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契約新娘

自己是怎麼認識這個男人的呢?落塵再次回憶起那個清晨。

一大早,落塵把落沙送到學校,她要出去辦事,不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在家裡。看看時間差不多,商場也該開門了,她就趕到商場等那些債主。見了面,落塵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開始大家都沒說什麼,但當他們討論到問題的實質,就有矛盾了。他們都希望先還自己的錢,誰也不願意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收錢,而如果不賣房子,落塵根本不可能還上這筆鉅款。大家說着說着就激動起來,把落塵圍在中間大聲爭吵。

這個說:“落塵啊,大家都不容易啊,你們不還錢,我們就沒有資金週轉,就不能做生意,大家都完蛋啦。”那個說:“是不是沒把錢都拿出來啊,凌家也不留個心眼兒,讓個黃毛丫頭,還是領來的管錢,這錢都不一定去哪兒了。”說着話,就有跟着起鬨的,拽着她不讓她走。

落塵哭笑不得,百口莫辯。和他們這些人也講不清楚,他們都是什麼人啊,就靠着嘴說出天來招攬客人呢,和他們辯解,那就是班門弄斧,自取滅亡。她只好等他們說夠了,再試着商量。

徐蔓之和秘書童忤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一羣大樓內的商戶圍着一個慘白着臉的少女,七嘴八舌地爭執。那女孩站在中間,大家都拉扯着她,也不見她有什麼窘態,十分鎮靜,低着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麼。周圍的吵鬧和她的安然形成了強烈反差,並不很出色的女孩,生生地被突顯出來,讓人看到她,就覺得心平氣和,很安心。

徐蔓之示意了一下童忤,讓他去了解一下情況,然後自己就轉身上樓了。徐蔓之是這棟商廈的所有者,在這兒的商戶是要向她繳租金的,也要接受其管理,因此童忤出面處理,場面頓時控制住了。本來嘛,商廈已經開始營業,他們討論的是私事,卻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按規定是要罰款的。童忤問清楚情況,仔細地看了凌落塵一眼,剛纔他就發現董事長打量了這個女孩半天。

他對那羣商戶說:“現在商廈已經開始營業了,有什麼私事請下班後協商。”

這些人思量這也不是一時三刻能解決的事情,就讓凌落塵下班後過來。童忤又轉身對凌落塵說:“淩小姐嗎?你父母的事情商廈也聽說了,我們也派代表協助處理了他們的喪事,請節哀。但是櫃檯租約還有些問題,麻煩你和我上樓處理一下,可以嗎?”

凌落塵在童忤出面的時候就已經擡起頭,看着他精明幹練地和那些商戶打交道,幾句話就把人羣驅散了,心裡很佩服。她正走神呢,想着這麼年輕好看的人,辦事卻這麼老練,如果自己這樣,弟弟和自己就不會受欺負了,因此童忤和她說話,她也沒聽到。童忤看她又低頭想事情,就伸手拉了她一下。落塵這才意識到他剛纔和自己說話呢,自己卻沒聽到,不由得臉都紅了,沒有血色的臉上忽然染上了顏色,很有些少女的動人。童忤又重複了一遍,落塵連忙點頭,就跟在他後面上樓了。

原來父母租的櫃檯今年的租金並沒有交,好像是說這次上貨回來一併交齊。他們也是把寶都押在這次淘貨上了,把能動用的錢都拿去了。所以,櫃檯雖然有押金,但是其中一部分要用來繳租金。本來這件事情是歸營業部管,童忤完全可以不插手,但看到那麼瘦小無依的女孩,強撐着面對家庭的變故,承擔一切責任,他就想讓她少受點兒打擊,起碼跟她說明,不再追討拖欠了半年的租金也就是了。落塵坐在童秘書的辦公桌對面,規規矩矩地聽他說明,心是越來越沉,唉,怎麼就沒有一點兒好消息呢?

“這節櫃檯,你們還租嗎?”童忤問她。

“租的。”補上租金,不取出押金,櫃檯就可以轉租出去,多少也是筆固定收入,總比竭澤而漁要好一些。

童忤馬上草擬了一份協議,內容是把貨物抵租金償還給商廈,商廈不再追究所欠租金。打印出來,落塵過目,確認無誤,就在下面簽了字。

落塵正在看那紙協議,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

童忤拿起電話,說:“是,董事長,是老凌他們欠款的事情。對,來的是他們的女兒。是,現在在我這兒,正打算籤關於拖欠租金解決的協議。好,我馬上帶她過來。”撂下電話,他對凌落塵說,“我們董事長想見你一面,請。”落塵很納悶,董事長見我做什麼啊?但她自小逆來順受慣了,也就什麼都不想,站起來,隨童忤進去了。

