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如意這頭鬧出了這麼個烏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人的感覺了。

雖然這院裡也就那麼幾個人,但曹奶孃那時興師動衆的,鬧得院裡人人得知。鐵定私底下免不了閒話。好在如意這頭藉着中暑在屋裡躺了兩天,再出屋的時候,心裡的尷尬感覺倒是少了很多。

而如意出屋後聽着芍藥說起了閒話,這才知道,曹奶孃比她還要不好意思見人,到了今兒個直嚷着頭疼躲在屋裡。

如意聽聞這個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了。這頭捲了袖子到廚房裡燉了一盅紅棗銀耳羹,便親自端着去了曹奶孃的屋裡。

曹奶孃的屋子離正屋較遠,也是因爲當時太子染了時疫怕傳染給曹奶孃,特意給吩咐把屋子挪遠了,後來太子病好,倒是一直沒有移過。反正也就在這麼個院子裡,不過是差幾步路的距離。

屋子與如意先前住的一般大,不過在佈置上樸素了些,也簡單了些。

曹奶孃過來時並沒有帶伺候的人,雖然有些事情也可以吩咐這裡的太監宮女做,但到底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曹奶孃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動手。

如意走入時,曹奶孃正躺在牀上拿着扇子替自己扇風,因爲年紀的關係,屋裡只擺了一個冰盆,倒是有些悶熱。

瞧見如意走了進來,曹奶孃臉上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神色。

如意倒是笑着把手上端的紅棗銀耳羹放在了牀邊的小桌上,開口問候:“曹姑姑,身體好些了嗎?”

“沒事,年紀大的人,總是有那麼些毛病的。”

曹奶孃這話說的倒是自然,說完拿眼瞧着如意端來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如意笑着打開了,拿到了曹奶孃跟前,開口道:“聽芍藥說姑姑身體不適,我給姑姑燉了一點紅棗銀耳羹。”

“倒是好東西,夫人留着自己吃吧!我哪裡敢勞駕夫人。”

曹奶孃心中又幾分動容,卻還是僵着臉說道。

“瞧姑姑說的,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我又不是頂金貴的人。”這銀耳在宮廷裡算是比較名貴的物件,但是太子這邊倒是不缺,“姑姑是現在趁溫着吃,還是放涼了再用。”

曹奶孃瞧了瞧如意的樣子,倒是真誠,也沒有再故意推辭,只是笑道:“天兒這麼熱,放涼了吧!”

“好。”如意含笑將東西放到了一邊。

這頭剛放定,氣氛又有些靜下來了,如意想了想,笑着開口:“先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倒累的姑姑丟了臉面。”

曹奶孃聽了這話,沉默了一下,說:“我倒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事兒本就是我先叫出來的,和你無關。”

說完這話,曹奶孃嘆了一口氣,看着如意的肚子,皺着眉頭道:“不過,你倒是馬虎,連自己葵水的日子沒記得。”

如意不成想曹奶孃提到這茬,臉上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只低頭道:“我也是剛來葵水沒多久,時日總是不怎麼準。”

“怎麼會不準,那得請太醫瞧瞧,這可是關係到女兒家生育問題。”曹奶孃見着如意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教導:“可不能夠這樣了。”

如意只輕聲道:“我有請人看過,都說剛來頭幾年,這樣子並不是不正常的。”

如意上輩子也是這樣,剛剛發育後,總是來得不準,不是兩三個月沒來,便有可能是半個月來一次,她媽媽也怕她有毛病,帶着去看了婦科醫生,醫生也說剛發育的小女生是有這樣的情況,等到大了就沒事了。後來也的確如婦產科醫生所說,等到發育成熟了,日子也便準了。

“這樣子總是不好的。”曹奶孃卻還是固執已見,瞧着如意這副瘦瘦小小的樣子,雖然身段已經發育好了卻還帶着幾分孩子樣的模樣,開口道,“估計你就是當宮女那會兒沒好好養着,回頭得是好好補補了。”

曹奶孃是說到便做到,如意第二天吃飯時,便得到了曹奶孃給開的小竈優待,連太子都沒份。一大碗用紅棗參片等燉成的烏雞湯。也難爲在這地兒,曹奶孃還能夠變成這烏雞來。

太子瞧見了倒是忍不住笑道:“先時我聽奶孃找鄧先要烏雞,還以爲是要幹嘛呢,原來是給你燉湯。”

