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川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盯着面前這張正值如花似玉的面孔,沒有了生機,沒有了笑容,就在前天晚上,他們還一起走過寧靜的小路,在月光下暢所欲言。
轉眼間,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虛幻,這個讓他喜歡了這麼多年的女孩兒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用那種清脆靈動的聲音喊他一聲“簡川”。
簡川吸了下鼻子,不讓情緒掩蓋自己的專業判斷。
“你們看這道勒痕,我比對了一下,的確是這根繩子造成的,但是,位置不對。”簡川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繩子,“如果掛在晾衣架上,這條勒痕應該是從脖頸處斜向上方的,而現在這條勒痕明顯是斜向下方,這說明,是有人用這條繩子從背後勒住了死者的脖子,然後在勒死死者後把她的屍體掛了上去。”
衆人蹲下一看,的確如簡川所說,這道勒痕的方向不對。
“我想,南律師一定也有所發現。”簡川擡頭看向南戰。
“是,有兩點。”南戰先是看了下那根晾衣架:“第一,能夠證明簡醫生所說的,死者是在死後被掛上去的就是這根晾衣架。”
“這只是一根普通的晾衣架,是怎麼看出來的?”有人不解的問。
“很簡單,做個實驗。”
剛纔出去的南宇此時推門走了進來,手裡多了一根晾衣架,因爲奔跑,頭上還有一層汗,“哥,正好附近就有一家建材店,我找了一根一模一樣的晾衣架。”
“好,麻煩你讓人先安上去。”
南宇和兩個警察動作飛快的把晾衣架安裝完畢,衆人都在看着南戰,不明白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跟晾衣架有什麼關係。
南宇用一個白色的大水壺裝了滿滿一桶水拎了出來,看重量應該是五十斤。
“現在,我們把這個重五十斤的水桶用繩子掛在晾衣架上。”南戰指揮人將水桶掛了上去,晾衣架只是輕微的晃動了一下,微微向下彎曲。
“死者的體重目測應該在九十斤,我們再加一個水桶。”
有人又掛了一個水桶上去,晾衣架再次輕微彎曲。
“現在就是死者被發現時的狀態,晾衣架只有輕微的彎曲。”南戰繼續說道:“可事實是,死者是突然踢掉了椅子墜下來的,也就是說應該是這樣的。”
他再次讓人掛了兩個水極上去,不過這次,水桶下面有兩個人伸手託舉。
“好,你們可以鬆手了。”
扶着水桶的兩人同時鬆開了手,水桶猛然下墜,那根晾衣架劇烈的晃動了幾下之後,中間明顯的彎曲了下去,形成了一個六十度的角。
衆人看了這個小實驗,頓時瞭然。
因爲重力的作用。
這就是死者死後被掛上去和自己上吊而死的差別,晾衣架就是最好的證明。
簡思在看到南戰演示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風飄飄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是誰這麼心狠手辣,忍心對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痛下殺手?
“另外,在死者被害之前,曾經有三個人分別來過這個房間。”南戰的話一語驚起千層浪。
屋子裡非常整潔,絲毫看不出有人來過,而且他說的是三個人,不是一起,而是分別。
南戰走向大門口,蹲下頎長的身軀,指向一雙白色的球鞋:“這上面有一個很明顯的新鮮的鞋印,而這個花紋屬於最普通的男士皮鞋,門口這麼大,爲什麼那人會踩到放在這麼遠的鞋子上面?”
南宇想了想,接話說:“因爲他們在門口發生了爭吵或者撕扯,慌亂中踩到了鞋子。”
南戰點點頭,已經有人來將這隻鞋拿起來放進了證物袋。
“這是來這裡的第一個人。”南戰說着又走向客廳,茶几上有一個很普通不過的玻璃杯,裡面還有一杯水,“我在廚房裡看過,死者生前所用的杯子是黑色的瓷杯,而不是玻璃杯,就放在餐廳的桌子上,那麼,這個玻璃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有可能是死者一時興起就用了玻璃杯,也可能是……”南宇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他在這裡招待過客人。”
“這並非死者一時興起,因爲這個杯子一套六個,全部放在盒子裡,如果是你,你會放着現成的杯子不用而去從盒子裡重新找一隻杯子嗎?顯然是家裡突然來了客人,死者便從盒子裡拿出了從未用過的玻璃杯。”南戰說着又拿起茶几另一側的菸灰缸,立刻有技術人員從中取出了一截抽完的菸頭,“這隻煙的主人是第二個來過這個房間的人。”
簡思壓低了聲音說:“飄飄平時也抽菸。”
“是的,我知道。”南戰點點頭:“死者平時抽的是女士煙,而這種味道比較衝的煙是男士的最愛。”
“可是,你怎麼知道喝水的和抽菸的不是一個人呢?”