董事長室是同秘書室相連的一個房間,中間有落地窗相隔,應該是裡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裡面。童秘書打開門進去,落塵稍微等了一下,才慢慢走進去。屋裡面非常氣派,董事長年輕得讓落塵有點兒兒驚訝。她衣着高雅,就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情。董事長看到他們進來,就走到沙發那兒坐了下來,讓她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童忤去倒茶,然後站在董事長身後。

凌落塵坐在那兒,背挺得直直的,等着董事長開口。董事長喝了口茶,然後開口道:“你好,淩小姐,我是徐蔓之,是這棟商廈的所有者,也可以說是你父母的老闆。”說到這裡,她回頭看了下童忤,說,“你先忙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單獨和淩小姐談談。”童忤點點頭,然後看了看凌落塵,落塵也正好擡頭看他,好像交換了什麼信息,又好像沒有。童忤轉身出去了。

徐蔓之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落塵,也不急着開口,好像在考驗這個女孩的耐性。落塵目不斜視,只是低頭看着對面徐蔓之的鞋尖。這是她跟大人打交道多年養成的習慣,別人不說話的時候,低頭看對方的鞋,表示謙恭和尊敬,等人家開口說話,就看對方的眼睛。因此,落塵雖然話少,卻很懂禮貌。徐蔓之靜靜地看了她半晌,一絲笑意慢慢爬上她的嘴角,沒等綻開,便緩緩開口道:“你家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談談你的情況吧,看看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的?”

徐蔓之的嗓音低沉,沙沙的,很是動聽。

落塵沒聽父母提過他們的這位老闆,想是他們與她沒有多麼深的交往,甚至接觸也很少。她很自然地把徐蔓之的話當做客氣,因此回答道:“爸媽的後事,在商場和親戚朋友的幫助下,都辦好了。商場剛剛還減免了我們櫃檯的租金,謝謝您。”落塵說得很誠懇,她是真的覺得作爲商場的經營者,肯這麼做已經很不容易了。

徐蔓之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杯,卻並不喝茶,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問:“既然辦好了,剛剛在樓下,是爲什麼在吵呢?”

落塵照實回答:“爸媽他們出門拿貨,也幫別人帶貨。現在人出事了,錢也不見了,這些錢都得還。”

“多少?”

“五十多萬。”

徐蔓之低低地說:“不是小數目啊。”

“嗯。”

“能還上嗎?”

落塵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錢她是會還上的,但什麼時候還完,她卻不知道。

“家裡還有弟弟?”

“嗯,剛上初中。”

“你呢?”

“我高中畢業了。”現在看來,C大她很難去讀了。即使想辦法把每個商戶的錢都還上一半,她也沒有錢交學費。

“沒參加高考?”

落塵收到C大的錄取通知書後,老凌他們雖然沒擺酒請客,但買了很多糖果請熟識的人吃,只是徐蔓之不可能知道罷了。

落塵低下頭,沒出聲。她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如果真能在這裡獲得幫助或者資助,就可以渡過這個難關。可是,憑什麼開口要人家幫助呢?她的個性就是這樣,當年在孤兒院,即使是非常希望被領養,在面對來領養孩子的那些大人,她還是不會甜甜地說些什麼,或者像別的小朋友一樣,表演些什麼展露一下自己,博取點兒歡心。

徐蔓之當然理解成她沒考上,在這個當口,饒是她再善於言辭,竟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眼前這個遭遇這麼多不幸的女孩。

她停頓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情緒,才又開口:“那麼,你想繼續做生意嗎?”商場裡面很多站櫃檯的女孩也就是十八歲上下,家裡條件不好,早早出來打工。如果落塵願意繼續在商場裡工作,這方面她倒是很容易幫一些忙,比如減免些租金。

落塵聽到這個提議,搖了搖頭:“我弟弟還小,如果真的工作的話,我想找一份可以方便照顧他的工作。”這幾天思緒很亂,她好像還沒仔細考慮到這一步呢。現在想想,如果她能去C大報到,成爲一名大學生,似乎更容易找到賺得多一點兒、條件好一些的工作。

徐蔓之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雖然這個凌落塵很合她的眼緣,但是在具體瞭解清楚之前,對於她的事情,她還是不能過多幹涉,這也是她辦事的作風。

落塵見這位董事長不再說話,略坐了一會兒就站起身:“謝謝您,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徐蔓之忽然就笑了,這個女孩子不卑不亢,可能這就是所謂窮人的骨氣吧。但她非但不會覺得欣賞,反而感覺是迂腐裡面透着窮酸的氣息。她並不是習慣了一些趨炎附勢的諂媚,只是更適應裸的利益交換。在她看來,那樣的人才是真實、正常,甚至可以說坦白得可愛的人。凌落塵這樣的,她已經太久沒有遇到過了。在她看來,這類人要麼就是故意清高,等待更好的時機和回報,要麼就是不知變通、不識時務、拿面子太當回事兒的傻子。

