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豐谷大步上前,抽出腰間的長劍便抵在豐瑞頸間,劍鋒上的額寒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豐谷!”豐瑞面色陰沉如水,顯然心中已是怒極,他這個兄弟從來都是做事不經腦子,到底還要惹出多少麻煩才能長長記性,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
眼下是王爺生死攸關的時候,這個豐谷怎麼還是那副莽莽撞撞的性子!
正在豐瑞心頭怒極,恨鐵不成鋼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豐瑞和玉如煙都傻了眼。
只見豐谷咬碎了一口鋼牙,恨恨地丟掉手中散發出冷芒的長劍,朝着玉如煙“噗通”一聲重重地跪了下來。
這一跪同他方纔剛一跨進門時的那一跪可完全不在一個級數上,方纔他跪玉如煙是迫於豐瑞的脅迫,才使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想玉如煙低頭,而現在,他是打從心底裡認可了玉如煙的話,真心相求。
玉如煙也沒有想到豐谷會有此突如其來的一跪,斜眼瞥了瞥牀邊躺着的墨無痕,玉如煙黛眉緊蹙,有些心煩意亂的模樣。
“屬下有眼不識泰山,先前對王妃多有得罪之處,請王妃恕罪,只要王妃能救王爺脫險,屬下願用自己的性命交換,求王妃成全!”
豐谷將頭顱深深地垂在胸前,朝着玉如煙扣了個大禮,擲地有聲地說道:“王爺是天之驕子,倘若是了手臂怕是比讓他失掉性命還痛苦,請王妃體諒!”
看着恭恭敬敬地跪到在自己面前的豐谷,玉如煙忽然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就此塌陷了一塊,她看得出來,豐谷雖然名義上只是個厲王府的侍衛,卻是身懷絕技,心高氣傲之人,真正能讓他信服的只有墨無痕一人,可如今,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就跪倒在自己面前,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難爲他肯如此忠心護主。
忠心,呵,玉如煙自嘲地笑了笑,思緒不禁又回到那時,那個人涼薄地對她笑,笑着嘲諷她,告訴她,她有多麼天真,這世上的人,本就是用來背叛的……
忠心……
真是難得的東西。
蠱毒……
忠誠……
難道真的是天意?玉如煙輕嘆,前一世她最愧對的同伴身中蠱毒,她被最親近的夥伴背叛而死。
墨無痕,你何其有幸?
“罷了。”玉如煙嘆了口氣,緩聲道:“你先起來吧。”
聞言,豐谷雙眼猛地一亮,驚喜地問道:“王妃是有法子救王爺了?”
玉如煙俏臉兒皺成一團,聲音有些沉鬱地應道:“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若說最穩妥的法子,就是如我剛纔所說,砍下你家王爺的手臂,否則,就只能鋌而走險了。”
鋌而走險,豐瑞劍眉倏地擰緊,這險,他們是否真的承擔得起?
“我同意王妃方纔的說法,王爺的性命要緊,不能冒險。”豐瑞沉聲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不同意!”豐谷也是絲毫不肯相讓。
這兩人你來我往地倒是爭得有理有據,可夾在中間的玉如煙卻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給他
們爭論。
玉如煙蹙着黛眉剛欲開口制止,倏地耳朵一立,聽見牀邊漸漸濃重起來的喘息聲。
豐瑞和豐谷自是有一身不錯的武功的,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忙紛紛住口,神色緊張地向牀邊望了過來。
“咳咳……”果然,見牀上躺着的墨無痕緩緩睜開眸子,雖然難掩一臉的憔悴,但到底是有了些許意識。
“王爺!”
“王爺!”
豐瑞與豐谷二人疾步上前,跪到在牀邊,滿臉愧色地說道:“屬下失職,請王爺降罪!”