“因爲習慣。你看,水杯所放的位置正對着客坐的沙發,而菸灰缸所對的是另一側的單人沙發,如果你去別人家坐客,會在這邊的沙發上喝水又跑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抽菸嗎?一般人的習慣都是自己的水杯放在哪裡,哪怕有所走動,回來的時候依然會坐在水杯前。”南戰指着那個杯子說:“這個杯子屬於最後一個到達這裡的人,他沒有喝這杯水,不久之後,他就殺了死者,因爲死者是個很整潔的人,她不會在客人走後而不收拾水杯,所以,玻璃杯的主人是最後一個。”
“現在我們需要找到分別來過死者住所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必然就是兇手。”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驚訝的同時也心生佩服,能從這些再普通不過的細節中得出這樣精準的推斷,不愧是連市局都非常依賴的推理大師。
南戰說完這些話,目光掃了一下還蹲在地上的簡川。
他似乎是沉默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站了起來,神態平靜的說道:“這根菸是我抽的。”
“簡醫生?”衆人驚訝的看向他。
簡川說:“我在昨天中午的時候的確來過這裡,因爲死者風飄飄小姐是我正在追求的女孩。”
衆人的目光由驚訝變成了同情。
南戰點點頭,其實他在剛纔就發現了,簡川放在褲子口袋裡的香菸盒因爲蹲着的動作而露出一角,像他這種職業老菸民,只憑藉着顏色就可以判斷出那是什麼煙,而且那天他在咖啡店門口也看到了簡川和風飄飄在一起。
南戰說:“因爲求愛不成而生殺機,簡醫生的確有殺人的動機。”
“不可能的。”一旁的簡思急忙否認,“我大哥很喜歡飄飄,不會殺她的。”
“我只是說有動機,並沒有說人是他殺的,我剛纔講的很明白,兇手是曾經坐在這裡要喝這杯水的人,也是死者所認識的人,否則,她不會讓他登堂入室,更不會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勒死。”南戰輕蹙了一下眉頭。
“倪遠晨。”簡思忽然說:“倪遠晨,她是飄飄的前男友,飄飄要跟她分手,他一直不同意,前幾天還對她死纏爛打,並且威脅她。”
南宇聽後,立刻讓人去找這個倪遠晨了,目前來看,他有做案動機,嫌疑最大。
就在大家繼續取證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尖銳的哭聲,緊接着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衝了進來,“女兒,我的女兒啊。”
門口的警察立刻攔住了她,簡思認出這是風飄飄的母親秦豔,而秦豔后面跟着她的繼父風慶忠。
“抱歉,你不能進去。”警察將二人擋在外面,“不能破壞現場。”
“死的是我的女兒,我憑什麼不能進去,我可憐的女兒啊。”悲痛的秦豔用力的想要甩開警察,簡思急忙走過來扶住她:“阿姨,飄飄是被人殺害的,所以,現場不能被破壞,不然就沒辦法找到殺人兇手了。”
秦豔和風慶忠都是一臉震驚的望向她:“什麼,他殺?”
簡思把他們兩個人拉到旁邊,簡單跟他們講述了南戰剛纔的分析,秦豔悲痛欲絕,哭個不停,相比之下,風慶忠就冷靜多了,還在不停的安慰她。
“帶他們回警局。”南戰從現場撤出來,簡思也跟了上去。
她問:“能找出那個杯子的主人嗎?”
南戰突然問:“我發給你的那份資料你有沒有看完?”
“還沒有,只看了三分之一,你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南戰垂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半年前,你在修家裡那面牆的時候,除了修牆的工人,還有什麼人到過你的房間?仔細想清楚,不管什麼人以什麼理由都要講出來。”
簡思不明白他爲什麼又想到了這個問題,撓了撓頭:“事情發生的太久了,我有點記不起來了,你讓我再想想。”
“好,還有一點,風飄飄的那個繼父有問題。”南戰點了根菸,抽了兩口:“他在剛纔看到風飄飄的屍體時,像是鬆了口氣,就算是關係不好,對於繼女的死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如果他不是兇手,也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簡思震驚的問:“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的朋友有幾分姿色,一個生性風流的男人多半會對她產生非分之想。”
“你是從哪裡看出他生性風流的?”
南戰吸了口煙,“屋子裡當時有六名警察,只有一名是女警,他站在門口的第一眼就是看那女警,緊接着又看了你,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繼女死亡時,他不應該先去關心他的繼女嗎?而且他的身上有股很濃的香水味兒,頭髮和衣服都打理的有條不紊,像他這個年紀還這麼注重外表,不是風流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