想到這裡,徐蔓之不禁也有點兒索然,之前對落塵因冷靜所產生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好,再見,走好。”

落塵敏感地感覺到徐蔓之態度的變化,她躬了下身,就出了門。她並不知道轉瞬之間,她的所有價值在徐蔓之那裡都歸零了。當然,即使知道,她也未必真的會在意,以她現在的狀況,無力顧及是一方面,而她對他人不抱任何過高的期望是根本原因。沒希望,也就沒失望,落塵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這一點。

走出門,回身輕輕地把門關好,落塵才快步向外走去。

童秘書迎上前來,說道:“董事長吩咐我送你回家。”

落塵對這個童秘書的印象很好,而他又是年輕的男性,所以落塵對着他的時候,還是會略顯出少女面對異性時特有的侷促與無措。她下意識地拽了一下衣襟,彷彿要把衣服拉平整:“不用客氣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童忤被她的樣子弄笑了。他工作的時候其實很少笑,因爲年紀不大的緣故,他總是儘量保持嚴肅,以此來提高一些權威感。其實落塵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沒什麼笑料可言,可她小大人的神態被突發事件弄得有些不自然,就多少有些搞笑了。

“你不讓我送,會顯得我辦事不力啊。走吧。”童忤的語氣不輕不重,多少有些隨意,但是又在這種隨意中流露出點兒親切的味道,讓人聽着格外受用。

落塵低下頭,沒再堅持。

“瞧瞧,這是誰啊!”一個不和諧的、略顯刺耳的聲音響起來。

“林先生,尤先生,找董事長嗎?”

落塵擡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深思的眼睛。落塵認得這個人,前幾天在學校,是他爲自己解圍,將另外一個蠻不講理的傢伙帶走的。她轉過臉,蠻不講理的那位正帶着一臉怪笑盯着自己看。

“你來這裡幹嗎啊?”

見落塵根本不予理睬,童忤代爲解釋:“淩小姐的家人之前是這裡的商戶,董事長找她過來了解一些情況。”

“之前?”這次發問的是林緒。

童忤猶豫了,這種事情實在不方便在落塵面前向他交代清楚,這是人之常情。

“之前是表示過去時,相信你們這麼高的智商,都能夠理解。”落塵回答道。以她的性子,本不是這麼計較的。但是,她既沒有重新回顧一次的勇氣,更覺得沒有向陌生人細說的必要。

落塵向童忤微微欠身:“我先回去了,您忙吧!”說完就向電梯間走去。

童忤向林緒他們說:“董事長讓我送淩小姐回去,你們直接進去吧。”他剛想走,卻被林緒拉住。

“是尤他找你有事,我替你去送人。”

然後就聽尤他嚷嚷:“誰找他有事啊,你……”尤他後面的話當然是在林緒凌厲的眼神下嚥下去了,只不過落塵沒看到罷了。

林緒剛好來得及跟落塵乘一部電梯下樓。他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電梯門口,完全擋住了落塵的出路。他站在那裡,卻遲遲不按樓層按鈕。

剛剛他們之間的對話,落塵都聽到了,所以現在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拒絕吧,他並沒跟她說要送她回家,不拒絕吧,這麼大的一個人就杵在眼前,真的一起下樓,一起走,又怕有默許的誤會。

落塵只好擺出敬而遠之的態度,說:“麻煩幫我按一樓,謝謝!”

聽到她說話,他才自作主張地摁了地下二層。在這棟商廈裡,地下一層是庫房,地下二層是車庫。

見不被理睬,落塵只好自己走過去按。可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就被他的大手握住拉了下來:“你總是這麼無視別人的好意嗎?”

落塵不由得有些生氣了:“好意,什麼是好意?!”

“難道送你回家,不算是好意?”

“我腿腳沒問題,也認識回家的路,我不需要這種好意。”

“依你這麼說,好意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你需要的,纔算是好意?”林緒的聲音裡已經有些危險的成分,只是那時的落塵還分辨不出來罷了。

“這是自然。施比受有福,給予的人享受到了賦予的快樂,誰又知道被施捨的人接受得痛不痛苦?”對於這一點,落塵是深有體會的。也許很多孩子都忘記了學齡前的一些事情,可對她而言,在孤兒院的那段記憶永遠不會淡去。

並不是沒有人關心孤兒的成長,國家財政對於孤兒院的投入也不少,社會也有很多捐助。但是問題並不僅僅在於捐助只是杯水車薪,更突出的是很多捐助的無序、重複所帶來的極大浪費。急需的用品,往往很難得到,而一些用來展示他們生活水平高的硬件設施,倒是不斷有人贊助翻新。

“你需要什麼?”林緒並沒有和她糾纏施與受的問題,反而直接切入主題。

電梯此時已經停在了地下二層,林緒等落塵走出去之後,才步出電梯間。

落塵忽地回身:“需要什麼你都能給我嗎?”

