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澤之外,離着不遠的一座城池中,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走進繁華地帶裡最奢靡的一個酒樓。無視周圍熾熱又詫異的目光,徑直上去,二樓,三樓,也不停留一直上到最頂層。沒有人阻她,好似是她的家一般。頂樓四處空曠,沒有任何裝飾,簡簡單單,只擺了一張桌子,幾張小凳。
凳子上坐着一個黑衣黑帽,裹住面部的男子,其永遠都是直挺身軀,不多動彈,像是一個木頭。在她剛一上樓的時候,男子就已經離開了座位,單膝跪下恭敬地道:“恭迎聖女”
來人正是凌伶,一襲月白色長裙,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神情冰冷,就算是在嘈雜的鬧市,熱鬧的人羣裡,她還是會默默的與人保持距離,彷彿與這個世界有着疏離,無法相融。
凌伶示意夏半曲起來,冷冷道:“查清楚了嗎?”
夏半曲搖了搖頭一字一言道:“還沒有,當日查到白厭三公主其實是偷跟着人出來後,屬下立即派遣了三路人馬,發現竟然還有兩名白厭,但是他們極其詭異,往往蹤跡全無,在損失了五名探子後才探出他們進入了綠澤。”
“綠澤?”凌伶大吃一驚,白厭惡名在人類修士口中比起他們黑魔一族更是殘忍不堪,爲什麼他們要進入綠澤之中?她急忙詢問道:“你們有沒有繼續跟着他們?”
夏半曲面露苦色,爲難道:“探子想要混進綠澤實在太過艱難,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人類修士出來奪得令牌進去,也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根本追蹤不到。”
凌伶娥眉輕皺,如今白厭現世越來越頻繁,且都是一些位高權重之人,先是白地兇將與白三公主,再是這潛入綠澤的神秘人物。這次探查自己將魔聽樓所有玄階以上的精銳密探盡數派出,只爲了查出白厭此次的目的,無奈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查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收穫不大,犧牲卻是讓她都有點難以承受,自己身邊精銳之士一半皆盡死在白厭手上,可謂得不償失。
夏半曲見凌伶一臉憂愁,以爲聖女正在擔心聖子安危,於是說道:“據探子最後一次回報,那兩名神秘白厭可能是往仙影十二宮的方向去的。”
凌伶聞言,吃驚不小,白厭進入綠澤本來就是極不合理的事情,聞所未聞。更遑論前往綠澤之中實力最爲強悍的修真大派之一了,到底是故佈疑陣還是另有所圖,看來必須要自己親自去調查一番才行。
她一雙明眸清麗似水,呆呆的看着前方風景,瞳孔中倒影出遠方被白霧籠罩的綠澤大幕,若隱若現,如同虛幻一般,凌伶眼神似幽似怨,但又無比堅定,只是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張陽躲在暗處,一路尾隨那兄妹二人,步履輕快有力,就像游魚在海里擺動其尾,肆意暢遊,卻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毫無疑問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必是寧琳兒,從奪得珍貴寶角到現在,她這一夜下來,無時無刻不在損耗靈力,要不是先前撞上張陽那怪傢伙,讓自己得以有喘息之機,回覆了小半靈力,自己恐怕早就無力逃跑了。饒是現在後面那兄妹緊追不捨,說什麼也不肯放過自己,又一盞茶的時間,幾人就飛奔了數十里,寧琳兒已經有些體力不濟,靈力見底了。她心中絲毫沒有悔意,反而還在責怪張陽不講意氣,竟然拋下她一個弱女子先走了。
身上衣物逐漸溼透,這樣急速逃跑之下,自己難以吃得消,搞得香汗淋漓,可寧琳兒根本顧不上擦拭汗水,水靈的大眼睛正溜溜的轉,狡桀一笑,腦海中已經在想着法子要徹底擺脫他們,不然等自己靈力枯竭,就再也沒有反抗的餘地了。
後面鍥而不捨的兄妹二人,正一臉氣定神閒的樣子,對於他們來說自身靈力比上寧琳兒要充盈,因爲寧琳兒平時只注重於速度,着重練家傳的步法——躡雲步,心思很少會放在修行上。不像他們那般在各方面都兼修,對自己要求極高,一直刻苦修煉。不僅是在修行星劍閣法門還是自家傳下的秘技,通通都沒有落下半分。
他們之所以不像先前那樣急着追趕寧琳兒,全因他們看出寧琳兒的速度已經大打折扣,越來越慢,現在倒是有種貓捉耗子,慢慢折磨她,等到她靈力枯竭之後還不任由他們擺佈?