如意瞧着手上這一大碗的烏雞湯,大夏天的只覺得膩得慌,偏生曹奶孃一頭卻是催促叮囑着:“要全部喝完。

如意只得硬着頭皮喝了兩口,味道是不錯,曹奶孃的手藝也一貫是好的,可是瞧着和她腦袋差不多大的這一大碗,而且烏雞湯頂上漂浮着的油花,實在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偏生太子那頭吃着小菜,還饒有興趣的跟着叮囑了一句:“可得喝的乾乾淨淨,不然可辜負了奶孃的一片心意。”

說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意還能夠說什麼,只能夠矇頭喝了。

喝完之後,她只覺得滿嘴都是這湯水的味道,肚裡混了個水飽,飯再也吃不下去了。

曹奶孃的這碗烏雞湯,效果絕對是立竿見影,如意一個下午淨去了恭房,等到了晚間時,她竟詫異的發現自己消失了兩個月餘的葵水來了。

如意偷偷回了屋,讓芍藥翻出了月事帶換上,晚膳的時候,卻沒有出現在了太子屋裡的餐桌上,只讓芍藥去太子處稟告了自己身子不適。

不成想,如意躺在牀上一動不敢動時,太子竟然摸到了她屋裡。

“殿下。” ωωω● ttКan● CO

如意心中暗暗叫苦,正要下牀請安。

卻見太子一手攔住了她,開口道:“瞧你這臉色蒼白的,我還當你是裝病不想喝奶孃的湯呢!怎麼了,是不是又中了暑氣,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了。”

如意臉上有些漲紅,實在不好意思。

“那去我屋裡養着,你這地兒不適合養病。”太子打量了一下如意這間屋子,比她在東宮時候住的屋子還要差,屋裡甚至都沒擺冰塊,悶熱的不行。

太子是一番好意恩典,如意卻因此害羞的不行,但見太子一定堅持,最終只能夠低垂着腦袋悶聲道:“奴婢身上不乾淨,不好和殿下一個屋子。”

古人把女子身上來葵水視爲污穢,覺得這個日子與男人同房,會給丈夫帶來黴運。所以一般稍稍講究的人家,在這個日子裡都會分外避諱。

太子早知人事,如意把話說到了這裡,自然明白了意思。

如意以爲太子這會兒估計該走,誰知道太子聽完後竟然笑道:“你這個不算病,卻也不舒服,去我屋裡養着吧!”

“殿下……”

如意這回是徹底被太子的態度弄呆了,“這不合規矩。”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代正常的男人,不應該特別避諱這個嗎。古人多迷信啊!

“如今,哪還有那麼多講究。”

太子不願意多說,只對芍藥吩咐道:“扶你們家夫人到孤屋裡去。”

“是。”

芍藥不敢違抗太子,只是爲難扶起了如意,“夫人……”

“曹姑姑待會兒估計就會來勸太子了。”

如意倒不覺得太子的想法能夠實行,她是沒那麼大的能量讓太子改變想法,而且也不敢違背太子,但是曹奶孃卻不同,除了先前時疫那會兒,太子強硬的拒絕過曹奶孃侍疾的要求,其餘時候,都不會拒絕。

不過,出乎如意所料,曹奶孃知道這個事情後,雖然臉上有着不贊同,卻沒有說話阻止,反倒是一連好幾日,都給如意端着各類補血補氣的湯水過來補身體,硬是讓如意見了曹奶孃都有幾分怕了。

私底下這頭,芍藥笑着偷偷對如意解釋道:“曹姑姑是想殿下有孩子想瘋了,恨不得夫人你和殿下感情好好的呢!”

“莫胡說。”

如意聞言認爲是芍藥在胡說,還笑着怪了一句。曹奶孃想讓太子有子嗣願望迫切如意事知曉的,但絕對沒到這個瘋狂的程度。

不過,等到如意葵水過去了,幾次三番在院中看見曹奶孃盯着一棵結了小果實的樹澆水說話,如意才詫異的覺得是自己低估了曹奶孃瘋狂的程度。

那顆小樹是一棵石榴樹,先時開着紅花大家夥兒都沒認出來,現在花謝了開始結了果,才知道這是一棵石榴樹。

一般而言,古人都迷信石榴象徵多子。求子的女人在院裡栽種,在牀幔被緯間繡石榴花樣,也是想要求個好兆頭。

太子屋裡的被褥早被換成了曹奶孃親手繡的石榴花紋,院中的這棵石榴樹也被曹姑姑照顧的好好的。果實越來越大,慢慢長成了如意拳頭般大小,便沒有再往上長大了,只是青色的外殼慢慢的染上了紅色。