“怎麼這麼問?”

“不能給,你又何必亂打聽。”早料到林緒的回答,落塵反擊回去。他們的關心,可能只是爲了滿足一時的好奇心,或許讓她把痛苦翻出來展示一下吧。可她是現實的,知道這麼做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只是多一個人欷歔感嘆而已。

“不是不能給,總要知道我能否給得起啊!”林緒的興趣被她勾起來了。

“五十萬,你有嗎?”落塵也是隨便一說,在學生宿舍遇到的人,哪裡會有什麼身家。

“我有的話,你拿什麼來交換?”

“我能有什麼?要是真的有人能夠借給我,我能保證的只是儘快還款。”落塵還處於閒聊的狀態中,雖然不知不覺地透露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可她並沒覺得會有什麼不妥。

“儘快是多快?”林緒彷彿饒有興致。

“嗯,”落塵仔細想了一下,“儘快就是儘快,有可能快,也有可能慢。”她老實地回答。

“我可以有條件地借給你,你不妨考慮一下。”

“什麼條件?”落塵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卻沒考慮這件事的真假。

“我們結婚,期限至你還清所有借款爲止。”

他說得簡單明瞭,這是另種形式的貸款,只不過利息變成了她而已。但她也有不解的地方,自己的容貌實在平常,一米****的身高,並不高挑出衆,怎麼會引來他這麼荒謬突兀的提議?

待她再要開口,林緒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然後才說:“我很清楚我剛剛說的是什麼,你只要回答好或是不好就行了。你不需要質疑我的能力,支票我可以現在寫給你。”

落塵開口道:“明水路市場旁邊,你知道吧。”出其不意誰不會啊。

那天,直至下車,林緒和凌落塵都沒再交談。比沉穩,比耐心,他們倆旗鼓相當。

回到家,凌落塵似乎完全忘記了發生在那棟商廈的事情。弟弟纔是實實在在急需解決的問題。落沙的狀態好像好了很多,畢竟以前最常在他身邊的也只有落塵,只要落塵不離開,他就沒有失去全部的世界。他對於落塵的依賴,也使落塵對於他的依賴在增長。有個人全心全意地需要你,這種感覺是很神聖的,讓你不由自主地呵護這種很純真的感情,儘管落塵是個很安靜的人,卻對他的有些表現多少有些婆婆媽媽。

等落沙睡下,落塵去客廳看書。雖然父母的房間空着,但他們還是保持着在客廳裡學習的習慣,不想改變什麼。學習是她生活中最不困難的部分。落塵並不是很聰明的學生,但她的理解力很不錯,在學校裡學習的知識都能很快理解消化。況且知識對於她來說,是生存的資本,她比那些同齡的孩子更認真對待學習的過程,珍惜這種機會。儘管她已經錯過了報到時間,去讀大學已成奢望,但書還是隨時可以看的。

看着看着,落塵就有些出神,回想着她剛到這個家的情形。環顧這個並不是很大的兩室一廳,她卻覺得似乎最快樂的時光都在這裡,但這些時光也似乎在沒有刻意珍惜的情況下都過去了。家裡哪件東西是什麼樣的、什麼時候添的,在哪裡有過什麼趣事,弟弟小的時候,都爬到過哪個角落、弄壞過什麼物件……好像這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父親憨厚的笑聲,母親有些張揚的笑聲,也迴響在耳邊。

落塵覺得她一直在努力長大,學好本事,爲了離開這個她寄居的地方。但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他們當成最重要的親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由於真心的愛護,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是這個家的一部分。這個房子不只是房子,還是自己和弟弟的家,留有父母氣息的家。

又是忙碌的幾天。童秘書出現了幾次,幫助她處理了父母過世後的一些後續問題:把房子、存款過戶到凌落塵的名下,清償債務,給父母銷戶口,並在一個很好的公墓給父母買了一塊地把他們合葬了。他做這些,反覆強調是商廈撫卹的一部分,落塵明知道不會那麼簡單,可還是接受了。不論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世界,她還是希望他們能夠舒適一點兒,最起碼落沙在憑弔他們的時候,能更好受一點兒。

