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臉就紅了,無奈地瞧着一屋子的人笑得東倒西歪。心道,等咱定了親,瞧你們還說不說。
菊花也瞧着小石頭笑說道:“你娘肯定是開玩笑的,你就學了來說。”
小石頭急忙道:“不是哩,是我娘跟李二嬸閒話,說咱村將來肯定要發達,到時候人家都要把閨女嫁到咱村,咱村的男娃就吃香嘍。所以哩,這事得趕緊,‘手快有,手慢無’。李二嬸還說,她家的小燕將來也不往外嫁,就在村裡找,反正村裡還有好多的男娃子。嗯,還說楊子哥哥就很不錯哩。”
衆人瞧着張楊愕然的神情,再次大笑起來。
菊花實在是笑得不行,早把剛纔亂七八糟的心思忘光光了;劉小妹和金香也是繃不住了,先前因爲不是在自己家,還很斯文,這會子笑得趴在腿上,很沒形象。
因爲她們是和幾個小的坐在一處的,就一邊笑一邊去看張楊。
張楊小臉漲通紅,對小石頭說道:“那是不是還說你了?”
小石頭骨碌轉了下黑眼睛,認真地對他說道:“沒說我。我比小燕姐姐小哩,不合適。”
張楊氣惱地撇撇嘴道:“那也沒啥,不是有句話叫做‘女大三,抱金磚’麼。她大你幾歲,你還沾便宜了哩。”
石頭還沒說話哩,狗蛋直搖頭道:“不成。石頭你可千萬別娶小燕,要不然可吃虧了。”
衆人都停住笑,奇怪地瞧着他。
劉小妹傻傻地問道:“爲啥?小燕長得可是不差哩,也還勤快。”
狗蛋翻了個白眼道:“你就瞧她梳的辮子就曉得了,那得費多少工夫?這要是娶回來。一早上她淨梳頭去了,哪裡還有空煮飯,這不是耽誤事麼?娶婆娘家來就是爲了洗衣裳煮飯的,可不是爲了瞧她的頭髮——瞧頭髮能把肚子瞧飽麼?”
“哈哈哈……”衆人再次被狗蛋給逗得大笑不止,連鄭長河也樂得躲到一旁去悶笑。
菊花已笑得捧着手爐彎着腰,半天直不起身,也不敢直起身子,這時候要是擡頭。那臉上肯定憋得難看死了,瞧劉小妹和金香不就是捂着臉在笑麼。
楊氏見一屋子人笑得不像樣子,也是哭笑不得。
見小石頭聽了狗蛋的話還想分辨,她怕小娃兒嘴巴沒遮攔,再說出啥不好的來。看那不是影響小燕的名聲麼。
就急忙上前對狗蛋說道:“快別說了。石頭娘跟李二嬸不過是說着玩的,你們就在這瞎咋呼,要是你娘曉得了該罵你了。”說着轉向衆人,岔開話題問道:“你們覺得肚子餓了沒?要不要我熱些東西來吃?”
衆人這才慢慢地止住笑,都說嚐了半天的吃食,肚子不餓,讓楊氏不要忙活了。
金香笑累了,就跟菊花告辭。說要回去睡覺了。
李長雨雖然很想留下,可是又不好跟堂姐說的,只得隨着他們一起走了。
跟着劉小妹和劉三順也告辭。
張槐也站起身說道:“是該走了。鄭叔,明兒晌午跟青木一塊去我家吃飯。”
鄭長河笑呵呵地說道:“噯!叫你爹多準備些酒。”他的話換來楊氏一個白眼。
小石頭則叮囑菊花,說他明兒來接她過去瞧妹妹;狗蛋也對菊花說,他姐姐梅子讓菊花明兒過去他家玩。
菊花笑眯眯地答應了。
待人都走後,菊花和青木坐在火桶裡,還沒說上三句話。想起狗蛋對小燕的描述,再次大笑起來。
楊氏直搖頭道:“這娃兒,嘴上也沒個把門的。”
青木抿嘴笑道:“他才幾歲,懂啥?誰讓李二嬸說這話也不避着石頭的。”
笑了一會,菊花就對楊氏道:“娘,我初二要跟哥哥一塊去給外婆拜年哩。”青木在一旁聽了就微微臉紅起來。
楊氏和鄭長河聽了一愣,問道:“咋想去外婆家了?你不是不喜歡去外婆家麼?”
