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彎月清楚閨女的心思,嫌自己光給石頭沒給她,她叉腰站定:“國春,你進去吃吧,你倆給你站這。”
“娘,這該我啥事?”春麥扯着軍挎包的帶子,是哥翻牆頭,她可沒做錯啥。
“該你啥事,你哥平時咋對你的,你給娘遞笤帚疙瘩?這要是換成旁人,你是不是要看着你哥捱揍?”李彎月可不想有個白眼狼的閨女。
石頭掉眼淚,他用袖子一擦,被春麥傷了心。
“娘也給你留的,就是先給你哥一塊,你就這麼大仇?你在娘心裡,和你哥是一樣的。”李彎月看着閨女說。
春麥眼圈裡含着眼淚,娘說的對,她就是覺着娘更喜歡哥。
閨女都是幹活的命,沒出嫁前,賺的錢都是給哥哥弟弟娶媳婦,臨出嫁,彩禮也被爹孃用來給兒子蓋屋子。
春麥和石頭雖然都是草,可她哥叫聲“娘”,娘還會答應,有時娘還會摸摸哥的臉,她叫,娘都是當沒聽見。
娘雖然變了,可一點事,春麥還是會那麼想。
“行了,叫孩子進來吧。”王翠花在屋裡都聽到了,不怪春麥,是以前閨女的錯。
“進去吧。”李彎月知道得慢慢叫春麥明白,自己是疼她的,可她對石頭幸災樂禍,李彎月不允許。
春麥走過去碰碰石頭的手:“哥,我錯了。”
“哥也沒捱揍,原諒你了。”石頭的心是豆腐做的,對春麥氣不起來,很有個哥樣。
“娘,”春麥磨磨蹭蹭到了李彎月面前,小心地看李彎月:“娘。”
娘生起氣來,比不理她都嚇人。
“你啊。”李彎月點點春麥的腦門。
春麥和石頭進屋了,李彎月把笤帚疙瘩放在牆角,聽到有人叫“嫂子”。
是個青年,推着木板車,戴着草帽子,穿的灰突突的,腳下是解放鞋,李彎月仔細一看,是王建設,沒穿他的喇叭褲和皮鞋,她都差點沒認出來。
王建設這麼進村,村裡人以爲這是王翠花從孃家收來的玉米皮,她孃家兄弟給送來,村裡好的玉米皮都用來編提包了。
“彎月這是不見黃河不死心,還要編提包賣?”
“不能吧,她爹孃傻,不是有她男人嗎。”
“她男人也得把她當女人看。聽說柳同志不是她男人的表妹呢。”
“啥,不是表妹,那之前住彎月家?”
“你咋知道的?”
剛纔說那話的是李逢春,這時候她又閉嘴不說話了,老老實實拔草。
說話不痛快說完,這不是叫人睡不着覺嗎,幾個婦女都蹲到了李逢春身邊拔草。
“逢春,你說說咋回事,俺們肯定不說是你說的。”
“咋回事我不知道,反正柳同志不是李彎月男人的表妹。”除了這句,李逢春啥也不肯說了。
“別聽她瞎巴巴,彎月有多稀罕她男人,大家都有眼睛看,能叫小賤人進家?”馬桂香得了李彎月的濟,這時候幫着李彎月說話。
李逢春不清不楚的一句,能說明啥,信的就是傻!
“都幹啥呢?草都長到一窩去了?”李建軍已經注意這邊挺長時間了,長了多少草,用五個人拔這麼半天。
這回裡頭沒有馬桂香,李建軍倒是沒想到。
五個婦女趕緊散開了,要是被大隊長扣工分,可就麻煩了。
王建設不知道這些話,他一放下車就說:“嫂子,你要的東西送來了。”
李彎月掀開布一看,是一臺縫紉機,有七八成新。
王建設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嫂子,就能買到這樣的,好用。”
“多少錢?”李彎月要進屋拿錢給他。
“嫂子,崔哥給錢了,你看看放哪裡,我給你放進去。”王建設擦着汗,臉上的汗還在往下淌。崔哥說了,錢會給他,他不跟李彎月要。
崔潤山叫他在村裡下工前,把縫紉機送到,王建設買到了縫紉機,就推着木板車往村裡送,這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他兄弟還在村口等他呢。
“先歇歇。”李彎月給王建設端了碗井水,又回屋給拿了個包子,一截滷的豬腸子。
“嫂子,我吃完,自己就給你搬屋去。”王建設沒看到這些東西時,沒覺出餓,見了這些,肚子裡就開始唱空城計了。
李彎月這個嫂子真夠大方的,回回來,都給東西。
咕咚咕咚,王建設灌了半碗水,包子幾口就吃了,豬腸子他嚐了口,鹹香,這要是來點酒,王建設覺着他還能推來一臺縫紉機。
“嫂子,你做飯好吃。”王建設渾身都有勁了,腿也輕快了,一個人就搬起了縫紉機。
李彎月想幫忙,可王建設叫她說放到哪就行。
搬着縫紉機進屋,王建設聞到了一股肉香,“嫂子,我兄弟還在村口呢。”
李彎月又給他裝了幾個包子,一個豬蹄子。
“嫂子,你這人真敞亮,怪不得我崔哥娶了你呢。”王建設把縫紉機放好,咧着大嘴說。
他這人朋友多,求他幫忙的,他都會幫,可有些朋友的忙,幫了他覺着沒勁,啥表示沒有。
崔潤山能用上他,王建設就高興,有李彎月這麼個捨得給東西的嫂子,王建設簡直樂出了鼻涕泡。
“嫂子,其他的給孩子留着吧,我走了。”
王建設爲了給李彎月家搞這臺縫紉機,兜裡比臉都乾淨,不然不會張這個口。拿着東西,他推起木板車就走。
“你不是有個兄弟嗎,另一輛木板車叫他推走吧。”李彎月指着牆角立起來的木板車。
“嫂子,你家留着用吧。”王建設看了,李彎月家裡沒有木板車。
王建設走了,王翠花纔敢出來,緊緊抓着李彎月的胳膊問:“他是啥人?”
穿的像是農村的,可農村人能弄來縫紉機這種大件?
“娘,是崔潤山認識的朋友。”李彎月拉着王翠花回屋。
布的事,李彎月還不打算告訴王翠花,怕王翠花瞎操心。
“潤山的朋友?”那是有可能的。
“娘,有了縫紉機,做衣服就方便了,踩幾腳就行。”
李彎月進屋,石頭要揹着軍挎包出去。
“你又要出去得瑟?”李彎月問他。
“娘,就一會,我保準不弄壞。”石頭護着軍挎包。
“把鉛筆本子拿出來,你都揹着?”李彎月是看明白了,比起去上學,石頭更喜歡的是這個軍挎包。
這回石頭同意了,把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就揹着軍挎包出去了。
李彎月拿起石頭的本子看,寫的很工整,一筆一劃都用心,她放心了。
“娘,我也出去玩會。”春麥說。
她也想出去說說上學的事。
“出去吧。”李彎月沒有拘着她。
飯桌子上有兩隻空碗,李國春那碗壓根沒動。
“國春,你咋不吃?”李彎月問他。
“姐,我大了,等吃飯的時候再吃,我給你把縫紉機重新擺了。”李國春叫李彎月姐,越來越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