童忤給了她林緒的電話號碼,要她想好後聯絡林緒。通過童忤,她也知道了林緒是徐蔓之的兒子,是她耳熟能詳的華林集團的少東家。毫無疑問,五十萬他絕對有能力拿得出來。

因此,童忤的頻繁出現,還是讓落塵的心態有了些微變化。落塵對任何人,基本的感覺就是和她有關和無關,別的極少能有直觀的感受。可能最近有印象的就是童忤了,他是和她接觸比較多的異性。凌落塵給他的標籤是能幹,但似乎這也和性別關係不大。這樣想想,倒覺得結婚與否無所謂了。

落塵在求職的路上經過C大,看着那些嬉笑、打鬧或是親密地挽手出入校園的那些學生,落塵忽然發覺,即使她還有父母,還有完整的家庭,自己和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她的不同,不是因爲身世的緣故,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就算是按着最標準的規矩去要求自己,她也不能成爲心裡暗暗羨慕的那種笑得恣意、無憂無慮的人,她只能是猶如野草般自己成長。這個世界最應該無條件關心、肯定自己的人早已經放棄了分享她成功喜悅的權利,她也只能是無聲無息地成長,甘苦自知。

忽然間,落塵覺得豁然開朗。爲什麼拿那些條條框框的標準爲難自己呢?眼前既然有解決問題的捷徑,人家提供了方便,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還需要堅持什麼?關鍵是誰在乎呢?除了她自己,眼下誰還在乎她?這麼想似乎有些自暴自棄的情緒在裡面,但落塵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既然這樣能讓她和弟弟生活得好,既然要付出的代價是自己,自己又只有自己,還有什麼好擔心和害怕的呢?

落塵拿出來那個電話號碼,童忤給她之後,她一直放在包的夾層裡面,似乎那時已經有預感會用到。上面寫着兩個字——林緒,後面就是一個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好久之後,纔有人接聽:“凌落塵?”

聽他這麼說,落塵忽然有點兒兒後悔了,她做出決定是一回事,可事事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感覺就不那麼美妙了。

“我在開會,出來接你的電話,你就打算不出聲?”雖然會議的確很急,但林緒此時多少有些打趣的意味。

“你開會吧,我再打。”

“說吧。”他的聲音有點兒兒誘導的意味。

“借錢給我的事情,你改主意了嗎?”

“我在等你的回答。”

“條件不能更換嗎?比如和你們公司簽約,規定服務年限。”落塵之所以這麼提議,是希望作爲華林的少東家,他能把她作爲一項風險投資。而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和努力,應該會使回報大於預期。

“需要服務的是我,不是公司。”

林緒乾脆,落塵也一樣利落,儘管這種利落更多的是快刀斬亂麻般逞一時之快。“好。”

第二天,童忤過來接她。他親自給她打開後車門,等她坐進去,又幫她關好車門。同他打了幾次交道,落塵覺得他辦事很注意分寸,不遠不近,但他這次多禮的表現使得落塵感到,他在心裡對她重新定位了。

路上,他告訴落塵會帶她去買衣服,已經有專門的設計師在店裡等。落塵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車子是駛往市中心的方向,她靜靜地看着車窗外倒退的景緻,靜靜地等待着一切的發生。

設計師是很有個性的一個女人,不苟言笑,最經常的表情就是皺眉。“或許是我給她出了很大的難題,她看到我的第一個表情就是皺眉,”落塵想。

但設計師的眼光果然獨到,她並沒有試圖把落塵打扮成一個洋娃娃,就如很多女孩那樣。她不停地讓落塵走來走去,然後拿不同顏色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比,卻並不要求落塵試穿。

“好了,就是這樣。”

她遞給落塵一件銀色的桑蠶絲背心,上面有幾筆水墨圖案,還有一條寶石藍的七分褲,褲子上有幾朵手繡的金線小花,讓她試穿一下。落塵很喜歡她的選擇,先不說穿起來的效果如何。如果是裙子,對於她這個只穿過校服裙子的人來說,多少會有些手足無措的。

從試衣室出來,那個女人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我就說嘛,在我手下,沒有不可救藥的。你好,我叫林端紫,你叫我端姨就行了。”

凌落塵對於她的評價並沒有說什麼,對自己的新衣服也很喜歡,穿上去,自己好像會發光的感覺:“你好,我是凌落塵。”

“你的着裝造型並不是你看起來普通的主要原因,你的問題是你不夠張揚,幾乎不散發任何信息給周圍的人,你過於包裹自己了。”

落塵覺得這個叫林端紫的女子很犀利、很敏銳,竟然只通過短短地接觸就能發現問題所在。

“我並不出色,所以也不想引人注目。請您讓我看起來就和平常的我一樣,我不希望被打造成什麼別的人。”

