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斤。”李彎月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
割好了肉,拿着十斤麥子,李彎月沒走:“隊長,這豬血和豬下水……”
“李隊長,都給她。”李建軍旁邊的男人說,他對李彎月印象挺好,腦筋轉的快。
“那俺回家拿盆。”李彎月一手肉一手麥子往家走,麥子還給個布口袋裝呢,這東西在供銷社都賣兩毛!
“饞娘們,忘了她家吃地瓜乾的時候了,有倆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就是,彎月以前過日子可仔細了,這是咋了,真捨得。”
幾個婦女說風涼話。
馬桂香聽了剛纔李彎月的話,她覺着很對:“隊長,給俺來十斤,俺借隊上一塊錢行不?”
“天啊,馬桂香瘋了,爲了吃肉當倒掛戶!”
“又饞又懶,李大勇倒了血黴娶了這麼個東西。”
“敗家玩意!”李大勇被丟了面子,照着馬桂香就是一巴掌,把馬桂香打得轉了一個圈。
馬桂香捂着腫起來的臉,沒跟李大勇撕,到了李建軍面前:“隊長,到年底,俺指定還上那一塊錢。”
“成。”馬桂香再懶,到年底也不止掙一塊。
“大勇,你打你媳婦幹啥,她這是進步。”李建軍還誇馬桂香。
村裡人就是腦筋太死,算不過帳來,他都沒想到是李彎月和馬桂香算過賬來了。
“俺也割,隊長。”王翠花也大着膽子站了出來,村裡人不是罵彎月嗎,那就連她一起罵好了。
“李強軍的女人閨女這是咋了,爲了吃肉瘋了!”
“看來李強軍家也要成倒掛戶了。”
王翠花耳根子軟,可這時候沒軟,硬是割了十斤肉,回家拿錢去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看李彎月和她孃的笑話,有人也回過味來了,上前去割肉。
李彎月和王翠花回來時,肉前面圍滿了人,都在搶,兩人給了李建軍錢,一張一塊的,還有毛票,加起來正好兩塊,提着肉和豬下水往家走。
“他們搶啥呢?”王翠花嘀咕。
“娘,你想想,你一年下來分幾斤細糧,鎮上肉又是什麼價?一塊錢就是編一個簍子,你算算這個賬。”李彎月邊往家走,邊跟她娘說,那些人都是想明白了。
一個簍子換十斤肉十斤麥子,還被李建軍說進步,划算啊!
“早知道,娘再割些就好了,你那話對,當倒掛戶都划算。”王翠花終於轉過彎來了。
村裡人都說閨女沒心眼,這回叫他們知道知道,是誰有心眼。
到了李彎月家,李彎月把罈子拿出來,裡面是昨天在鎮上割的肉。
“這麼多,你還割?”王翠花看着這兩盆肉犯了愁,這吃到壞也吃不完。
“娘,肥膘肉靠油,豬油做的飯香,其他的,咱就醃成鹹肉慢慢吃,壞不了。”李彎月早想好了這肉該咋個做。
“聽你的。”王翠花都有些習慣事事聽閨女的了。
母女兩插上門就開始忙活,王翠花靠油,李彎月把家裡撿的野蘑菇泡上,又泡了把粉條子,好跟油脂渣一起包包子。
村裡,沒搶到肉的,坐在地上哭,去哪找這樣的便宜事。鎮上一斤肉都得一塊錢,這是十斤加十斤麥子,麥子拿到黑市一斤都得賣一塊五,這腦子咋就不轉彎!
怕花錢,有錢就想捂在口袋裡,這回好,錢是在,可好日子沒了!
李大勇回家就抽了自己兩巴掌:“桂香,我犯渾了!”
馬桂香挺起腰桿子:“哼,李大勇俺告訴你,以後家裡的事,俺拿主意,你少跟着喳喳。我叫你丟面子了,你說說咱倆誰叫誰丟面子了?”
“我,我。”李大勇指着自己。
“行了,要不是看在你給了自己兩下的份上,這肉我都自己吃。”馬桂香把肉割成一塊塊的,想了想叫李大勇給他娘送點。
“別說我心裡沒你娘,咱以前是沒有,有了咱也孝順,叫你哥嫂看看。”馬桂香也大方了一回。
一毛錢賺個好名聲值。
“桂香,我李大勇娶了你,是我家祖墳冒青煙了,以後你指東,我絕不往西。”李大勇提起肉,腰桿子筆直地出了門,專往人多的地方走。
“看看,李大勇都給他老孃送肉了。”沒搶到肉的酸溜溜地說。
一毛一斤豬肉,她當時罵馬桂香瘋了,她不買,纔是真瘋了。
李大勇到了哥嫂家,他嫂子非要給一毛錢,李大勇粗聲說:“大哥,嫂子這是罵我呢,娘也養了我,我沒忘。”
李大勇不傻,他嫂子要真想給,給他鎮上的豬肉錢,一塊五啊。
他老孃說了句:“大勇啊,好好跟桂香過。”
一斤肉,叫李大勇在大哥家揚眉吐氣了一把。
回家,李大勇就說:“桂香,往後我出力氣掙工分,到年底,我給你多掙十塊!”
“別光說啊。”馬桂香也在家裡醃肉。
李彎月和王翠花這邊,忙到了三個上學的放學,才把肉都處理好,兩罈子碼的整整齊齊的豬肉,一大罈子豬油,還有半盆子脂渣。
李彎月還想做個風乾排骨,可這年月,把肉往幹了整,她怕犯錯誤。
“娘,又有肉。”石頭沒進門就喊。
李彎月走到院子裡,李國春領着自己家兩個孩子進門了,“第一天咋樣?”
“姐,很好。”李國春有些激動地說。
他做夢都想上學,能上學除了“很好”,他也不知道能說啥了。
“娘,真挺好。”春麥也覺着挺好。
“你呢。”李彎月最擔心的就是石頭。
“還成。”石頭有些靦腆。上學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以前他光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讀,是哪個字,可不會寫,現在他知道“崔磊”是咋個寫了。
“你沒搗蛋?”李彎月怕石頭連坐都坐不住。
“娘,你咋這麼想我。你問國春舅舅,我們都是在一間屋裡。”石頭聲音大的,屋頂都恨不得掀了。
娘不問春麥,就問他,這是不信他,石頭就生氣了,他說話算話,答應了孃的,就會做到。
“姐,石頭沒搗蛋。”李國春趕忙說。
李彎月進屋又出來,把一塊豬蹄膀塞到石頭嘴裡,石頭眼睛就亮了,氣也消了:“娘,就這一回啊,你兒子我說話都是算話的。”
“哥,那你說不爬牆,卻翻學校牆頭呢。”春麥告狀。
娘偏心,光給哥,不給她。
“春麥你那嘴是棉褲腰子,啥都往外說?”石頭瞪春麥。
虧他到哪裡都叫春麥跟着,還叫她不受欺負,結果春麥跟娘告他的狀!
“娘,那是沙包順牆飛出去了,我給拿回來,娘我是做好事。”石頭趕緊爲自己說話,還朝着春麥舉舉拳頭。
“哥,你糊弄娘。明明你用沙包打鳥,把人家的沙包扔出去的,你不打鳥,人家的沙包能長腿翻出牆?”春麥纔不怕石頭的拳頭呢。
哥捨不得打她。
李彎月是聽明白了,過去提溜着石頭的耳朵,村裡婦女都是這樣做的,她也用上了。
“你跟娘保證啥了,不翻牆,你是雞腦子,就記一天?”
“娘,笤帚疙瘩,抽!”春麥遞給李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