菊花笑道:“這天瞧着也不錯。出去跑跑就當透氣了。再說,初二那天,來財和二舅母肯定去他外婆家了,舅舅家也清靜。”
楊氏也就是一問罷了,她見菊花是真的想去。不是因爲無奈,忙笑道:“去吧,你外婆見你去了,肯定高興得很。青木,你明兒跟老成叔把那牛車借來用一下,要不然這麼遠的路,菊花沒出過門的,怕是走不動哩。反正咱家也託李木匠做車了,往後咱也有車了。”
鄭長河點頭道:“是要借車,菊花走不動哩。”
菊花見自己出門一趟,弄得爹孃跟幹什麼似的,很是過意去不,就說道:“到下塘集也沒多遠吧?我整天在家忙,又不是不走路的人,還是走去吧,弄輛車還麻煩。”
青木笑對她說道:“也不麻煩。用咱自己的牛拉車,那牛溫順的很。你可別小瞧這麼點路,不常走的人,覺得老走不到頭哩。”
菊花便不再推辭,她知道爹孃和哥哥是怕自己戴着面巾出門,容易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坐車出去也省得人瞧她。
大年初一,菊花也出門跟劉小妹、梅子等人混了一天。到了初二,一大早青木就從老成家借來了牛車,兄妹倆提了些糕點等吃食,趕着車就往外婆家去了。
這牛車很簡陋,不過好歹上面還有個竹枝編成的車棚子,頂上也是釘了木板的,能遮風擋雨,算得上是古代的夏利。菊花往車裡鋪了些乾草,又在草上墊了塊棉墊子,坐上去後,雖然還是搖搖晃晃的,卻也不是那麼的難受。
走出好遠,卻見楊氏從家裡攆出來,把菊花的手爐送過來塞給她,又反覆叮囑了一些話。她竟然極爲不放心起來——閨女可是從沒出過門的,要不是今兒才初二,家裡一定要留人,她都要跟着去了。
菊花忙讓她放心,說自己又不是小娃子了,不會被人欺負的——娘不就是擔心自己被人笑話麼。
楊氏想想也對,菊花如今可是膽大多了,也不大怕人。雖然心裡這麼想,她還是有些念念不捨地瞧着一雙兒女漸漸走遠,回到家後也是心心念念地盼着菊花趕緊回來。
菊花則心情不錯,來了這裡一年多,第一次出清南村,不禁好奇地探頭往車外張望,又跟趕車的青木說話。這天的天氣也好,難得的一個大晴天。
青木見妹妹長這麼大了,第一回出門——小時候抱在手上不算——也很高興,一路指給她看各條路徑,還有沿途的村莊都叫啥名字,直說得口乾舌燥。
菊花就微笑着聽青木不斷講述,看那路徑的前方似乎是平原,視野極爲開闊,目光範圍內,或遠或近總有樹木和房屋聚在一塊,形成一個村莊。隨着牛車的奔行,漸漸地接近那莊子。便看到或土屋或瓦屋的各樣民居,一陣雞鳴犬吠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接着那莊子又被他們超越,甩在了車後。
到了下塘集,青木特地趕慢了些,還繞到“福喜雜貨店”指給菊花看這就是大舅的鋪子。
菊花瞧着那古樸的小鎮,一時有些恍然——好似很熟悉哩。她彷彿看到細雨濛濛的春日,打着油紙傘的村姑和鄉婦悠閒地走在逼仄的青石街道上,慢慢地逛着,成爲水鄉圖畫的一部分。
青木沒有讓她有太多的時間感懷,他揚鞭催着牛兒上路了。望見外婆家的村莊的時候,他的心也不禁激動起來。
真是怪事,來了這麼多趟,咋今兒跟頭一回來似的。
他無暇多想,忙指給菊花看。
菊花忽地有了走親戚的感覺了,前世小時候去外婆家那種興奮、期盼,到了目的地之後的歡喜,就跟現在一樣。
外婆怕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來吧,老人家一定會高興壞了。
看到菊花跟青木一塊來了,汪氏確實喜出望外。老人家把菊花攬在懷裡,不停地用粗糙的手掌摩挲她的肩膀和後背,左手握着她的一雙小手,一邊問她路上走了多久、冷不冷之類的話。
她也不管青木,就這麼半摟半牽着菊花就進屋去了。
青木含笑把東西從車裡提出來,又把牛拴在院子裡的一棵槐樹上,這才拎着東西進門。
進了屋子,見汪氏摟着菊花眉開眼笑地還在問長問短,心道,菊花來了,外婆也不理自己了。
青木難得地跟外婆開起了玩笑:“外婆,菊花來了你就不睬我了哩——你老人家剛剛是不是都沒瞧見我?”
菊花見他那故作幽怨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汪氏樂呵呵地說道:“瞧見了,瞧見了。你常來麼,妹妹第一回來,我當然要格外高興了。”
菊花見二舅和二舅母都不在,也是特別高興和放鬆,跟青木一起陪着外婆說了好些話。
老人家把家裡的瓜子、花生還有炒米糖都搬出來了,又抓了兩把黑乎乎的東西放到菊花的面前,笑道:“這是來財的外婆拿來的幹棗兒。他還捨不得吃哩,說留了慢慢吃。要不然都過了這麼些天,早叫他吃光了。”
菊花見那棗兒製作的不咋樣,本來還不太感興趣的,一聽外婆說是來財那小子捨不得吃的東西,慌忙就抓了幾個,還遞了兩個給青木。
她想,來財的東西,最好把它吃光。
青木很是明白菊花的想法,因爲他瞧得清楚,菊花本來沒想吃,聽外婆說是來財的東西,就立即伸手抓了。
他有些好笑地嚼着棗兒望着菊花直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