“當然,你給人的感覺很特別,如果能被人感覺到的話,我並不會破壞你自然的氣質。就今天這種風格,我還會選擇一些衣服、配飾、鞋什麼的給你送過去,你會喜歡的。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林緒的姑姑。”

呵,真是大家族啊。難道這些親戚們要一個一個出現並審查通過,然後自己才能順利履行和林緒的約定嗎?落塵不禁有些無奈。

“不必擔心,我們林家嫡系的人員並不多,不會要求你一一接見的。我對喜歡的人一向話多。”

落塵摸了下自己的臉,難道想自己什麼都寫在臉上了嗎,還是林家的人都太高深,隨便一掃,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好了,等我們熟悉了,希望你也會喜歡我。”

落塵並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麼直接的好意,何況這個端姨剛剛還給她那麼嚴肅的感覺,轉變得這麼突然,多少讓她難以適應。

林端紫好像也並沒有需要她回答,只是開始梳她的頭髮,琢磨着給她換個髮型,要把她的頭髮剪短,再燙成小彎,說是這樣更能顯出她冷豔的味道。這一提議,被落塵堅定地否決了,畢竟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落塵並不想有任何大的改變。落塵也不是很希望她能變得有多漂亮,她就是她,平常的樣子就很好很舒服,也很安全。

“就是你啊,黃毛丫頭,不知道我哥的眼光怎麼這麼獨特!”尤他忽然走了進來,很無禮地打量她,然後說了這麼句話。

“不滿意的話,還有退貨的機會。不用擔心,我沒有任何意見。”

“滿意不滿意,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很滿意呢!”

“您要是滿意就不會把下巴揚得那麼高了。”

“你還是有優點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謝謝。”

“你太無趣了,怎麼都不生氣啊?”

“您誇我呢,我爲什麼要生氣啊?”

“沒勁,我走了。”他說着,揮揮手就走了。

林端紫見怪不怪地說:“尤他就是喜歡胡鬧,到我這裡竟然像是沒看到我這個媽媽一樣,招呼都不打一個,你別跟他計較。”

落塵忙說:“怎麼會呢,他只是很直率!”心裡暗自後怕,慶幸自己把那句唯一會的國罵咽回去了。

從林端紫那裡出來,已經很晚了。一看來不及回家做飯了,落塵就在家附近的市場下了車,買了點兒現成的,往家走去。手上除了吃的,還有幾個大袋子,都是林端紫給選的衣服和鞋,所幸只是袋子很大,並不很沉。落塵看看這些東西,忽然覺得荒謬。自己怎麼好像一不小心遇到了外星人,這些人怎麼都那麼怪異呢?林緒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怪癖,或者不堪回首的過去。

童忤在她下車之前告訴她,明天早上會過來接她,讓她自己打扮好。

第二天一早,落塵就交代落沙,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家裡面給他留了吃的,餓的話就自己先吃,不要等她。落沙很懂事地沒有多打聽她要去做什麼,只是說:“好的,我在家做作業,然後可以玩遊戲嗎?”

“完成了作業就玩一會兒。困的話就自己先睡。”

落塵到樓下的時候,童忤已經在那裡等着了。車裡並沒有別人。

她一上車,車就開了。童忤沒有透露他們的目的地。

今天的天氣很好,早上的太陽儘管明亮,卻並不灼熱。天高高的,藍藍的,讓人覺得什麼都很遙遠,都很縹緲。人可以自在地在裡面飄,什麼都不用想,被幹燥的、有着陽光味道的空氣包裹着、溫暖着,給人無限的包容和安慰。

等落塵從她的冥思中轉過神來,車子已經駛進了C大校園。這個校園不對外開放,所以學校裡面秩序井然,學術氣息濃厚。林家的車能開進來,想必也是運用了特權。

“林先生讓我先帶您過來辦理入學手續。”

落塵有點兒驚訝:“我沒帶錄取通知書。”

“帶了身份證就行,學校這邊有底可查。”

落塵點點頭。身份證是帶了的,她以爲結婚登記辦手續,會需要證件。

落塵跟着童忤先到校財務處交學費。學費需要通過銀行轉賬,他一個電話就辦完了。然後是到院系辦學生證,到校醫院體檢,到食堂辦飯卡。戶口由於是本市的,不需要轉進來,這些都辦得很順利。但學校已經開學一週多,軍訓已經開始了,落塵如果臨時插進去,會很辛苦,也很麻煩。於是,童忤在請示了林緒之後,直接就讓校醫院給她出了證明,以示由於身體狀況不能參加軍訓。校方也表示,這種情況下,軍訓成績可以用軍事理論課的成績代替。