“起來吧。”墨無痕想要揮手,此刻卻是連動一動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大口喘着粗氣勉勵支撐着說道:“方纔你們的話本王聽到了,按第二個法子做,出了意外也是本王自己的選擇,不許爲難她。”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玉如煙。
而被點名的玉如煙顯然也是有些吃驚,饒是她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墨無痕竟然會給她留下一條後路。
要知道,倘若今兒個失手,墨無痕一死,恐怕她這個厲王妃會立刻被下大獄,等待她的就會是給墨無痕陪葬。
而現在有了墨無痕的這句話,玉如煙便可以放開手腳,毫無後顧之憂地做事了。
墨無痕只交代了兩句,便又脫力地昏迷了過去,留下豐瑞和豐谷大眼瞪小眼,一臉擔憂地看着玉如煙。
“別幹看着了,小翠,你去給我打一盆燒得滾燙的熱水來,再在這牀邊架一口油鍋,下面用木炭點着,把油給我燒滾起來,沒有我的命令,炭火不許滅。”
“豐谷,接下來我說的這幾樣東西,你一定要給我牢牢地記下,萬一有絲毫的差錯,你家王爺性命不保。”
聞言,豐谷面色一正,立起耳朵聚精會神地瞪着玉如煙的吩咐。
玉如煙滿意地點了點頭,緩聲道:“龍涎香,雄麝香,碧海棠,還有最重要的一味,草本依蘭花,前三樣雖然珍貴,但只要花些功夫並不難找,王府的府庫裡頭應該就有,唯獨那最後一味,依蘭花本就難得,且多數生長於溫熱的水中,草本依蘭是培植在土中的,萬不可弄錯。”
豐谷明白此事的嚴重性,自己在頭腦中過了兩遍玉如煙所說的名稱,確認無誤後這才點頭離去。
“豐瑞,你是聰明人,有些話即便我不說想必你也該明白,能拿得出蠱毒的人,想來也可以說得上是手眼通天了,那個人是誰我不關心,但是有一點,怎麼樣順利地,不被打擾地給你家王爺驅掉身上的蠱,是你要保證的。”
玉如煙神色鄭重地看着豐瑞,墨無痕中蠱之事絕不簡單,今天解蠱的過程想來也不會平靜,稍有差池便回天乏術。
聞言,豐瑞眸光一沉,顯然是想通了其中的關聯,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屬下明白,只要屬下有一口氣,絕不會有人能越過屬下,打擾到王妃。”
語畢,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夜色將近,玉如煙的臥室裡,靠近牀榻的位置架起了一口大鍋,裡頭的油被燒得劈啪作響。
小翠推開門端着一盆滾燙的熱水放在玉如煙身旁的凳子上,有些擔憂的說道:“小姐,眼看着就到深夜裡了,豐谷出去好些個時辰了也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這鍋裡頭的油都燒開了幾十回了,這……”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小翠沒有敢把心裡的猜測說出口,但她惴惴不安的表情已經告訴了玉如煙自己心中的想法。
玉如煙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可是眼下她沒有別的法子,豐谷藉着厲王府的勢力比她這個玉將軍的女兒有用的多,所以這件事情她差豐谷去做,也非他不可。
豐谷脾氣火爆,眼下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用不到豐瑞那瞻前顧後的謹慎性子,恰恰是一身蠻勁一根筋的豐谷用起來格外順手,不管是偷是搶,玉如煙知道,只要豐谷查到了她要的東西在哪,今天,就算拼了命,他也一定能拿回來見她。
正微微出神間,門口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響聲,玉如煙一驚,“騰”地站了起來將小翠護在身後。
下一刻,看見推門而入的身影,玉如煙這才鬆了口氣。
“王妃,這是你要的東西。”豐瑞恭敬地將手上的棕色布包交到玉如煙的手上,說道。
玉如煙接過布包,忽然想起了什麼,向豐瑞身後忘了一眼,沉聲道:“豐谷呢?”
先到剛剛門外那聲重重地聲響,玉如煙心頭一沉。
“豐谷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埋伏,身邊帶去的人全數折損,只剩豐谷一人身中數箭逃了回來,所幸沒有傷到心肺,性命無虞,屬下去門外守着,接下來的事,便全靠王妃了!”
豐瑞的聲音有些沉重,豐谷身邊帶了十個暗衛,論起功夫都是裡厲王府裡頭拔尖兒的,可今兒個竟然一個都沒能活着回來……
越想下去,豐瑞的一顆心就越發沉重起來。
玉如煙一雙水眸冷冷地掃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那些人在府外伏擊而不是直接衝進來斬草除根,便是說明爲首之人與墨無痕之間的恩怨不願暴露在明處,想來,她是不用擔心給墨無痕解蠱的過程中有人硬闖了,不過,他們會不會使些其他的手段,玉如煙便摸不準了。
“不管府裡頭今夜發生什麼,你和你的人都不能離開我的院子半步。”
“屬下明白。”
豐瑞低低地應了聲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玉如煙走到牀邊,打開漆黑的匣子,從裡面拿出一隻精巧的匕首,再翻開一旁棕色的布包,將刀刃挨個兒劃過包袱裡面的物件兒,藉着明亮的燈光仔細端詳了匕首半晌,這才鬆了口氣。
這隻匕首通體由秘銀打造,材質堅硬,無堅不摧,但它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用途——試毒!
人們只道是銀器可以試毒,卻不知,有些毒,比如現代科學中所說的神經毒素,也就是慢性毒素,普通的銀器是試不出來的,就像是海洛因,你能指望着拿一根銀針去試試它有沒有毒麼?
而秘銀則不同,即使是組合型毒素和需要長期服用才能取得效果的慢性毒素,都逃不過秘銀的測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