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話落,四下卻並無其他反應,可花朝也不着急,依舊在原地靜等着,雙眼沉沉的盯着那暗處看,沒有再說任何話語。
隔了一會兒之後,那個方向才終於有了些動靜,接着,就只見一人一馬在暗中顯身,從一條很隱蔽的小道里走了出來。
花朝看着來人時不免微微怔然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她盯着來人策馬走到她的身邊,這纔開了口,問道:“翡公子,怎麼是你?”
面若春風,青衫依舊,來人正是翡玉舒。
許是沒料到自己隱藏得很好的行蹤還是會被花朝發現,翡玉舒此刻不免有些尷尬,微微頷首後,溫聲說道:“小生想見花陰姑娘。”
花朝聞言微微皺眉,夜風微拂,她原本就暗沉的眸子在夜色裡漆黑如墨,雙脣微微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終究是在他柔和的注視下,沉默下去。
眉目舒展,柔弱褪去,她的眼眸裡開始凝聚起一份如冰的冷凝以及凌厲的氣勢,那是花陰出現時纔會有的氣息。
“你爲何跟來?”冷然之聲驀地響起。
翡玉舒略微愣了一愣,再看到她時,可隨即又是滿臉溫和的笑意,“小生想跟着花陰姑娘一起。”
花陰定睛看着他,雙目微微收緊,冷聲問道:“你可知我要去哪裡?”
翡玉舒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回道:“未知。”
“你既然連我去哪裡都不知道,就想着要跟來?”花陰眉心輕輕蹙起,但面色上依舊波瀾不驚,冷冷說道:“我此行是有正事要辦,可無暇顧及與你。”
翡玉舒緊緊盯着她涼意深重的小臉,輕輕說道,“小生知道,但小生還是想要隨行。”頓了頓,大約是擔心花陰會出言拒絕,他很快又補充道,“花陰姑娘請放心,小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絕不給你增添麻煩。”
花陰抿緊了雙脣,神色漠然地盯了他半晌,心思難測。
爾後,她又面無表情地轉頭避過他,話音寒冽,緩緩道:“隨你便吧,你若是能追得上來就追。”說罷,一手揚鞭,已策馬絕塵而去。
翡玉舒見狀笑了起來,隨即也策馬而上,追趕上前。
這一路上花陰的吃住行都由影衛辦妥,所以並不需要什麼憂心,趕了大半個月的路後,他們終於到達了西臨國的京城。
兩人的落腳之地在一處新購買的院落,花陰先是讓影衛去收集信息,關於西臨國國內如今的情勢總該要先了解下,而且她既然已經來了西臨,那麼找某些人算舊賬也是必然的事情。只不過,她此行的主要目的還是找到巫族的發源之地,恢復封印的馭獸之能。所以,關於算舊賬一事,她也只得速戰速決。
但是,僅憑她個人的力量想要儘快在西臨這麼大的地盤找尋一處只有符號作爲線索的地方,無異於是大海撈針,還必須得要藉助一些外力才行。因此,在未做休息下,花陰便直接去了光臨西臨二皇子府。
當二皇子忙完公務回府時,便聽到管家回稟有貴客到訪,雖然管家並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但能拿着他們主子身上令牌的女子還是頭一個,想想也知道絕對是來頭不小。而且他們主子也早早就發話了,如果近期有女子持令牌上門,定要好好招待。
二皇子當初在東祈國時就猜到花朝終有一日會回到西臨,儘管他沒想到花朝的速度會是這麼快這麼早,但早在花朝出發沒多久,東方夜傳與他的信箋就已經拿到手裡了。所以,他這些日子算是一直在等待花朝的到來。
二皇子趕到招待大廳的時候,花陰正面向庭院負手而立,即使此刻只留給廳內一抹瘦弱的背影,但那背影裡亦是透出一股凌人自成的氣息。
二皇子緩緩步走入廳內,花陰聞聲側過身子,看向他時,面上一片沉靜。
二皇子看着這如寒霜般冰冷漠然的女子,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如果不是看到她這張已然認知的臉,恐怕連他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他不明白,爲何同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的變化竟然會這麼大,如此氣勢逼人,和之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不過瞬間,二皇子面色便恢復了平靜,復又溫雅有禮地笑道:“不知義妹到訪,本殿有失遠迎。”他問道:“義妹何時到達京城的?”