學校的事情辦完,再回到車上,童忤交給落塵一沓單據:“這是收款的單據,你收好。”

落塵拿過來,攥在手心。這個林緒,竟一點兒也不怕自己反悔。

車子穩穩地把她送到華林大廈。在這個城市,恐怕沒人不知道華林集團。華林集團是老字號華林商號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一點點擴建而成的,現在的發展勢頭相當不錯。這個城市的標誌性建築之一就是華林大廈,在市中心很繁華的地段。落塵曾經路過那裡,那棟大廈不僅僅是高,而且很有特色。這棟大樓的門窗都是木製的,並非現代意義的門窗,是那種仿古的感覺,且不是街上那種粗製濫造地做舊,而是看起來就有很厚重的歷史感在裡面,很精緻的古典的味道,在鱗次櫛比的現代化大廈中,卻也並不突兀,有一種衝突而和諧的美感。稱華林大廈爲這個城市的地標,一點兒也不爲過。

現在,落塵站在這棟大廈前,以往並沒多考慮的問題,忽然涌現出來。之前,她只是考慮用自己的婚姻貸出五十萬是否值得,卻沒想過,這個婚姻並不是普通的婚姻,嫁入這樣的家庭,嫁給風口浪尖的那樣一個人,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容不得落塵多想,一樓的接待小姐已經迎上前來。落塵對於她的殷勤詢問,只是點點頭,隨着她進去了,並沒回頭。

對於林家的家事,童忤不知道詳情。但由於跟着林家現任女主人做事,所以也多少能看出些端倪。不論是什麼內情,這個小姑娘是自己親手送過來,送到林先生的手裡,不知道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幾天,他被林緒叫過來做事,但是他相信董事長很清楚這些事,尤其是幫凌落塵還欠款,怎麼可能不傳到她耳朵裡。但是,沒人問,他就沒必要說,董事長應該是默許這些事的,否則也不會這麼順利。他唯一有點兒擔心的就是那個始終淡淡的女孩,他的同情,此時已經分辨不出是什麼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是幫助了她,抑或是讓她陷入更艱難的困境之中。但是,這些都不是他該操心的了,此刻他只能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漸去漸遠,最終消失在走道的盡頭。

落塵被帶入一間會客室。沒過多久,林緒和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先生走進來。

落塵這才終於看清楚他的樣子,以往都沒有仔細打量過他。可看過之後,落塵有些失望。林緒長得高高大大的,但五官只能稱爲周正,唯一出衆的地方就是他的氣勢,沉着冷靜,卻又讓誰都無法忽視。看來誰都不能事事如意啊,給他顯赫的身世,就不能給他英俊的外貌,不然真說不準會天妒英才呢。

拋開自己內心的想法,落塵大大方方地直視林緒。林緒和那位老先生一前一後坐在桌對面,卻都不看她。

“我是華林的法律顧問,姓王。這是協議書,請先看一下。”老先生遞過來一份文件。

文件頁數不多,內容也一目瞭然,無非是婚前財產公證,雙方的責權劃分,將他們之前達成的共識化爲條文,感覺也沒有什麼文字陷阱。上面特別提到孩子的問題,落塵並沒有打算生小孩,這一條她自動忽略。大概通讀一遍,她對王律師說:“我對協議沒有異議,但是我希望增加一個附加條款。”

王律師望向林緒。林緒的左手放在下巴處,只伸出食指微微勾了一下,示意她不妨說出來聽聽。

“我希望在婚姻的存續期間,能帶着弟弟一起生活。”存續,這個詞還是剛剛從文件裡看到的。這個詞語抽象,但意義準確,最重要的是聽起來很專業。

王律師側過頭看林緒的臉色,但是林緒毫無表情,沒有給他任何提示。

“這個問題,”他只好自己小心措辭,“由於淩小姐現在才提出,即便是可以寫入協議中,但還涉及很多技術性的細節,我需要草擬一份新的協議書。所以,是不是……”他望向林緒,那個臭小子還是那副不變的面孔,要不是林老爺子特意致電拜託他,要他親自把關,他怎麼會管這些孩子的事情。

林緒總算有點兒尊老愛幼的覺悟了,他挑了挑眉,接下話茬:“你先簽了這個,至於其他問題,需要的話可以另外擬訂協議。”

“那麼,請簽字。”王律師鄭重地說道。

落塵依言簽了字,關卡重重,應該還有很多想不到的難題吧!