而夏季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

如意喝了曹奶孃燉的湯水快要兩個月了,雖然曹奶孃也不是沒變過花樣,但如意喝到嘴裡卻覺得永遠都是那麼一個味兒,導致現在如意都不覺開始厭了食,每次一到吃飯那會兒,腦子裡淨是曹奶孃煮的湯水味兒,忍不住開始噁心。

湯水是噁心了點,但如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湯水的效果還是有的,如意臉色別提被補得有多紅潤,牀底之間,連太子都偶爾調笑如意豐滿了許多。

可不是豐滿,如意原先做的幾件貼身小衣,腰胸圍而都只覺得漲得慌,只能夠讓芍藥給幫忙改了大。

另一頭,如意最近倒是迷戀上了另一樣食物,曹奶孃親自照看的那顆結了果實的石榴樹。

如意在現代的時候就愛吃石榴,超市裡賣的石榴也不是很貴,到了上市的季節,如意下班了就愛去買兩個帶回家,吃完飯坐在電視機前,一個人一晚上能夠解決兩個大的。到了這個地方,倒是再也沒有機會吃這個東西了。

如今瞧着枝頭上的石榴已經成熟了,如意別提有多眼饞了。

等到第一個石榴在枝頭上成熟的開裂,如意是饞嘴的不行,盯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偶爾間,她竟衝動的與曹奶孃暗示提了提。誰知道曹奶孃這頭聽了,卻沒了寶貴那顆石榴樹的意思,對如意笑道:“喜歡就去摘了。只是這是棵小果樹,石榴怕是酸得很。”

如意得了允許,連連笑道:“我最能夠吃酸了!”

說罷,便帶着芍藥摘了那顆裂開了的石榴。也不等芍藥替她將裡邊的果粒拿了出來,如意便迫不及待的直接用自己的雙手順着裂縫掰開了,直接拿了一顆掉下來的石榴粒扔進嘴裡。

又酸又甜,立刻勾起了如意記憶中的滋味。

如意忍不住又拿下兩粒扔進嘴裡,這副饞嘴的樣子,倒把在邊上瞧着的芍藥弄得也跟着饞了嘴。

“夫人有這麼好吃嗎?”

“你也嚐嚐。”如意對底下人一慣大方,讓芍藥也跟着嘗嘴。

芍藥連忙笑着謝了如意,而後拿起手上的另一半,撿了一顆扔進嘴裡,只一瞬間,便皺了眉頭,一張臉被酸的不行。

“怎麼了,不好吃?”

如意有些奇怪又往自己的嘴裡送了兩口,味道挺好的啊!

芍藥反正是對這石榴敬謝不敏了。

“奴婢禁不得酸,只覺得牙都要倒了!”

“那倒是隻有我能夠獨享了!”如意倒也不覺得奇怪,她本身也是挺能吃酸的人,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剛上市的橘子,他爸媽都不願意入口,就如意自己一個人就愛挑剛上市的橘子吃,還越算越覺得好吃。

兩半石榴,如意收了帶回屋中,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開始一顆一顆掰着吃着。太子瞧着她這副珍惜的樣子,忍不住取笑她這副護食的樣兒。

如意倒是沒多大感覺,而且這石榴吃着真是開胃,晚膳之時,如意硬是在喝完曹奶孃的湯後,還硬生生用下了半碗的飯。

難得的飯量,讓太子也忍不住側目了,對曹奶孃笑着道:“奶孃種的這棵石榴倒是好東西,以後每天給如意摘一個吧,也好讓她多用點飯。”

曹奶孃低頭應了,本來這石榴院中也沒人愛吃,她種着也就求個好兆頭,這給如意吃了,反倒是應着她這個好兆頭呢。

更何況,中秋節臨近,大家夥兒心中都存了點事情。

中秋歷來就是個團圓的日子,也不知道這皇上,會不會顧念親情,讓太子回宮過節。

偏生底下人急的不行,這太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如意更是沒注意到這回事情。

直到皇后娘娘送了月餅等物來時,才知道中秋節快到了。

而所有的人,也將期待的一顆心放入了心底,到了這會兒,宮裡皇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有皇后送了一些過節的東西,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幸好,院中人不多,待遇也不差,倒也沒有人心惶惶。知道沒了指望,反倒是安下心來準備過中秋了。

十五這天晚膳後,院中放了一張桌子,桌上擺放了月餅小吃以及各色時令的水果,太子與如意,還有曹奶孃三人一道兒坐在院中透過這方被圍牆圍起的小小天地,賞起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