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杜若錦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是高墨言的娘子,她與高墨言同牀共榻心心相印……
杜若錦跌跌撞撞得回到墨言堂,打定主意以後少見高紙渲。
才踏進墨言堂,便看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杜若錦有些驚慌,正要出聲喊叫的時候,那個人影又突然來到自己面前,杜若錦仔細辨認纔看清是殘歌。
杜若錦上面用手狠狠拍了殘歌的肩膀一下,說道:“沒得叫你嚇死人,這麼晚你不歇着,還在這裡亂竄什麼?”
殘歌對杜若錦的埋怨不以爲然,反而湊近杜若錦,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杜若錦黛眉緊蹙,反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見到她了?”
“沒錯,我殘歌別說看清了她的面目,即便是沒有看清,我也能聽音辨人,她的走路聲我分得清。”殘歌頗有幾分自信,而杜若錦對於殘歌的信任更是沒得說。
杜若錦沉吟一番,也在殘歌耳邊說了一通,殘歌不停得點頭,臨走時杜若錦又囑咐道:“明天就按我說的辦,不愁她露不出馬腳來,到時候,別管她是何來路,我都要問個清楚。”
杜若錦吩咐好殘歌之後,便回到了墨言堂。
到了午夜,高墨言才從硯語堂回來,酒氣微醺,杜若錦本來想將他扶到牀邊,卻發現他腳步穩健,沒有醉意,心裡才鬆了口氣,這就是高墨言,喝酒盡興之時也會有自制力……
兩人臥在榻上,杜若錦握着高墨言的手,輕輕爲他揉着虎口穴,說道:“你們今晚上都談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談……”
杜若錦沒有言語,三個心思各異,彼此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坐在一起,父親又被關進大牢,而此事與其中一位有說不清辨不明的關聯之時,他們三個人究竟能說什麼?
而高硯語那份刻意的恭敬,又怎麼能令高墨言、高紙渲兩人把酒暢談呢?不過又是一場戲罷了,只不過是戲中人是高墨言、高紙渲,而導演這場戲的人便是高硯語無疑……
次日醒來的時候,高墨言已經離去,杜若錦洗漱好後,金線端上來早膳,杜若錦叫殘歌一起過來用膳,並且也叫金線一併坐下來用膳,金線推辭不過,只得依言坐下。
杜若錦看着金線臉頰不再紅腫了,不過依舊帶着幾分青紫,說道:“金線,你的臉還痛不痛?一會我再給你敷點藥膏……”
“謝二少奶奶,金線無事,比昨天好多了……”金線惶恐說道。
可是,杜若錦臉色卻倏地變了,與殘歌相視一眼,繼而恢復了常態,朝金線輕笑說道:“金線,昨兒個的事你是我不好,沒有護着你,讓你受了苦,可是我想這就是咱們墨言堂人微言輕,叫人瞧不到眼裡去,連帶着你也跟着遭了這份罪,所以我想,不如將你嫁給張媽的兒子,他如今跟着四少爺也算是有出息了,你嫁過去也算是有個依靠……”
金線怔在那裡,似是沒有回過神來,待到杜若錦輕咳一聲,才慌忙站起身來,連忙擺手,說道:“千萬不要,金線不想嫁人……”
杜若錦不動聲色,仍舊執碗用了一小口飯,慢慢咀嚼着,金線見杜若錦這副模樣,心裡大約也明白了幾分,試探問道:“二少奶奶,您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杜若錦冷哼一聲,說道:“何必我要從別人口裡聽說什麼呢?我從你金線的嘴裡聽到實情,豈不是更好?”
金線頓時臉色煞白,知道杜若錦已經知曉自己的隱秘之事,於是往門後退了幾步,離得杜若錦遠遠得,倉惶說道:“我,我只不過是誤會你……算了,這件事與別人無關,你如果怨就怨在我一個人頭上,不要遷怒其他人?”
杜若錦慢條斯理得放下碗筷,掏出帕子來輕拭嘴角,說道:“你說的那個不要遷怒他人,是說大夫人嗎?”
金線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看起來緊張之極,說道:“你什麼都知道了,何必還來問我?”
“我就是想聽你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我聽,如果你執意不講,那麼金線你聽着,別管你是來頭,今夜都必將是你與張媽兒子的洞房花燭夜……”杜若錦的話太過於威懾力,還有什麼比逼着一個女人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來的痛苦?
“二少奶奶,你……”
杜若錦冷笑,吩咐殘歌說道:“殘歌,你馬上就去佈置喜堂,即便金線是個丫鬟,我也要她嫁得體面……”
“好,好,我說,我全說……”
金線急的欲哭,眼見殘歌止住出房門的腳步,才任淚水流下,喊道:“我來高家,是爲了報仇的,因爲我妹妹死在了高家……”
杜若錦微怔,將金線的名字在嘴裡低低吟念,又反覆過濾記憶中在高家死去丫鬟的名字,頓時恍然大悟……
“你是說,你是銀針的姐姐?”