落塵的情況,林緒這幾天瞭解得很全面了。他想結婚,實在也是形勢所迫。但決定娶落塵,卻真的是偶然。

林家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外強中乾,後繼無人。家族式的企業發展起來,當然需要以血緣和親情爲紐帶,盤根錯節地向外擴展。可到林緒的祖父林釗這一代,卻人丁不旺,只有一兒一女,林致東、林端紫。林緒又是林致東的獨子,所以是名副其實的三代單傳。

老人嘛,觀念也老舊。雖然支持孩子出國深造,學些外面的新科技,可骨子裡的老觀念是不肯變的。他們都認爲最大的孝心是傳宗接代,開枝散葉。林緒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就沒少聽他們嘮叨,更甚者是給他安排各種各樣正式的、非正式的相親。

尤他在一旁看他的笑話:“你趁早在外面生一個給他們得了,有了個小的,你就解放了。”

林緒不理他,孩子是那麼好生的?生了孩子,就要好好地照顧和教導。他自己就是在爺爺身邊長大,和父親、繼母都生疏得很。媽媽,更是個很陌生的名詞。

成家之後纔是立業,林緒一直以承擔家族的責任爲己任,他的人生就是爲了這個責任而存在的,也只有在這個責任中才找得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林緒很爲自己是林家人而驕傲,也想成爲林家的榮耀。

凌落塵給他的感覺,就像徐蔓之所說,冷靜,卻帶着點兒倔勁。結婚,與其找個特黏人的,不如找個獨立的還省心。反正媳婦放在家裡擺着,長輩也就放心、踏實了。林緒被他們自十八歲煩到現在,也真是要到極限了。

凌落塵是個孤兒,資質看起來還不錯,相信會有很多潛力可以發掘。起碼兩個人的相處,不會因需要找什麼話題而爲難,也不用擔心她的糾纏,她看起來就像只要沒人打擾,就能安靜一天的樣子。所以,和落塵結婚這個決定,是他綜合考慮的結果。

家人對於他選擇這樣的伴侶並非沒有異議,反對得最強烈的就是徐蔓之了。她認爲她和凌落塵有過直接接觸,比較有發言權。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覺得林緒只見過凌落塵兩面就決定終身大事,未免有些草率。

林緒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對於媽媽,他也沒有多想知道她的事情,只是聽說那是個性格溫順的女子,很小就嫁給爸爸,生下他不久後就病逝了。他有一張母親的照片,但有點兒模糊,看不清她的樣子,只是感覺很親切。他覺得給他生命的媽媽總是在某個地方好好地生活着,看着他成長、成功。

一直是姑姑在照顧他,後來父親與徐蔓之結婚,他也只是稱呼她爲太太。徐蔓之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對林緒也很關心,他的事情都是徐蔓之在張羅。對徐蔓之,林緒也很尊重。父親經常在海外的分公司,爺爺常年忙於公事。家裡的常住人口也就是他和徐蔓之,姑姑結婚後雖然也住在附近,但畢竟不能經常在家。林緒和徐蔓之相處得也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在林緒心裡,最親近的人只有他自己,別的人離開他也不在意。

結婚這件事,他也想尊重徐蔓之的意見,可看了那麼多,也就是這個看着順眼順心,他就不大想放手。

而徐蔓之不是不知道林緒一貫的挑剔,在這方面,他似乎有點兒孤僻。上學的時候不必說了,多少女孩子追逐未果;進入公司,應酬中也有很多變着花樣推出美女的,也沒見他讓哪個近身。這次要是堅決反對,又怕打擊了他的積極性。雖然這個婚姻是有時效的,但是這個凌落塵要是不打算還錢,林少奶奶的位子是可以長長久久地坐下去的。她是擔心林緒試過了,不喜歡,凌落塵那邊夾纏不清,反倒麻煩。

後來林老爺子一句話就把這件事拍板了:“孩子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操心去。”言外之意,就是愛怎麼着就怎麼着。這就是典型的溺愛,林緒在爺爺身邊長大,什麼不是可着他的心思來,根本不適用一般的標準。別說現在是林緒自己挑了個媳婦,就算是挑十個八個的,估計林老爺子也說好,還得直誇孩子有本事。

林緒對於凌落塵的資料可以說是很熟悉了,但是對於她這個人卻並不瞭解,他也沒想過去了解。今天她提出凌落沙的問題,就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想過凌落塵會考慮到她弟弟,雖然是養父母的孩子,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可畢竟是作爲親人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她對於很多敏感條款,例如生子後,如果婚姻結束,孩子的撫養權歸男方所有等條款甚至視而不見,毫無異議。唯一提出的竟是要帶着弟弟生活,這倒是讓他有點兒驚訝了。

在他看來,她不是那種愛心氾濫的人。依他的揣度,她也許會將弟弟安排得衣食無憂,未必會攬在身上。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她對親人的執著程度了。

王律師走後,落塵馬上問:“另外擬訂是什麼時候?我希望是結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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