想到此,兄妹兩人也不前衝,也不後撤,每每離那寧琳兒五丈之遠,就不再靠近,刻意保持距離,一來防止她突襲,二來不怕她逃跑,兩人一心想要甕中捉鱉,誓要逮住寧琳兒不可。
也是因爲他們心神注意全然放在了寧琳兒身上,忽略了自己也會被人跟蹤,沒有察覺到在他們後面還有一人跟着,張陽悄無聲息,對於三人神秘的身份和強大的實力着實讓他大感好奇,而且寧琳兒不管怎麼說也算救過自己一命,要是她有性命之憂自己到時幫上一手,還了便走。
這位獨自上山的男子竟然就是白神一族的二皇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誰都想不到他的身份會是人族最恨的白魔,也正是如此,這樣出人意料的做法才最是安全。
沒有人會懷疑仙影宮裡會有白魔,而他今日硬生生的站在了這片土地。從古到今,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男子輕輕拭去汗滴,暗暗鬆了口氣,一臉輕鬆的道:“白神一族已非當日之族,宮主也不是往日的宮主了。”
韓震神色微變,本來收斂起來的強大威壓竟不受控制一般隨意宣泄出來,四周器皿被震得撞碎在牆壁之上,連最爲堅硬的龍柱亦出現了幾道裂痕。
這時殿內一道接着一道金光亮起,因韓震突如其來的強悍靈力,護殿法陣自動開啓,這纔不至於使得整個宮殿倒塌。
男子站在韓震面前,受到衝擊最強,僅僅是一道靈力威壓已經讓男子難以承受,幾欲吐血。急忙激發靈力涌出體外護體,饒是如此,靈罩震動不已,忽明忽暗,怕是撐不到一刻。
時間只過去了一瞬,韓震便已回覆鎮定,龐大的靈力如鯨吸水般回到韓震體內,好似一個黑洞,使靈力消失於無形,若不是龍柱上的裂痕清晰可見,這事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堂堂仙影宮主會在一個小輩面前如此失態。
男子雖然被震得七葷八素,也恰好證明那人口中所說的話十有八九是正確的。心中暗喜,看來自己有幾分籌碼在手了,也不全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韓震硬是閃了幾閃,方回覆鎮定。幸好他及時收回靈力,不至於被外面的弟子發覺到什麼。他眼睛兇光一閃,猶如鬼魅般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突然顯現在男子面前,只見他強而有力的右手一把捏住男子的脖子,將其滯在空中,完全像是拎起一隻小雞,白皙的脖頸在韓震眼中軟弱得只需他稍一用力就會斷。
韓震怒目喝道:“你在胡說些什麼?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男子毫無反抗之力,也沒想過要反抗,他只是一個傳話人。他微笑道:“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一個叫凌宇的男人,他是黑魔,也是他把這件事情說於我聽的。”
韓震聽到凌宇這個名字,頓時身體一震,面露詫異之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還會聽到這個名字。口中喃喃道:“凌宇?竟真是他?”
“我手中這塊青蘿玉宮主總該認得吧!”男子掏出一塊古玉,遞給韓震。
韓震眼睛一掃便確定了這正是自己當年送給凌宇的東西,一把將男子甩開,重重的撞在牆上,語帶怒氣咬牙切齒道:“他竟然將我的秘密說了出去,這是死罪,所有知道的人都得死。”
男子緩緩站起身來,拂去身上灰塵,他現在可以說是命懸一線,但他絲毫不在意韓震這過激的做法和死亡威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淡淡道:“你要殺我易如反掌,但是在死之前能否冷靜聽我說幾句臨終話語?”
韓震沒有回答,只冷冷的看着他,如同看一個死人。
男子繼續道“你跟凌宇是朋友,也是我白神族的朋友,這事只有我和神主,凌宇知道,今日我冒着一死來此只爲了幫助你。”
韓震冷哼一聲,漠然道:“他從來就不是朋友,而是個騙子,敵人。”
“既然做不成朋友,那麼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你憑什麼?”
“就憑我是白神族皇子,代表着白神一族的神主。”
韓震聽到這話立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嘲諷道:“你一個小輩竟敢說代表白神一族,只怕你不過是個棄子罷了,聽聞你那個大哥是白神族五百年來年輕一輩中最傑出的一個,天賦才智均是上上等,未來的神主多半是在他手吧!”
白離神情一變,稍稍有些落寞,並不言語,眼瞳之中卻是充滿了不甘,忿恨。
他緩緩擡起手臂,指向韓震,蒼白的面龐閃過一絲紅潤,大喝道:“我奉天意到此,足以證明我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