金線痛哭流涕,說道:“我們姐妹自小相依爲命,可是自從七年前她被賣進了高家,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去年我尋到了這裡來,卻聽說她被,她被……”
“你聽說她被我給殺了?”杜若錦欲哭無淚。
金線點了點頭,不再應聲。
“所以,你就告訴大夫人,你願意進高家爲婢?那麼她怎麼肯答應你的?你們之間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杜若錦想也知道事情遠沒有金線說的這麼簡單,那大夫人心思也算是縝密,怎麼可能放進一個生人進來?而且這個生人還有可能要取了自己兒媳的性命?
金線看話已至此,瞞也瞞不過去了,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去。
原來,金線初入高家之時,確實被大夫人看出端倪來,多翻逼問之下,金線才道出事情,說自己的妹妹被高家少奶奶害死了,自己就是來尋仇的,金線原本以爲大夫人定會將自己逐出高家,哪裡想到大夫人卻言辭間,都把銀針的死往杜若錦身上引,畢竟銀針以前是侍候杜若錦的。
金線便滿心以爲是杜若錦害死了銀針,可是金線要大夫人將自己送進墨言堂之時,大夫人卻要金線答應一個條件,那就是成爲高墨言的小妾,能爲高家生下一男半女來。這便是大夫人與金線之間的交易……
杜若錦在心裡冷笑,氣得幾乎要渾身發抖,眼光直直得盯着金線,慢慢吐露出幾個字來:“你們想這樣要我死?休想……”
杜若錦很生氣,不僅僅是對大夫人這般寡情生氣,大夫人不過是念着高家的香火,將心比心她可以諒解,而金線不過就是一時被誤導了,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罪。
杜若錦真正生氣的人,是高墨言。
既然大夫人叫金線成爲高墨言的妾室,勢必會弄出些伎倆手段來吸引高墨言的注意力,而高墨言本就是心思慧敏之人,他怎麼可能猜不透其中就裡?
可是高墨言並沒有在自己面前露出分毫來,他甚至沒有吐露半個字,高墨言呀高墨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二少奶奶,金線再無其它親人了,當聽到妹妹死了以後,金線早已是萬念俱灰,這輩子也再無什麼盼頭了,像金線這樣身份的人,嫁不進什麼好人家,即便嫁進去了,也是給人做妾的命,金線不想做妾,做妾叫人瞧不起,還是沒有人把自己當人看。”
“金線,這是你的私事,說出來有什麼意思?這高家上下,像你這樣的丫鬟也怕是有幾二十來個吧,高家怎麼顧及得過來她們心裡所想呢?”杜若錦有一搭無一搭得說着,心裡卻愈發有些厭煩了。
杜若錦氣怒不已的時候,金線卻接口說道:“二少奶奶,你是不是想知道,金線在您身邊侍候了這麼久,卻從來沒有做出傷害過你的事情嗎?”
杜若錦冷笑,說道:“金線,你走吧,趕緊離開高家吧,你的事我不想知道,你來高家不過爲尋仇,可惜你的仇人已經死了,也是死在別人的手底下的,而那個人也死了,所以說,人早晚都是一死,只不過生死各有天命,銀針固然無辜,可是這也是她的劫數……”
金線聽見這話,差點又落下淚來,說道:“二少奶奶,您自個保重,金線這就走了……”金線朝杜若錦福了福身,說時急那時快,金線卻掏出袖中匕首來朝杜若錦刺了過去。
殘歌端坐在旁邊,只不過是輕揮手中的劍,便斃了金線的性命,看到金線應聲倒地的場景,杜若錦才收起到了嘴邊的攔阻,她本想阻止殘歌殺死金線的,可惜殘歌的手法太快,快到自己來不及出聲……
杜若錦輕嘆一聲,說道:“其實她就是一心求死,否則該知道在你面前還能討得了好去?”
殘歌也了悟過來,奇道:“那她爲什麼這麼做呢?”
杜若錦不敢去看金線的屍身,不自覺的便打了個冷戰,說道:“殘歌,你難道不覺的這個世道變了嗎?變得令人髮指,人的性格也扭曲起來……”
杜若錦的感慨,殘歌自是聽得一知半解,眼下卻顧不得與杜若錦探討什麼人生,先是將金線的屍身給挪了出去,殘歌臨走時對杜若錦說道:“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失手殺了金線,別的什麼都不要說。”
杜若錦恍惚得點點頭,跌坐在椅子上,看見地面上淋漓的血漬,反胃不已,幾欲要嘔吐起來……
杜若錦窩在榻上,不敢踏下地面一步,整個墨言堂悄寂無人一般,陰森森得,杜若錦覺得好不孤單,很想大喊一聲叫個人來,可是卻更怕自己大聲喊叫會驚動了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杜若錦越來越怕,直到用被褥將自己裹住,躲在棉被裡瑟瑟發抖……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杜若錦聽見有人踏進了墨言堂,那腳步聲熟悉依舊,杜若錦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高紙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