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怪哉

1怪哉

青州城歐陽家,高門深牆內,歐陽真睡在花園的躺椅裡曬着太陽。遠處奴僕成羣,無一敢靠近他十米之內。只有歐陽能伺候在旁邊,不時拿起旁邊茶几上的果點喂主人。歐陽真抱着雙臂只顧翻來翻去地曬太出,對歐陽能喂的食物沒有興趣。

“二公子。三天了,你還不肯說一句話?”歐陽能跪在草地上,哀求道,“你就是不吃,也吱個聲呀。再這麼憋下去,你還不成了啞巴?”

歐陽真俊挺的鼻子微動一下,仍不說話,翻過身背對着他,象一尊美麗的仙人石像一般。

“二公子。我讓乾弟去調查了……”歐陽能尖長的臉上佈滿警惕,一雙細長的眼睛快速掃視四周。

歐陽真仍不理他。

“噓……”遠處的桃樹下傳來歐陽幹吹口哨的聲音。

“乾弟來了,你還不見他?”歐陽能趴在地上,繞到歐陽真面前,輕輕搖他兩下,“你若不見他,怎知王面兒他們上哪去了?”

“煩死人了!”歐陽真雖是不悅,卻坐了起來,定定地看着遠處的桃樹下躬着的身影。

歐陽幹在遠處探着頭張望,可是二公子沒發話,他不敢過去。

歐陽能輕輕給歐陽真捶着背,“二公子,你就召見一回乾弟吧。這一次我和他說了,要將功補過,一定要打聽到二公子想聽的消息,否則就再沒機會伺候二公子了。”

歐陽真冷笑着抽抽肩,打歐陽幹幫着大哥整面兒和天賜的事後,他再沒許歐陽幹跟着他在二十米以內行走。

“我召他了?”歐陽能邊說邊衝遠處的桃樹下招招手。

歐陽幹往前走了幾步,撲倒在地上,四腳爬行過來,“二公子……你終於肯召喚小的了……”

歐陽真不爽地轉過身,背對着他。看着遠處的飛雲峰,不出聲。

歐陽能在背後向歐陽幹使個眼色,“快說!”

“二公子。打青河縣的方便麪鋪被關的當晚,那邊的二十臺機器全部在一夜之間消失,大公子很生氣,猜是王面兒他們所幹,便派人要去尋王面兒他們的不是。誰知王家人去樓空,整個白雲村的村民都在找王面兒和天賜。你想哪,要在一夜間搬走二十臺幾百斤重的機器,除非是神仙。天賜武功再高,也是不可能的,而且還沒有任何人發現蹤跡——”

歐陽真彎腰抓起地上的泥石。往前扔了幾塊。

歐陽幹不知他什麼意思,停止說話。歐陽能喝斥道:“你說的上上下下的人都曉得。你得講重點呀,不然二公子——”

歐陽幹跪在地上,挺挺身子,歪着頭看看二公子的表情。懺悔道:“二公子。小的自王家那事後,一直後悔得很,在心裡發了無數次誓,往後就是大公子拿刀架在小的脖子上,小的也只以二公子的命令爲準!”

歐陽能轉身輕輕踢他一腳,“叫你說重點!快!”

歐陽幹清下嗓子。“能哥彆着急。這事得慢慢說才說得清楚!”

“那你就快說吧。”歐陽能用力打了下他的頭,歐陽幹也不閃避,涎着臉繼續道:“咱家在青河縣的面鋪給關了後。大公子本想讓人去找謝大人解除禁令,可是機器一下沒了,氣惱之下便沒了興致。大公子想前一次的事,的確是對面兒過份些,想這一事便讓她一手得了。不過是幾十臺機器。青河不賣方便麪,別處還有賣嘛。可是過兩天。我們在青州城飛雲峰下的麪坊裡的五十臺機器,又在一夜之間不見了,而且青州城的方便麪鋪也出現了拉肚子的事,弄得滿城怨言。這次大公子有氣了,便派人四處尋找王面兒和天賜,誰想他倆個一直失蹤,各方面的人都出動了,就是沒有人打到他們的行蹤。大公子又氣又驚,這次歐陽家聽取大管家的建議,全國性的投產方便麪,大公子可是花了大成本才造了一百多臺機器,在短短几天內就丟了八十臺,丟失財物對大公子來說是小事,這口氣大呀。猜王面兒和天賜一定會上北州和顧州等地偷機器,果不其然,別處的幾個鋪子都出過拉肚子的事,別處的八十臺機器都是在一夜之間失蹤的。二公子,你說王面兒和天賜背後是不是個大幫派,才能完成這麼大的事。老天爺哪,一百六十臺機器,每臺都有好幾百斤重,堆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座山哪,他們能藏到哪去?”

歐陽真聽得迷糊,面兒和天賜背後不可能有什麼幫派同盟,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一夜間偷走那麼多機器,把它們又安全地藏在哪裡呢?雖是自家丟了東西,心裡卻莫名痛快。

歐陽能瞅到主人臉上的表情有所鬆弛,衝歐陽幹揚揚眉。

歐陽幹繼續道:“這一回大公子派了二十個一流高手出去追查王面兒的蹤跡。我真爲面兒和天賜擔心,這一回他們可是先出手刺激了大公子呀。”

歐陽真轉過身衝他翻個白眼,“你有腦袋還是沒有腦袋?還有那些機器的事,是不是你和歐陽能向歐陽全提供的詳細資料?”

