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旁邊已經圍了好些人,李耕田也來到趙大嘴的旁邊,瞧着這特大的烏龜讚道:“先前抓的嫌小,這回來了個大的——抵得上剛纔的好多個了。沒說的,就把菊花了。”
梅子和劉小妹高興得互相擠眉弄眼——這麼些人圍着,她們也不好意思又是蹦又是跳的;小石頭也樂得忘了神,死死地揪住菊花的衣袖,把她扯得一歪。
可是菊花卻沒怎麼高興,她瞧着那巨大的老龜有些敬畏——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這麼大的烏龜。這要是擱前世,就是重點保護的珍惜動物。葷素不忌的她沒有像上次趙大嘴送她老鱉那樣,馬上想到紅燒清燉啥的,她有些不自在,對村長道:“李叔,這麼大的老龜怕是通靈了哩——我可不敢吃它。還是放了吧!”
旁邊有位老奶奶立即接道:“好菊花兒,你說的對哩——這東西可不能亂吃。”她剛纔就想說了,只是想着鄭家這回可幫了他們大忙,這菊花聽說又是喜歡吃烏龜鱉的,所以纔沒好意思開口。
菊花一瞧,原來是剛纔跟她解釋菱角做種的那個老奶奶。也虧得她這麼大的年紀,跟她們年輕人似的,站在這瞧了這麼久的熱鬧,也不嫌腿痠。
李耕田心中更是讚歎不已——這菊花實在是個懂事的閨女,太可人疼了,難怪鄭長河兩口子寶貝她。他剛纔心中其實是很憂慮的——這麼大的老龜咋能吃哩?那不是招禍麼!但他先前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人抓烏龜和鱉給菊花,現在要是又反悔的話,也不好說不是。如今菊花自己提了出來,他便就勢下坡了。
“你說的也是。咱可不能啥都亂吃。這老龜怕是真的通靈——瞧,它一點也不怕人。菊花,這個放了。李叔再叫他們留心找找,要是找到小的,一準送把你。要是這圓塘沒有,不是還有條子塘麼。下午起條子塘的時候,肯定能撿到的。那邊我記得舊年放了老鱉的。”他溫和地安慰着菊花。
那老奶奶立即接道:“放了的。我瞧見的,有兩斤哩。今年怕是長大了。就抓了送把菊花。”
菊花不好意思地笑道:“李叔,瞧你說的,人家也不是一定要吃這東西——先前那不是饞得慌麼!今兒逮了這麼多魚,就沒撿到烏龜和鱉也不要緊,我也喜歡吃魚的。這麼大的魚,燒了可好吃了。”
李耕田就呵呵地笑了。也是,菊花家原先可是窮的很,小女娃想是肚裡寡得慌,才吃那些東西的。
趙大嘴抱着那隻老龜聽她們說了半天,想是不敢吃這龜,要放了。便傻呵呵地低頭對那老龜笑道:“你可要感謝菊花哩,要不是她,你就要被煮嘍!”
衆人大笑起來。於是趙大嘴又抱着那老龜放到了塘底,隨它自己爬走了。
張槐見趙大嘴對菊花實在是好,雖然也曉得他定親了,且趙大嘴人憨憨的,拿菊花跟妹妹一樣待的,可心裡總不舒坦,暗想,那老龜咋沒讓自己給撿着哩?他只能期待下午在條子塘能撿一隻老鱉送給菊花,也叫她高興高興。
一陣喧鬧過後,這圓塘的清理便完成了。
李耕田大喊道:“趕緊回村分魚,完了回家吃晌午飯。下午的條子塘要大不少,冬日裡天又黑的早,要趕快哩,不然天黑前起不完。”
於是衆人哄地又忙碌起來。那些沒下塘的,力氣又大的,便提起裝魚的桶,往村裡去了;塘下的人上來,扒開四周水溝的草土坯,把抽上來的水重又往回灌。那塘底的水便一點點地又滿起來。該放的魚兒自然是全放了;菱角也四面都撒了些。
人羣也一撥一撥地散了,在田野裡排出一條條長龍,往村裡蜿蜒遊動。
青木和張槐來到菊花的跟前,就着旁邊的水溝洗了腳,把鞋穿上,然後對菊花道:“走,分魚去。這魚剛逮的,新鮮的很,中午正好煮一條來吃。”
梅子早迫不及待地要走了,要不是菊花非等青木,她怕是都超前跑了。此時聽青木說晌午要煮魚,不禁大喜,忙對菊花說道:“菊花,我晌午跟你回家吃飯成不成?你上回跟小妹說煮魚不能燒千滾,燒熟了就要盛起來,我想去瞧瞧哩。”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人家也好想吃你燒的魚哩。”
菊花抿嘴輕笑,她就喜歡梅子這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個嘴饞的可愛樣子,便對她道:“有啥不成的,不是現成的菜麼。分完了魚趕緊家去煮,快得很;吃完了晌午飯還要去條子塘哩。”這熱鬧她一點也沒瞧厭煩。
瞅瞅劉小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撲哧”笑了一聲道:“小妹也來吧——你不用回家做午飯吧?”籃子就已經先回去了。
劉小妹急忙道:“不要緊,我娘在家。我也想跟你學燒魚哩。菊花,要不今兒就到我家,你教我煮,我燒把你們吃。我們上回在你家鬧了半天哩,哪好老去你家?”
