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玉如煙正斜倚在貴妃塌上假寐,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豐瑞的聲音,當即黛眉一蹙,不悅地睜開眸子,朝小翠使了個眼色。
小翠早已見慣不怪了,笑着走到門口朝豐瑞說道:“豐瑞大哥,我家小姐正歇着呢,眼下沒時間見你,你回去吧。”
豐瑞撇了撇嘴,顯然是不相信,有些哀求地看着小翠說道:“小翠,你可得幫幫我啊,我如果這麼無功而返,王爺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一聽打斷腿,小翠的心思有些軟了,這些日子玉如煙給墨無痕療傷,豐瑞是墨無痕的貼身侍衛,因此也總是隨墨無痕一同進出玉如煙的院子,一來二去地跟小翠也熟絡了起來。
小翠不諳世事,沒有心機,是一副單純的性子,豐瑞會說話,爲人也豪爽,與小翠兩人倒是十分談得來,現在也算得上親近。
豐瑞一見小翠那猶猶豫豫的模樣心頭一喜,知道有戲,忙滿臉堆笑道:“這就麻煩小翠姑娘再跑一趟了,豐瑞大哥的身家性命可就在你身上了。”
小翠被他磨得沒法子,只好點了點頭,朝屋裡走去。
“小姐。”
小翠剛一張口,便叫玉如煙毫不留情地給堵了回來。
“你若是要幫着豐瑞說話就免了,記住,誰纔是你家小姐,倘若連這都分不清,不如你以後就跟着豐瑞去墨無痕身邊伺候吧,他好歹是厲王府的當家主子,你跟着他,一定比在我這兒過得好。”
一聽玉如煙要趕她走,小翠神色一慌,眼看着就要落下眼淚來,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哭腔,言道:“小姐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往後什麼都聽小姐的,只要小姐能讓奴婢跟着您,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奴婢也不會再多一句嘴了。”
聞言,玉如煙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不是玉如煙心狠,而是小翠性子太過單純,可以說是一根直腸通到底,這樣的人有好處,也有壞處,倘若小翠這一點善心被有心人拿來利用,以自己對小翠的信任,足夠要了她們主僕二人的命。
因此,玉如煙必須讓小翠知道,跟在她身邊,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
“王,王爺!”
忽然,小翠將眼淚一收,有些吃驚地低呼道。
方纔心有所思的玉如煙並未注意,此刻聽了小翠的喊聲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雕花松香木茶几旁,墨無痕悄無聲息的坐着。
玉冠束髮,着一身兒純白色錦袍,領口衣緣處用銀色絲線繡着青龍紋樣兒,除卻腰間一塊瑩白玉佩再無半分點綴之物。
褪去明紫色朝服的墨無痕,比往日少了些威嚴霸道,一襲素色錦袍襯得他的眉眼溫和了許多,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散發出融融的暖意。
見玉如煙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墨無痕忽然笑了,彷彿是能將人心頭的寒意都驅散一般,猶如陽春二月裡那一輪溫暖的朝陽。
墨無痕眉眼如畫,身體尚未完全恢復過來的他面容如雪色一般白,朝着玉如煙淺淺一笑,宛如月光流水一般柔軟溫和。
“王爺不好生在自個兒院子裡養着,拖着你那具病體殘
軀到我這兒來做什麼?”玉如煙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說道。
墨無痕聞言也不生氣,反而莞爾一笑,緩聲道:“你還是老樣子,嘴上不饒人,本王倒是很好奇,王妃的嘴裡說出兩句中聽的話時,又該是一副什麼樣子的情景。”
玉如煙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聲道:“我還是原來的那個玉如煙,可是我瞧着王爺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怎麼?霸道久了忽然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王爺還是去騙騙你後院兒那些美人兒們吧,我這兒可不歡迎你!”
墨無痕能改掉他那副臭脾氣,母豬都能上樹了,狗都能改了吃屎的毛病!
玉如煙心裡極其不厚道地想着。
這個該死的墨無痕也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自從前幾日醒過來,天天往自己院子裡跑。
玉如煙可不會天真地認爲墨無痕是良心發現或者是知恩圖報,對她感恩戴德了,至少玉如煙不會自戀地認爲墨無痕會有如此突如其來地轉變,只因爲她救了他,或許未來會有那麼一個人能改變墨無痕那副無良性子,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玉如煙!
這也直接導致後來玉如煙每每想到今日,都捶胸頓足,懊惱不已,感嘆自己當初那副錚錚傲骨呢!美色當前還坐懷不亂的高尚情操呢!怎麼最後就成了那副樣子呢!
墨無痕像是毫不在意玉如煙對自己不鹹不淡的態度一般,伸手隨意地拈了一顆葡萄送入口中,不急不慢地說道:“王妃的話着實叫本王有些傷心,你我夫妻,怎麼這般生分。”
聞言,玉如煙被他肉麻得一個激靈,而後惡狠狠地剜了墨無痕一眼,半晌,這才咬牙切齒地說道:“小翠,你出去,把門關上!”
