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胭原以爲她說出這句話,眼前的男人肯定又是一張千年不化的冰冷麪孔,可誰知他只是低了頭,輕吻一下她的額頭,低沉性感的聲音裡帶着輕哄呵護的意味:
“好,改天七哥陪你一起回去!”
那一刻,容胭心裡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感激。
她心裡一直都明白,江遇城這男人不喜歡她那個容家。
關於容正遠和宋湘雲先後利用她這麼多年,容偉又是一直對她存有非分之想,容茵視她爲眼中釘,肖嵐青更是無時無處不在諷刺挖苦她。
可是哪怕這些都是事實,那畢竟也是她的家。
她當年車禍重傷住院的時候,江離城忽然消失不見,宋湘雲在濱海的世華醫院守了她整整三個月的時間。
期間她自己也生過一場大病,幾乎爲她去了半條命的說法倒也不算誇大。
母親,她已經失去一個了。tqR1
雖然這個並不是全心全意地愛着她,甚至是不惜利用她,可是她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畢竟在她最爲落魄迷茫的時候,宋湘雲也曾給予過她最爲乾淨單純的母愛,哪怕現在這種愛已經被染上了其他的顏色。
等到懷裡的人兒淺淺睡去的時候,身後的男人轉眸看去手邊的那張四維照片。
如果說容胭一開始身爲母親的感覺並不強烈的話,江遇城又何嘗不是?
甚至最開始時,這個孩子他是根本沒打算要的,如果以容胭的身體健康作爲代價,哪怕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他也不願意失去她!
可是現在,他盯着照片裡顯示的那個小小人兒,胸腔裡翻涌的情緒一時頗爲複雜。
小九、小九……
容胭這一夜睡得似乎並不安穩,一直在江遇城懷裡輾轉反側。
有時候睡着了也會被細微的聲音驚醒,等到睡着了又會重複做一個噩夢,是關於宋湘雲和容正遠的。
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怎麼了。
清晨,她剛從樓上下來,就聽到姑姑江藤靜在餐廳裡對馮嬸說的那些話:
“這幾天是四少爺生母的祭日,你這段時間把飯菜做得清淡一些,然後給他送去樓上,他這幾日心情肯定不好,就別讓老二和老六過來宅子這邊了!”
“是,我知道了!”
“佳馨懷孕了,她父親母親下星期會從晉城趕過來,園子這邊你讓馮叔命令下人打掃一下,該準備的也準備一下!”
江藤靜輕聲叮囑兩句,以防她們出現什麼岔子,轉眼看見容胭從樓梯上走下來,又吩咐馮嬸一句:
“這懷孕的人是最經不住餓的,去把少夫人的早餐端上來,讓她趁熱吃了。”
“姑姑。”容胭禮貌地淺笑一聲,緩步走去餐廳的位置。
江藤靜應一句,然後又去翻看手裡的包包,衝容胭說道:
“你爺爺早晨醒來的時候,說最近幾天他要過去公司一趟還要去西非那邊的工廠看一看,老七這段時間會很忙,去西非那些國家的話他肯定會陪着老爺子一起過去的,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兒,就告訴馮叔,讓他去辦!”
容胭微笑地點頭,“我知道了,姑姑。”
江藤靜好像沒有尋到想要找的東西,又對容胭匆匆說了兩句,然後嘀咕着徑自上了樓。
餐廳裡,容胭獨自一人坐在餐椅上,想着剛纔姑姑江藤靜說過的那些話,江離城母親的祭日,童佳馨父親母親會過來南城,她又忽然想起夜裡做的那場噩夢。
自從懷孕以後,她回去容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爲於風的關係,她的手機那時候無緣無故消失了,再後來,她與江遇城起爭執的那一次,他喝醉了酒,盛怒之下直接將她的手機砸了個粉碎。
她先後換過兩次手機,大部分號碼都已經丟失,唯獨記下來的幾個都是經常聯繫的。
所以宋湘雲並不知曉她的新手機號,估摸着也是尋不到她了。
昨天傍晚在星海醫院看見容茵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宋湘雲來,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
她進入容家的這些年,容正遠工作繁忙,一直都是她陪宋湘雲過生日,一路也算是相依爲命走過來的。
如今,她初爲人母,哪怕孩子還在肚子裡,她對於“母親”這兩個字忽然有了更多更深的認識。
心緒一旦被勾起來,就很難壓制住,又基於晚上做過的那場噩夢,容胭此刻竟然很想回去一趟容家。
她知曉江遇城不喜歡她與容家再有任何瓜葛,索性連江川都沒喊,攔了一輛計程車便一個人回去了容家。
四月的天氣格外晴朗,天空湛藍,白雲朵朵,陽光分外溫暖和煦。
計程車拐過一個街角,然後便是一堵高大的白色牆壁,上面攀爬纏繞着粉色紅色的薔薇,盛開正豔,生機勃勃。
容胭付錢下車,推開並未上鎖的大門,舉步進入容家的園子。
長長的綠色走廊上方仍舊是爬滿了薔薇,她穿過綠廊,徑直邁上臺階進入一棟別墅。
平日裡只要她回來容家,都是敏姐在門口迎接,今日門口沒人。
容胭微微蹙眉,又走去廚房,可是依舊沒有任何人影。
忽然之間,容胭望着分外安靜的別墅大廳,不知爲何心裡滿是忐忑不安。
“敏姐?”她走去大廳中央的位置,往二樓的走廊張望:
“敏姐,我是容胭,你在家嗎?”
然而,迴應她的只是一片沉默。
容胭迅速從手袋裡取出手機,剛要撥出一串號碼,突然聽見一個清晰沉重的腳步從樓梯上一步一步邁下來——
她擡首循聲看去時,正對上樓梯臺階上容偉邪肆慵懶地一笑:
“江家七夫人終於肯回孃家了,榮幸啊!”
容胭並不想面對他,可是無奈這裡除了容偉,再沒有旁人。
而且他好像剛剛睡醒,頭髮略顯凌亂,白色的襯衣也都是褶皺,可他不在意似的下樓而來。
隨後,他徑直穿過大廳走去旁邊的冰箱,從裡面取出兩罐啤酒:
“這裡沒有水,渴的話,就用啤酒將就着!”
他說完這話,尚未關上冰箱門,他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意味深長地對容胭笑一笑:
“我忘了,七夫人已經懷孕了,不能喝這些了!”
說完,他甩了冰箱門,啓開手裡的啤酒,便仰首喝了幾口,腳步走去容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