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看清這竹貫青對自己惡意,夜輓歌倒也不覺得意外。
“五小姐,大夫人派下來的玄晶怕是不夠了,恐怕得讓您委屈一下才行。”竹貫青順勢開口道,嘴角掛着歉疚的笑意,眸中卻是透着一抹嘲弄之意。
他的女兒因爲這個臭丫頭而失了一隻眼睛,他自是要替女兒討回公道的,但他畢竟只是司徒府中的一個下人,況且老夫人都已經下命令不能動這野種,他又能如何?
不過,能以此事挫一挫她的銳氣也好,想必當奎宿城的人知曉司徒世家的那私生女竟是跟下人同進同出時,定是會將這個臭丫頭嘲笑的體無完膚,再無顏見人!
夜輓歌一眯眼,卻是淡淡笑道:“不勞竹管家費心。”
說罷,她領着徐奶孃以及如花,走到那客棧老闆跟前,一千玄晶便是拍在了帳臺上,“掌櫃的,天字號房三間,另外好酒好菜布起來,多的便當是賞錢了。”
這一下,可謂是豪邁得很。
一千玄晶住下十間天字號房都不成問題,更別說是三間了!
竹貫青當場一愣,其餘幾個預備住下那通鋪房的下人們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這一場大火逃命都來不及了,壓根就沒幾個人身上還拽着錢財的,這位五小姐倒是好,安然無恙的出來了,莫不是還有時間將錢財也一併帶了出來?
說不眼紅,那是騙人的,司徒世家對夜輓歌苛刻,但對這些下人倒真是挺大方的,一直好吃好喝的養着,倒也不比一些個富足民家過得差,如今一場大火下來,竟是讓他們在這屁大點的地方擠着住,如何能不眼紅那住得好又能大吃大喝的人?
“竹管家若是身上錢備少了,可以從本小姐這借,不過麼,那借據定是要立的,這利息也得好好算。”夜輓歌笑得跟個狐狸似的,看着那方面色有些陰沉的人。
乾咳一聲,竹貫青便是一笑,低下頭來,掩去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精芒,“怎的好意思跟五小姐借,五小姐能將自己安頓好了,倒是爲奴才省了不少事。”
“不借啊……”倒是可惜了,本以爲能好好宰一筆呢。
嘟囔了一聲,夜輓歌也不廢話,跟着小二便去二樓的天字號房住下了。
竹貫青盯着那纖弱的背影,細長的眼縫中射出一道狠戾的光芒。
這間客棧位於奎宿城的繁華地帶,那天字號房定是不會差的。
粗略看去,桌椅精緻,陳設齊全,一旁花瓶中還插了幾朵茉莉花,透着淡香。
那好酒好菜不多時便布上來了,如花迫不及待的坐下,爪子一伸便是拿起一個雞腿啃了起來,“折騰了一夜,這又累又餓的,小夜,你快些瞧瞧,我這皮膚是不是變得粗糙了?”
說着,便是將臉伸到了夜輓歌的跟前,還左右一擺,似是要讓她瞧個清楚。
夜輓歌擡手,輕輕一個巴掌拍在她臉上,笑罵道:“別耍寶,餓了就趕緊吃你的!”
如花嘟着嘴:“人家是說真的好麼,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比不上我這張臉重要!”
夜輓歌不想理會那個自戀到了極點的人,翻了個白眼,向一旁傻站着的徐奶孃看去,“奶孃,你也坐下來吃啊,愣着幹什麼?”
徐奶孃瞥了一眼那沒吃相的如花,心中不由一個嘆息。
本以爲小姐是挑了個漂亮又能幹的丫頭,卻不想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還這般沒規矩……
不過,也好,這姑娘沒什麼歪腦筋,瞧着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算是給小姐做個伴,不至於太過寂寞吧。
這般想着,徐奶孃又是一嘆,“老奴……沒胃口。”
“沒胃口?”夜輓歌一愣,隨即放下碗筷,起身摸着徐奶孃的額頭:“可是病了?還是說一晚上沒睡累了?”奶孃年紀大了,身子骨一直硬朗着,不可能會突然沒胃口啊。
徐奶孃一聲苦笑,拉着她的手捧在手心,“老奴是瞧着,昨夜那場大火太嚇人了,這會兒還有些驚魂未定呢。”
夜輓歌皺了皺眉,隨即便是笑道:“這不沒事兒麼,奶孃你也別杞人憂天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你沒聽說過麼?”
徐奶孃愣了一愣,不由失笑,倒也肯乖乖坐下來吃飯了,她家這小姐,可真是心大,若是以前能是這般豁達的性子,也不至於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全都往肚子裡咽。
這一家子和樂融融的吃着,那廂司徒一鳳卻是已經快氣炸了。
“你說什麼,那是玄火?”
