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疊疊,流光閃現,在船的正前方隱約可以看到一點綠色熒光。谷之川擡手指向前方,淡淡道:“那裡便是你們以後生活修煉的地方,綠澤。再有一天就能到了”
哇哇,身後的小孩一聽到快要到綠澤,立即嘰嘰咂咂的說個不停,臉上的喜悅怎麼也掩蓋不住。而其中張陽低垂着眉,快到了啊!
“嗯?”谷之川低沉一聲,顯是對他們這樣發出聲音非常不滿,谷之川身爲星劍閣內門弟子,修爲又是此間最高,有着不同於別人的威嚴。十數人馬上閉嘴靜音,不敢多言。
谷之川繼續道:“這裡只有一十三人,我不想多說廢話,綠澤是一個理想鄉,可望不可即。只望你們到了之後能記住。大道無情,要想成爲人上之人就不允許有阻礙。不過人生於在世豈能無情,我們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面對危險的時候相互幫襯一下未嘗不可。懂了嗎?”
“是,弟子謹記教誨。”
說完後谷之川便翩然離去,不願多留。今夜他會突然說起這個連他自己都甚感奇怪,可能是看到他們之後不禁想起當初年幼天真的自己吧!他雖然如今得償所願,成了星劍閣弟子,踏上修行路。但是失去的幾乎就是所有了。修行一路豈是易與,到現今他都有點恍惚了,到底自己想要的是這孤獨嗎?
在谷之川走下甲板後,十三人又開始了鬧騰,他們乾脆就趴在邊上看着遠方綠色的熒光,滿臉的嚮往。今晚必定是個不眠夜,所有人都懷着喜悅的心情,想象自己以後成仙成神,不可一世的強大。唯獨一人,寂寥影單,張陽對綠澤從來就高興不起來,他默默的走到旁邊一處沒人的地方,深沉如海的眼睛淹沒在黑夜,無人知曉眼眸下深幽,也沒有人能讀懂它。
龍勝衣本來一臉興奮,終於看到了出頭的機會,他苦了太久了。他再也不願在沒人靠近的臭水溝旁邊睡覺,不願在人們嫌棄的垃圾堆中找食物。他要出人頭地,他要將所有人踩在腳下,錦衣玉食,綾羅綢緞,萬人敬仰就是他的追求。
還有,還有他至親的妹妹,尚且還在城裡掙扎,苟延殘喘的妹妹。等着哥哥,不用多久,一定將你接到綠澤。一想到留下瘦弱的妹妹,心裡就隱隱作痛,但是他不能放棄這次的機會,所以他暗暗下定決心,一旦通過試煉,成爲星劍閣弟子,站穩了腳跟,就找機會將妹妹尋回來,一起享福。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凌老,真是麻煩您了”軒轅月一臉歉意,要不是自己實力停滯在地階,壓不住兩人,今天也不至於如此。
“殿主不必這樣,林啓二人狼子野心,也難怪你壓他不住,現在黑魔一族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你要早做準備了”
“我知道了,幾年前就已經開始着手,相信很快就能安排好。”
“那就好,想不到我族強橫一時,一度成爲黑魔之首,無奈鋒芒畢露,劍銳必摧,終究還是鬥不過他人的算計啊!”凌破衰老的臉顯得十分落寞,冷清的宮殿早已沒有了以往的熱鬧。
軒轅月亦提不起任何精神,這個掌握黑魔六殿的強硬女子不過是個空殼,褪去武裝的她也只是個柔弱女子。
“一切皆因我而起,當由我結束。”
凌破看着殿上面色疲倦的黑魔之主,心裡也不禁感同身受,嘆息一聲:“我也是罪人啊”
殿門兩邊的銅豹張牙舞爪,微張的嘴露出一顆顆碩大獠牙,雙眼永遠盯着前方的黑暗,守護殿中的主人。千年來從來沒有變過,然到了如今,當時嶄新錚亮的銅色古豹在千年的歷史中不知不覺的掉漆,美麗的古銅色變成了褐色。左邊的豹子甚至缺了一個獠牙。
可是這些都沒人發現,沒人理會。或者說已經不在意,整個六殿都是如此,誰還管得了什麼。
一切不復當年,正在衰敗的王朝沒有誰可以挽回頹勢。
“到了,到了”一個孩子正大喊着,還一邊跑向船艙,語氣中帶了無限快樂。一道道小門在小孩的叫喊中打開,走出更多的小孩,聚集在一起,爭相跑上甲板,誰也不讓誰。
張陽本來正在打坐冥想,這一聲叫喊將他拖出冥想中,連心絃都連帶着擾亂了。他住在最尾,離別人最遠。聲音傳過來的時候別人都已經上去了,張陽深呼吸一口,拂拂衣襬,走出了大門。
纔剛踏上甲板,映入眼簾了是一個巨大到看不到邊際的綠色光。綠意盎然,環伺左右沒有一處壞死之地,皆盡生機勃勃。在此連呼吸都暢快許多,不僅如此,這邊靈力濃度竟然是普通人類城市的十餘倍,衆人瞪大眼睛,不停的看着,不愧修士門派聚集之地,還沒進去就已經有這般程度。
這時一道藍白光芒打在綠屏之上,一閃即逝的沒入綠色光屏中。衆人回過頭來,循着軌跡看到了谷之川正站在上面,手裡拿着一塊藍白兩色令牌,上面刻着一棵半朽的樹,樹枝的末梢結有一個果子。散發出淡淡綠色瑩光,三色匯聚,映照一方。
光屏悄無聲息的裂開一道縫隙,剛好夠飛舟大小,待飛舟一進去,那道縫隙立即合攏。
衆人嘖嘖稱奇,看到大家一臉驚奇又不解,谷之川到了綠澤之後明顯心情不錯,於是解說幾句:“綠澤其實是被一個巨大的光幕籠罩着,所有出去進來的人都必須手持特殊材料製作的令牌。絕對不可蓄意破壞光幕,否則必遭整個綠澤的追殺。”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是每個人都有令牌?”