歐陽能撲通一聲跪倒歐陽幹旁邊,兩人舉手發誓,“二公子。我們沒有。應該是青河縣造機器的張鐵匠出賣了面兒,我們家才成功造出機器的。”

歐陽真輕嘆一聲,是呀,張鐵匠會造機器,就是有心要爲面兒保密,大哥想要造,十個張鐵匠都頂不住的。

“我們知道這一次大公子同意歐陽全造方便麪,是大公子觸怒面兒在先……”

歐陽真站起身,憤憤地捏緊拳頭,“這麼幾個月,大家蠻着我就罷了,怎生你兩個奴才都不知?你們一定是怕我大哥,所以知道卻一直瞞着我?”

兩個奴才伏在地上不斷磕頭,“小的真的不知道。別說我們,就是南苑的主事、丫環、婆子,都沒一個知道。大公子怕走漏風聲,所以瞞得很緊呀!”

歐陽幹爬到他腳邊,彎腰站起來,悄聲道:“現在歐陽正帶着人在全國尋找王面兒,依小的之見王面兒和天賜一定在離青州城不遠的地方藏着……若是二公子要找他們……”

歐陽真立起耳朵聽罷他的建議,揚起好看的烏眉,鳳目半疑地看着他:“你還想讓我出面去找面兒,然後好給我大哥報信?”

“二公子。小的真的洗心革面,再不會爲大公子的勢力所動搖!永遠只聽二公子的。小的是真心想幫你找到面兒和天賜……”

歐陽真冷笑兩下,躺回躺椅閉上眼不再說話。

歐陽能和歐陽幹趴在地上,幫他梳筋理骨。歐陽真再沒趕歐陽幹。歐陽幹長長地舒口氣,“二公子在家關得太久了,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

歐陽真翻下身,懶懶道:“能去哪?走到哪,哪都有歐陽家的人。”

“小的有辦法……”歐陽幹神秘道。

“哦……”歐陽真閉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對歐陽乾的提議似乎沒有興趣。

歐陽能心中一顫,難道二公子給上次的事氣壞了,現在門都不想出了?與歐陽幹對視一眼,歐陽幹眨眨眼示意他鎮定,瞟一眼遠處的丫頭和僕丁們,兩人賣力地給歐陽真鬆背揉腿。

春光明媚。顧州往南的邊界處有一座孤王山,山下有個樂陽小鎮。這天是鎮上趕集的日子。唐氏甜餅鋪前圍得水泄不通。

“我要買慄香糕。”

“我要一斤鳳梨包。”

“我要半斤蜜棗酥。”

……

財富的姐姐唐楊氏和姐夫唐三收錢都收不過。財發和財富在一邊賣貨,雖是手腳麻利,稱貨包貨極其麻利,顧客卻仍是嫌慢。

財富歡快地道:“生意太好了,忙得中午飯都沒吃。”

財發道:“有錢賺就是好事。”說着往鋪後的院子裡瞅了一眼。

唐家在樂陽鎮算是較富的人家,一家人三代,三個兄弟一直靠着祖傳的甜餅手藝過活,在城裡有自己的鋪子和院子,在城外又有一座三合一的大院。

院子里正面有三大間屋是制餅的作坊,兩側有幫工們的住房和功能房。三個夥計,六個大嬸在餅坊裡,聽從一個皮膚灰黑,衣衫素暗的姑娘的指導,正在做新式甜餅。院子外有個衣衫破舊,滿頭亂髮,滿臉鬍鬚,滿臉麻子,皮膚粗糙如樹皮的中年男人在往前鋪搬貨。

“童姑娘真是心靈手巧,會做這麼好吃的甜餅。我做了一輩子餅,都沒想出這些做法。”一個衣着端嚴,神情莊重的大嬸巡視案前和竈前的幫工,一邊和那姑娘說道。

“我不過是好吃,偶然吃出來的經驗,正好發揮出來而已。”童姑娘淡笑着,除了一雙眼睛黑亮靈活,笑時灰黑的臉看着實在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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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嬸看不下去她這幅尊容,轉過頭,往和麪的夥計處走去,看他們是否有嚴格按童姑娘的要求和麪。

和麪的夥計一邊和麪一邊往一隻碗裡抓兌了果汁的水。

童姑娘見餅坊裡依序而作,便走了出去。

“藍大叔。”童姑娘衝那中年漢子叫一聲,見他搬得滿身是汗,把一方手帕向他扔去。藍大叔接過手帕,抹抹臉,衝她嘿嘿一笑,頂着兩摞箕的甜餅去了前鋪。

童姑娘爬上院子邊的水車,一邊踩水,一邊聽着街上鬧熱的叫賣聲,不由往青州城方向望了望,暗暗思付,不知歐陽家丟失了所有制造方便麪的機器後,會不會再重新投錢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