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行宛轉

與行宛轉

安子最近見到王成平的第一句話是:“啊呀,你終於胖了耶!”

王成平很警惕的往後退一步,徒死掙扎:“怎麼可能?我明明把秤往前調了三斤,你不可能看的出來!”

安子無語的望着她,而裙梅在旁邊打圓場,安慰道:“胖了好,胖了顯得智商高。”

真是好多年沒聽過這種評價了。

王成平頗沮喪的摸摸自己的臉,自從她被程嶽拉去家裡吃飯開始,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個生活小管家。

說實話,王成平之前從沒因午餐吃什麼而自尋煩惱過。她不樂意用選擇來浪費時間,基本上只要不太離譜而到脫離常識的東西,她都苦着臉往下嚥。

但如今黃蒙幾乎每天都很盡職的給她打電話,詢問今日菜譜。於是王成平便會在對方報出的“蟹肉槍魚羹”和“梅菜燒尖肉”中來回猶豫,選擇困難症到達巔峰。

人的口味都是被慣出來的。王成平未雨綢繆,特意詢問假若程嶽甩了自己,這種特殊待遇是否還能無私延續。

黃蒙給出的標準答案,是讓王成平把程嶽甩她的過程儘量拖的長一點,再長一點。當然,她還熱心的用自己整治老公的方法給王成平參考。

可惜已婚婦女提出的那些建議,她暫時還是……不要嘗試比較好吧。

打破王成平這種偏見的,同樣是已婚婦女裙梅。

閨蜜間最常見的事情就爲諮詢感情,搞亂形勢。安子最近才得知她男朋友要調職去別的城市,兩人如今的戀情便陷入兩難選擇。放手,抑或繼續等待,這是她目前要處理的難題。

裙梅聽後便道:“如果你真喜歡人家,那就想方設法把他留下,或者跟他一起走。”

“就這麼簡單?”安子略微有些猶豫。

“就這麼簡單。”見兩個仍未出嫁的好友都看着自己,裙梅輕聲重複一遍自己的建議,“告訴那個男人,說你不希望他走。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攔下。”

原本還想勸“隨他去吧,如果人家想走,就不會留,大家還能好言好散”的王成平在某一刻不由怔忡片刻。

很熟悉的言論是不是,她彷彿記得誰也曾如此質問過自己。

“生命太短了,你不要總考驗別人,也不要總考驗自己。”裙梅的表情很安詳,結婚後的她其實比王成平胖的更明顯些,最近又有懷孕的打算,於是連咖啡都戒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讓他留下。畢竟兩個人相處,總要放棄些東西。等回頭看的時候,其實會發現放棄的那些都不重要,只有在一起纔是雙贏,其他都是假的。”

安子表情略微有些猶豫,她再轉頭,徵詢地看向王成平。

裙梅卻也同樣看着她:“王成平肯定和我意見相反,嗯,她是例外啦。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且也比咱們勇敢。”她微微笑了笑,再嘆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王成平有魔法。”

“怎麼可能。”王成平面無表情答道。

魔法?居然又是這個詞彙。也許自己的確具有魔法,或者類似的品質。如同耳機裡細聽卻漏掉的歌曲尾音,不足蕩氣迴腸,但是悅耳圓潤。

帶一點點不甘,帶一點點自卑,同樣帶一點點欲言又止的驕傲和戀戀不捨的膽怯。演繹起平凡的矯情幸福自信忙碌的人生就剛剛好,再多用力一點就過線。

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日子。

被逼迫從頭到尾補習那本童話書的程嶽,對此作出很公正的評價道:“我也一直以爲你和海格的生活很像。”

衆所周知的海格,是有巨人血統整天就知道牽着條流口水的狗傻溜霍格沃茨大森林的免費跑龍套。

“別逗了,我纔不會教神奇生物保護課,”王成平不由沉下臉來,完全不明白程嶽怎麼能把聰明智慧的自己和那個傻呆呆的海格聯繫在一起,“憑我的腦子,怎麼也該去給那幫英國小白癡們當個校長。嗯,在對角巷裡賣黃油啤酒也可以忍受。畢竟那種不用動腦子和不用說太多話,還能賺錢養老的職位,實在是我一生之所求。”

他望着她的發作含笑不語,過了會道:“但你在我面前說話怎麼越來越多?”

王成平隨後不得不意識到,即使自己有魔法,她也絕對沒想碰上程嶽這類比伏地魔更邪惡的存在。即使在偶爾信口開河的時候,他也能精準戳到她軟肋,真讓人惱火。

一不留神就又發了呆,剩下門口的安子和裙梅在和某輛轎車的司機大眼對小眼很久,轉頭才發現正主漫不經心地用鞋尖碾壓地上的小石子。

安子用指尖狠狠戳了王成平,撐着笑容道:“不爲我們介紹下?”

王成平擡頭,指着駕駛座上的男人:“噢,這是我新勾搭上的馬仔。我爲你們介紹一下。”

除了她,三個人原本客氣的笑容立刻變的非常勉強僵硬。而正坐在後座打電話的程嶽在司機回頭投來的求助目光下,只得默默降下車窗略微頷首,表明身份。

“這是我馬仔的老闆。”王成平笑眯眯再介紹道。

隨後幾秒,她終於在朋友的鄙視中,程嶽眯着眼睛的注視下再張口,“呃,也是我的男朋友,嗯……”

洗清冤情的司機終於垂淚升起玻璃,原本嫌麻煩的程嶽也只得先掛了電話,下車和安子裙梅寒暄幾句。

安子曾見過程嶽幾面,對男人有些印象,只蹙眉道:“很眼熟啊。”

王成平準備要再開口接腔,卻在對面三個人同時射來兇狠而囁人視線裡懨懨閉上嘴。她無可奈何,只得動用自己的靈力保持安靜。

好不易辭別朋友上車,王成平已經準備好爲自己的口無遮攔而認罪伏法。但程嶽卻若有所思的收回在安子和裙梅身上的目光,他沉吟片刻,卻問:“這兩個人是你的好朋友?”

“啊?”王成平愣了下,隨即微笑點點頭,“她們都是我從大學到現在的好朋友,關係一直很不錯。”

見程嶽似乎欲言又止,她不由略微露出些驚奇。

他只好說:“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想到個問題,她們是那種……你能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嗎?”

──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其實這詞語,和這詞語含義的本身,從任何人嘴裡說出來都有不例外的愚蠢。

只是程嶽清楚記得自己聽過這話。就在曾經的某個夏天,身邊的女人便以類似的語言評價王成平。

當時程嶽認爲那是很無聊的形容詞,而當時,他還認爲被他們評價過的女人沒重要到哪去。

“以性命相托的朋友?”王成平若有所思的重複一遍,她倒是沒有嘲笑程嶽提的問題有多傻,只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我沒有以性命相托的朋友。”最後她乾脆的回答道,“首先,我不會把性命毫無保留的交給別人。其次,我交朋友從來沒有特別想過這些條件。嗯,我交朋友的時候,從不指望他們是用來救場子、替我保命的,單是這樣想感覺就很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