梅子一聽也有些猶豫,便道:“那就到我家去——我家人少。小妹你家那麼多哥哥,咱去了也不爽快哩。”
菊花連連擺手道:“甭推了,我晌午就煮魚,也沒空燒旁的。你們往後有了好吃的,惦記着我不就成了?小妹不是還送了幹泥鰍把我麼?梅子也送了辣椒片哩。”她可不想去旁人家煮飯。
劉小妹笑道:“噯!旁的我家也沒有,就是有這魚蝦。眼下起魚塘,大家都分了魚,也不缺;到了明年,我哥哥們經常打魚兜蝦,我就常送些把你。”
菊花聽了就開心地笑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就一個哥哥,又在念書,沒空弄這些;要是劉小妹的哥哥經常打魚兜蝦,能送些把她,當然好了。
梅子想,她家可沒這些東西。她爹不大做這些,連下陷阱獵兔子都不弄哩。於是對菊花道:“我爹不喜歡弄這些哩。我還是多把些辣椒片兒給你吧。”
聽得菊花和劉小妹都笑了起來,怎麼說得好像菊花馬上就要跟她要東西似的。
說着話,就往村裡趕。路上,菊花問青木道:“哥,這塘泥咋分哩?”
青木道:“也不細分。誰家的田地在這塘旁邊,他們幾戶人家就分了這塘泥;村裡好些水塘,差不多家家都能分到。”
幾人緊趕慢趕的,已經遲了一步,到了村子中間寬大的稻場上,那裡已經是圍了好多的人,比剛纔在塘埂上的人還要多。因爲那些或斯文或勤快沒去瞧熱鬧的人,分魚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也趕來瞧熱鬧了。
李耕田不住地高聲叫道:“下塘的人先去喝一碗薑湯,在老成家。”他一轉身瞧見了青木跟槐子,忙摧兩人去喝湯,又叮囑他們一會來幫忙記賬。村裡如今識字的人不少,他也省心多了。
這豐收的時刻,那份喜悅彷彿能傳染似的,老老少少都是滿臉開花,全盯着稻場中央的一排木桶,一邊跟身邊的人爭論着這圓塘到底是今年起的魚多,還是舊年起的魚多;又或者比較哪年的魚更大一些;又有人對那些沒去瞧熱鬧的人比劃趙大嘴撿到的老龜,描述的活靈活現——那老龜在他的嘴裡,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比磨盤還大,人瞧它也不害怕,那眼睛就好像能說話似的,愣是盯得最愛吃老鱉跟烏龜的菊花也不敢吃它了,乖乖地把它放了。
菊花和梅子她們聽得愕然,隨即就笑彎了腰。
菊花敢打賭,過幾天沒準就會傳出這老龜當時流淚不止,她一個不忍心,便放了它;過幾年,沒準就會傳出這老龜跟她說了話,求她放了它,說它是在這塘底修煉的。
結果,還真被她猜中了,甚至比她猜的更離譜。
這還沒開始分魚,那歡笑喧譁、低聲私語、高聲爭論就沒停過。待喝完薑湯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分魚就開始了——反正他們身上也弄髒了,這分魚自然是由他們來分。
周夫子居然滿臉含笑地過來坐到桌前,幫着記賬。有了他,分魚就更快了。
分魚是按人頭來的,先把魚全部稱了,按總重量分攤到人頭,再算出各戶應該分的重量。
然後就是具體分派了。這可是有講究的,雖然每戶分的不是一樣多,但大魚卻是一家一條的先分派,然後再按重量把小些的魚搭配起來。至於個人喜好的魚品種不一樣,那也由着他們分完後,再互相交換。分的時候可是不管草魚或鯉魚的。當然了,通常都是先緊鯉魚分,鯉魚分完了再分草魚,然後纔是鰱魚。
因往年都是每天起完兩個水塘才分魚的,所以,幾乎各戶都能分到鯉魚和草魚,不會出現只分到鰱魚的現象。
今天也不知是誰提議,中午先分了這魚,也好回家煮了嚐嚐。於是,想每戶都分均勻了自然有些難。不過也沒人挑這個理,反正下午還有條子塘,明兒還有草溝子、小塘灣等沒起哩。
一過稱,這圓塘今年總計起了三百五十多斤魚。據梅子說,這比舊年多了好幾十斤哩。經過周夫子跟張槐、青木的一番計算,人均能分到一斤一兩魚。
菊花家四個人,不多也不少,能分到四斤四兩。各戶人也都計算着自家該分的魚,以便到時報數的時候好驗證一番。
那些漢子便按照周夫子等三人計算的結果,一戶一戶地分起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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