喋血盟內,司徒一鳳聽着那侍衛來報告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下去。
玄火!而且是能將那麼大一塊地方徹底燒個精光的玄火!這若非高階玄武師或者高階玄獸,絕對不可能辦到!
而如果是這樣來說的話,他們司徒世家莫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人?
眼下,與他們司徒世家結怨最深的無疑是暗夜閣了,難道這場大火是暗夜閣所爲?
可是,光燒了祖宅有何用?無非是讓他們損失了一部分玄晶罷了。他們喋血盟的人才以及寶物再加上那些附屬家族手中掌握的一部分勢力,纔是司徒世家的根基所在。
等等,摧毀祖宅卻不影響司徒家的根基,這意味着什麼?根基於那縱火之人有用?
暗夜閣雖然處處與喋血盟爭鋒相對,但鬼獄城城主魔見愁卻不是個喜歡背後捅刀子的人,那人自負且狂妄,若是鐵了心的要對付司徒世家,只怕是早就跳出來昭告天下了。況且,也不該只是一把火燒了祖宅,而是直接對喋血盟下手!
那麼,這縱火之人莫不是……
司徒一鳳目光一寒,對自己的這番推測震驚不已,再加上之前司徒鉞懲治李剛,以及白瓊玉將那死丫頭指給雲家嫡子……
可是,料想那兩家應當沒這般大的本事纔對,該不是……跟暗夜閣做了什麼交易吧?
司徒一鳳捏緊了拳頭,看向那下方的侍衛,大聲喝道:“傳我命令,加強對李家、雲家的監控,有任何異樣,立刻前來稟報!”
夜輓歌茶足飯飽,準備躺牀上好好補個眠,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是打斷了她這念頭。
瞧着門口那火氣騰騰的人,夜輓歌眼角微抽,下巴往屋內一撇,“坐吧。”
雲含章冷哼一聲,便是一甩袖子坐下了,瞧着那施施然坐在那邊倒茶的人,他這一肚子的火便是再也憋不住了,“夜、挽、歌!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些,到底是打的什麼鬼主意?”
“我答應你的事情難道沒有做到嗎?你不是如願以償的毀了司徒敏兒的名聲,自己還半點腥味都沒沾上?”翻了個白眼,夜輓歌真不明白這人究竟在氣什麼。
“你可知道你今日一舉若是司徒一鳳查出來,我們倆都得死!”雲含章憤然的一拍桌子。
那動靜令夜輓歌不由皺眉,便是盛滿一杯茶水緩緩退到那人跟前,“你還是喝口茶消消氣吧,知道的以爲你爲了毀了司徒敏兒的名聲而懊惱,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呢。”
雲含章一愣,覺得這話有理,瞧了一眼那茶水便端起來喝着,可那擰在一起的濃眉還是難掩其心中的怒意。
夜輓歌撇撇嘴,“你這麼不管不顧的衝過來找我,難道還想假扮那培養感情的表兄妹不成?這種時候你應該多陪陪司徒敏兒,怎麼說也是今後要嫁給你的人。”
“誰去管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他便是越發惱怒了起來,冷嗤一笑道,“那臭丫頭鬧了一整天了,自從醒來之後就在罵我,說我如何如何毀了她的清白,敢情是希望自己死在那火海中麼?虧得我還不顧性命危險衝進去救了她!”
“你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輕笑一聲,夜輓歌覺得這人真是彆扭,要娶司徒敏兒是他自己決定的,難道他自己還不清楚那丫頭是個什麼性子麼?
“我這會兒是不想與她計較,等她過了門,便任我如何處置了!”陰狠一笑,雲含章已是將那茶水幾口灌下,放下茶杯後,卻是一皺眉,嘀咕了一聲,“你這茶怎麼有股奇怪的酸味?”
“客棧裡的茶葉比不得府中,你就將就一下吧。”夜輓歌笑了笑,若無其事的又爲他添上了一杯,轉移了話題,“你那妹妹呢,沒受傷吧?”
“人倒是沒什麼事,只是受了驚嚇暈過去了,如今躺在牀上有些說胡話。”雲含章瞧着那推過來的茶杯,皺皺眉沒有再碰。
夜輓歌眸中精光一閃,“說胡話?”
“怕是真的嚇着了,那般大的火勢,燒死那麼多人,這次司徒一鳳是說什麼也要差個水落石出的!”說道這一點,那雲含章似是又有了些許火氣,狠狠的瞪着對面那低頭思考的人。
夜輓歌眨了眨眼,卻是不以爲然,“她查不出什麼的。”
因爲連她也不明白那火怎麼會一下子蔓延到整個司徒府,可見這其中的關鍵點不在於她,便也沒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