“剛到。”花陰神情裡仍舊透着淡淡的冷,話音微涼。她素來不喜歡多餘的客套,只是徑自出聲,單刀直入道:“我今日來找二皇子,是有件私事需要二皇子的幫忙。”
二皇子笑意不減,並不驚詫她毫不拐彎抹角的態度,答道:“義妹有事儘管開口,只要在本殿力所能及之下,本殿定當竭盡全力。”
花陰聽他既然這麼說,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隨手一動,便見她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卷信紙。
二皇子伸手接過,抖開看了看,不解地問她,“這是?”
那是她讓人按着從姬煙手裡得到的地圖謄印出來的,花陰淡聲答道:“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那圖上標註的地方。”
二皇子皺了皺眉頭,看着圖上濃重標記的一處,旁邊也依舊是畫着代表巫族的圖騰。只是,他的眼睛剛轉移至這符號上,腦海中便瞬間閃現了什麼東西,雖然只覺得有些莫名的似曾相似感,可是,待他凝神細細一想,卻又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他沉吟片刻,問道:“義妹何時要結果?”
花陰淡淡說道:“越快越好。”
二皇子微微頷首,“好。本殿知道了。”雖然心裡不免對花朝急着要找這地方感到很好奇,但想着既然是她的私事,那也不便多問了。
將信紙收好後,他英俊的臉龐又泛起了風雅的笑意,緩緩說道:“義妹既已親臨蔽府,不妨就留在府中,本殿也好盡份地主之誼。”
花陰淡淡揮手,“不必了,我尚還有其它事情要辦,不便在這裡多留。找地方一事,就拜託給二皇子了。我會留下一人在此從旁協助,二皇子查到什麼消息,只需派他傳達即可。”
“好。”二皇子低聲允諾。
花陰見來此處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決定先行離開。
二皇子靜靜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不由輕輕一笑,一雙晶瑩的瞳孔分外深邃。
……
花陰離開二皇子府後,並沒有急着回住的院落,而是腳步輕緩的在街道行走。這裡是花朝曾經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腦海裡多少還承載着她的一些舊記憶。西臨京城的街面也很熱鬧,頭頂的溫暖而不刺眼,斜斜地投了一地。
大街上人來人往,許是受她一身特有的氣勢和氣息的影響,花陰走在人羣的身影十分惹眼,這一路下來便招來了不少目光。
花陰依舊若無其事般的走着,徐徐前行,她並不像花朝逛街時那樣喜歡一面走,一面目不轉睛地四處打量,只是雙目冷冷的正眼看着前方。然而,當那目光掠過了街前的某一處情景時,腳下的步伐便驀地在遠遠的地方停住了。那雙原就冷若冰霜的瞳孔裡閃爍着濃重的冰冷寒光,微微一睨,不寒而慄的鋒芒瞬間冰冷了周邊所有的空氣。
視線內,是一個身着華麗錦衣,頭戴金貴頭飾的妙齡女子,面容上嬌美動人,舉止上卻顯得驕縱跋扈,此刻也不知是發生什麼事情,只見她正對着身邊一個小丫鬟施指手畫腳,怒喝打罵。
花陰的神情冷凝了起來,沒想到這麼快就與花家的人打上照面了,曾經的相府五小姐,如今的西臨國太子側妃——花朵兒。她的目光依舊落在不遠處花朵兒的身上,滿是譏誚,原來有些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她忽然想起了二皇子曾在東祈國對花朝所說過的那番話——等義妹再回到西臨,就一切都會心裡有數了。
而現在,她也確實是心裡有數了。
在外人看來,應該誰不會猜想到當初派花朝和親的事情會是丞相花錦鴻和西臨當朝太子聯手策劃的。表面上看,那道聖旨選擇的是人相府五小姐花朵兒,而實際上,卻是早早爲花朝準備的。
花錦鴻對二夫人陳氏和花朵兒的本性再清楚不過了,心知她們接到聖旨後肯定會死活不願,且勢必還會打其他的主意,而聖旨上又沒有註明名字,正好就給她們這個鑽空子的機會,因此花朝也無疑會是她們讓代嫁的不二人選。
這便也就意味着,花朝一早就成爲了花錦鴻手裡的棋子和棄子。
毋庸置疑的,花錦鴻早已是和太子西臨太子坐在同一條船上。
但不得不說,花錦鴻這主意打得確實好,比起送自己的愛女去和親,還不如讓不受寵的花朝來當這個替死鬼,畢竟太子側妃也總比隨時要送命的王妃之位來得強吧。至少,他還可以藉着花朵兒的側妃之位更加穩固與太子一系的關係。
只是……
花錦鴻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會出現她這麼個例外吧?!
呵!花陰那淺淺勾起的脣角劃出些微冷厲。
那麼,接下來她的怒火,你們可準備承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