59.子虛清明之十五

子虛圖一出, 受到追捧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當年有人目睹草圖便驚爲天人,如今費勁仇英數年心血的成圖出品,自是引起衆人的離席圍觀。

仇英對於衆人的溢美之詞感覺既欣慰, 也有些難爲情, 而項元汴早在此前便已認真品鑑過此圖, 見此情形, 便悄聲說道:“不必緊張, 這些盛讚本就是你應得的。”

仇英面上更加犯燙,也悄聲回道:“你好歹是堂堂鑑別真眼,說話不要徇私太過明顯。”

項元汴噙着笑, 終究只有在他的專業領域,纔會叫他短暫的忘記瑣事, 恢復旁若無人的自信。他肯定的說, “就憑你臨前人的清明上河圖, 放眼前後三百年都無人能與你匹敵。”

仇英的臉犯燙更加厲害,但掩不住上揚的嘴角也表明了她的欣喜。在作畫這件事上幾乎費勁了一輩子的心血, 如今也獲得了這樣高的評價,而且出自她最重視的男人口中,叫她如何不開心?

兩人私語了一陣,忽而意識到對面傳來一道凝視的眼神。仇英回頭一看,竟是許久不曾見到面的周俊。

與從前每次見面總要冷嘲熱諷一陣不同, 自從與他共同經歷了被倭寇俘虜的事件之後, 兩人便自然而然一笑泯恩仇,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只是好景不長, 有一天周俊忽然消失了。那會兒, 周鳳來說,他託人傳了書信過來請辭, 所以安危不至於有問題,只是從此再沒了他的消息,也曾讓仇英記掛着一陣子。

未曾想過,竟在今天的宴會上遇見對方。仇英非常高興,忙招呼道:“周俊,你來了?”

好久不見的故友如今黑了些,也壯實了一些,看起來再不是從前那個白皙俊美的少年。仇英心中糾結了一陣,狐疑着近些年這些人的審美觀是否發生了轉變,一個個往健康美髮展。不過此時的周俊看起來,平添了幾分男人味,一種昔日少年終於成長爲一枚男子漢的感覺,眼神也不似從前那樣的張揚跋扈,看起來睿智而又內斂。

此時他靜靜站在對面,神情溫和,朝項元汴點頭示意,再向仇英答道:“好久不見。”

仇英叫他過來坐,卻被他搶先一步,道:“我有些話跟你說。”又向項元汴道:“不介意吧?”

項元汴眼神在兩人之間漂移着,此刻聽了周俊的答話,雖對他的邀請談話有諸多猶豫,也很想將仇英扣在自己身邊不願出借,但最終還是微微點頭。

仇英看出他的不樂意,但也很關心好久不見的故友,便只好安撫着道:“我去去便回。”

項元汴輕輕拍一拍搭在他臂上的手,點點頭。周俊目睹着兩人的互動,面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見他們終於依依不捨的暫別,便先行一步,往周家的園中走去。

寒冬臘月,唯有牆角樹枝梅花凌寒開放,散發幽幽清香。

周俊與仇英並肩立在長廊之下,發現外面的世界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兩人均不知從何開口,便伸出手去,接起片片雪花。六角晶瑩的薄冰遇暖即化,在手心融成一片水漬,冰冰涼涼。

“你……”

兩人同時開口,莫名有些尷尬。周俊笑道:“你先說。”

仇英便問:“你這段時間去了哪裡?怎麼半點消息也無?”

周俊再次望向廊外的雪花,深深吸一口氣,笑道:“去做了我以爲這輩子也不可能做的事,我去抗倭了。”

“抗倭?”仇英驚訝反問,忽然揚高的嗓音在雪地裡尤爲尖銳,她頗爲不自在的掩口,壓低聲音繼續問着:“你怎麼可能去做這種事……我是說,你手無縛雞之力,不……你根本就是個祖輩相傳的文人……”

周俊微微一笑,神情更加溫柔,道:“是吧,你也這麼認爲。我是個文人,我以爲自己出不上力,可是我做到了。事實上,抗倭的隊伍中,如今不乏老人、小孩,還有許許多多和我一樣,並不懂武的年輕人,可是隻要我們有一顆想要保衛家園的心,很多事情都可以幫到忙。”

仇英更加驚訝了,事實上,她幾乎不認得眼前這個人。如今的周俊,再不是從前那個冷漠孤傲的少年,常常一句話能叫人鬱悶到想殺人。如今他長得結實了,也似乎更高了一些,卻沒有了從前那種外放的攻擊力,整個人變得……溫暖。