龍勝衣聽到不禁一驚,他可不能在這裡被困住,特別是還有一個疾病纏身的妹妹在等着他。
谷之川撇了一眼,悠然道:“只有成爲內門弟子或者有任務纔會發放令牌”
“要怎樣才能成爲內門弟子?”
“三年內若能引氣入體,洗身滌氣,得成黃階可進內門”
面對衆人的孜孜不倦的提問,谷之川都一一做了回答。
龍勝衣在聽到需要三年到達黃階才能進出綠澤之後,頓時腦海一嗡,一片空白,本以爲一過試煉立即便可以成爲星劍閣弟子,將妹妹一併接來,養病享樂,從此再無憂慮。怎奈.....
龍勝衣任由旁人擠開他,人潮濟濟,他緩緩地低下頭,眼眶微紅,他的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眼睛努力地閉着。三年時間對於修道之人只是彈指之間,可是對於體弱還是凡人的妹妹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難以熬下去。
要想成爲內門弟子何其艱難,他雖小,但是這些淺顯的東西一聽便明白。可是他又無法放棄,內心不斷地糾結掙扎,自己就算回去,也不過是繼續以前那種流浪的生活,風餐露宿。
見無人再開聲,谷之川也無意再說了,旋即轉身往回走去。
龍勝衣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張陽眼中,不過他無意深究,當日自己不過是一時惻忍而已。張陽細細地看着周圍的一切,進來之後靈力濃度又高了許多,越往深處越濃,自己身上的毛孔都不自覺的張開些許,想要吸納靈力,無奈不管怎麼吸納也沒有一星半點,因爲張陽還沒開始修行,不懂得吸納靈力的竅門。他突然有了點期待,如果自己能順利的話,在此修行不失爲一個好地方。
只要自己在短時間內變得強大,就能保護自己,不用再躲在別人的身後。沒人再敢嘲笑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膽會有人來殺自己。
想要變強大的心繼那天凌伶幫自己擋住尾棘獸後再次浮現,想着想着腦海裡不禁想起了凌伶,
她現在在哪?
在幹嘛?
“吾族聖女,萬壽無疆”夏半曲單膝跪地,稍低下頭,語調永遠是那麼平靜,一副恭敬的樣子。
凌伶一身黑裙紗衣,衣襬皺褶,針梭拼接前短後長,既能體現修長美腿,又有飄逸裙襬感覺的前短後長不規則設計,簡潔而不簡單。襯着常年無太陽照耀的雪白皮膚,有一種病態的美麗,但她臉上的淡然,恍然仙女的聖潔,來人若有看到,必會驚歎,惋惜,這分明是一個墮入魔道的仙子。
“聖子現在如何?”凌伶之所以派夏半曲去暗中保護張陽,除了他的忠心,更重要的是他僞裝和暗殺本事在整個魔聽樓都是數一數二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他人旁邊而不被別人察覺。
“聖子已經進入綠澤,一切如同聖主所料,一點不差。”
“那就好,下去休整幾天,準備一下去塞羅城”
夏半曲一直古井無波的臉罕見的有了點變化,謹慎疑惑道:“那聖子那邊?”
“聖子那邊自有安排,已經不需要魔聽樓插手,我們接下來要迎接的是白厭”凌伶說到最後時,饒是她也不禁覺得厭惡,連提都不想多提。
夏半曲臉色驟然大變,如果剛纔聖子的安全讓他覺得擔憂,那麼現在白厭的即將到來簡直讓他覺得風雨欲來催滿樓。白厭是黑魔給白神一族起的稱呼,因爲其殘酷嗜殺的本性讓世人乃至黑魔族也十分忌憚和厭惡。
黑魔族雖然被世人稱之爲魔,但是從古至今,黑魔族其實並沒有進犯過人族世界,也沒有什麼殘忍的虐待行爲。他們只是按照自己的信條行事,又加以是白神族的鄰里以及和白神一族相似的外表魔紋,因此才被世人所詬病。
夏半曲不敢多問,對於白厭可輪不到他來說話。
他收拾收拾快變形的表情,打算回去做些準備,想來黑白兩族快有三百年沒碰過面了。
世間事,世間情。一般兩樣,說不盡的愁。世事情感沒有任人所願,發展變換之快,無一人可以參透看透。或許命運到此,一切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