額……
小翠先看了看玉如煙,又悄悄地探出目光去瞄了眼墨無痕,內心感嘆了一句,小姐和王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都那麼好看,然後猛地想到什麼,雙手絞緊帕子,扭扭捏捏地咕噥了一句:“王爺的身體還沒好,小姐,你,你,你……你可要輕點啊。”
語畢,也不管臉黑如鍋底的玉如煙,撒腿便奪門而出。
一邊跑,心裡一邊還想着,哎呀,羞死人了,當着王爺的面兒還要這麼赤裸裸地提醒小姐,希望小姐一定要記住了纔好啊!
“噗嗤!”
看着小翠逃命似的跑了出去,還不忘謹記玉如煙的吩咐把門給關得嚴嚴實實的,墨無痕不禁地笑了起來,緩聲道:“本王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身邊這個丫頭還是個活寶。”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嗯?”墨無痕聞言劍眉微揚,饒有興致地問道:“王妃這是在吃醋?你放心,即使王府裡佳麗無數,本王的王妃也只有你一個。”
“墨無痕!”玉如煙黛眉蹙緊,言語中帶上了些許警告的意味:“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犯不着再費心思與我演戲,這些戲碼我看夠了,有話直說,有屁就放,放完了趕緊滾!”
早便知道玉如煙不是個好相與的,墨無痕對她此刻不敬的態度倒也沒有計較,反正玉如煙自從小產醒來之後就沒有對他恭敬過。
墨無痕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地盯着玉如煙的雙眸,沉聲道:“關於那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那天的事情?
玉如煙黛眉輕挑,墨無痕口中的那天,毫無疑問,便是指他被人下蠱,豐谷和豐瑞把他擡到自己院子的那一天了。
敢情兒墨無痕這兩日發羊癲瘋一樣變臉比翻書還快,是在試探自己對那天的內情究竟瞭解了多少。
能讓墨無痕如此緊張的事情……
玉如煙忽然被挑起了興致。
“那麼王爺認爲,我知道多少?”玉如煙微微眯起了漂亮的水眸,薄脣勾起誘人的弧度,輕笑着問道。
看着她這副樣子,墨無痕只覺得喉間忽然一緊,下一刻眸色加深,壓抑住自己竟有些蠢蠢欲動的慾望,寒聲道:“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玉如煙脣邊的笑意更濃,吐氣如蘭,言道:“王爺,玩火自焚,可不是我玉如煙的作風。”
語畢,水袖一揮,掀起右手邊的茶盞便朝着墨無痕的腦門上砸去。
墨無痕在玉如煙動手的一瞬間便察覺到了不妙,好在他反應極快,飛快地捏起茶几上的茶盅對着玉如煙飛過來的茶盞迎了過去。
只聽“啪啪”兩聲脆響。
一隻茶盅,一盞茶盞應聲碎裂。
這一場較量,無論是玉如煙還是墨無痕,都沒有能夠從對方手上討到便宜,無人能佔據上風。
“看來是王爺小瞧我這個弱女子了。”玉如煙冷笑道。
顯然她對於自己一擊沒能成功打擊到墨無痕,反而被墨無痕輕而易舉地化解,心中十分不滿。
墨無痕聞言,忽然擡起眸子,目光幽深地看了眼玉如煙,緩聲道:“不,從本王與你行過大婚之禮後再見你的第一面起,本王心裡便沒有再小看過你。”
婚禮之後第一次見面?
玉如煙猛地怔住,墨無痕說的正是“玉如煙”與墨無痕的第一次見面,是她,重生而來的玉如煙,而非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王爺有話,但說無妨。”
“你到底是誰?”
墨無痕緩緩起身,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玉如煙走近,神色無比認真地問道:“玉如煙,你,到底是誰?”
聞言,玉如煙瞳孔猛地一縮。
她是誰?她當然是玉如煙啊!難道要告訴墨無痕真相,說現在的玉如煙是與這個世界平行的另外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殺手?真正的玉如煙已經死翹翹了?現在的她只是個包裹在玉如煙身體下的冒牌貨?
玉如煙可以想象,一旦被人得知真相,在這個落後的年代,自己一定會被當成異類燒死,俗稱祭天。
雖然玉如煙不認爲他們能輕易地抓住自己,但總歸是一樁麻煩,而玉如煙,不喜歡麻煩,所以……
“王爺既然都說了我是玉如煙,那麼,爲何還有此一問?”玉如煙平靜地與墨無痕對視,不見一絲慌亂,緩聲言道:“王爺,我只說一次,也請你記住,我,是玉如煙!這世上,唯一的,玉如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