對的,曾經子京說過自己也變得溫暖,仇英覺得那可能是母性使然,那究竟是什麼,讓昔日的頑劣少年周俊,變成了如今這樣讓人感受無限溫暖的男人?仇英對他這段時間的經歷更加好奇了。

“你爲什麼想要去抗倭,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而且,抗倭不應該是充滿對敵人的仇恨嗎?你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有愛?渾身上下充滿了溫柔的氣息,仇英真的很疑惑。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被倭寇劫持過一次?”仇英怎麼不記得,正是那件事,才叫他倆真正化解了恩怨,成爲默契的朋友。

周俊便接着說,“那一次我聽到張經夫婦的故事,便很嚮往參加抗倭了。那時我只想着,不能叫這些只知道燒殺搶掠的人來侵犯我們的家園,傷害我們的同胞,而後來機緣巧合,我加入了一支抗倭的隊伍中去。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如今我會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也曾親自將一些東洋鬼子攆回海上去。”

“這就是我這段時間的生活,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活着。”最後,他這樣總結着。從他堅毅的眼神中,仇英可以想見這段故事的過程一定不像他描述的這般簡單。或許很精彩,也或許充滿驚嚇,可是,“周俊,從沒料到,你竟然變成民族英雄了!”

仇英的眼中充滿崇拜,周俊心中一動,但透過她的眸子想到另外一個人。如果有緣再遇到那人,她一定會爲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爲感到驕傲吧?

周俊望着仇英,忽然深吸一口氣,道:“仇英,你知道嗎?我曾經非常喜歡你。”

“咦?”仇英的腦海出現短暫的空白,他們不是在討論民族大義嗎?爲什麼忽然跳轉到……喜歡,她?喜歡一個,已經生了寶寶的女人?仇英方纔驚歎的嘴巴還沒有合上,幾乎一口口水嗆到,硬是梗了一口氣在喉頭,半天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呃,謝謝?對不起,我已經有孩子他爹了?

仇英愁眉苦臉的時候,周俊卻笑了。他雙手撐在身後的欄杆上,呼出一口氣,笑道:“你不必爲難,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呼,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幹嘛還拿出來爲難人?仇英不自在的腹誹,頭垂得低低的,只看着腳底下的地面。

周俊望着對面的雪,語氣卻非常認真。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是個女兒身。從你來東村畫院的第一天,就不太喜歡你。明明是個漆匠的孩子,卻人緣總是那麼好,爺爺寵你,師伯師叔們也無條件喜歡你,班上最目中無人的文嘉,也在幾個時辰裡頭被你收買了。父親說他天資平庸,但我還不錯,從小我就這麼認爲。但比起你和文嘉,我卻又好像總是差得遠了,所以心裡總是不平衡。”

仇英越聽,心裡的不自在就慢慢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許久不曾出現過的惱怒和不爽。這小子,剛纔是說喜歡自己沒錯吧,這樣子說,是真的喜歡嗎?她頗爲不悅的瞥向陷入回憶的男人,周俊注意到她的視線,又微微一笑,卻是極其溫柔的。仇英幾乎有些犯楞了,這個人這樣的笑容,如果說是喜歡,那應該勉強算是真話吧。

“直到東村畫院出師之後,我好像纔開始真正的瞭解你。還記得知府夫人找你作畫那件事嗎?”周俊問着,仇英自是記得,不久之前才見過柳若眉夫婦呢……

“那次知府大人也請我和父親去爲她作畫。”周俊回憶往事,仇英卻瞬間出戲,驚訝問道:“我知道你父親見過,但,你之前也認識柳若眉?”

“柳若眉是誰?”周俊蹙眉問道。看來他雖然當日曾被柳若眉的美貌迷惑了心神,卻從未放到心裡去過,是以多年之後相見也不曾認出來。仇英摸摸鼻子,道:“那個張經的娘子,就是當年的知府夫人。”

周俊明顯一愣,竟有些傻眼了,從未想過自己默默崇拜的一對俠侶,真相竟是如斯,有小小夢想破滅的失落。

只是,話題怎麼跑偏到這邊?周俊默默瞪向這個總是後知後覺的女人,繼續道:“就是因爲在爲知府夫人作畫之後,我纔開始慢慢了解真正的你是什麼樣子。”

仇英繼續望地,想着這人想要表白的心還真是鍥而不捨,明明自己都說是過去的事情,爲什麼還要說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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