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汾北諸城戰事多,黃河岸邊白骨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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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和六年(公元571年),周陳國公宇文純及大將田弘連克齊國宜陽等九城。
不久宇文護趕來前線,坐鎮潼關,遣自己的親信,中外府參軍郭榮於汾州觀城勢,以御齊軍後援。
經過觀察,郭榮認爲汾州與姚襄鎮相去懸遠,且兩城相對孤迥,難以相救,請於州鎮間更築其他城池,以便相互控攝。
宇文護認爲有理,便派他在姚襄城南、定陽城西修築城池。
時斛律光被宇文憲所阻,兩軍對持,不能趕來增援。
鄴城收到消息後,段韶主動請纓。
高緯遂令段韶與蘭陵王高長恭帶兵前往支援斛律光破敵。
宇文憲收到消息,命身在姚襄城中的劉雄與宇文盛於齊長城以西,連營防禦。
段韶與長恭引兵而至,圍攻姚襄、汾州二城。
汾州被圍已久,糧道斷絕,如今又臨敵軍後援,汾州刺史楊敷只能據城守之並且繼續向宇文護和宇文憲求助。
爲了守住汾州,宇文憲又遣宇文盛再去突入汾州送糧。
但齊軍包圍甚嚴,宇文盛無法進入,只得趁着齊軍攻勢漸弱時,且戰且退,回防姚襄,再派人去修建大寧城以作接應。
此時郭榮已在姚襄城南更起城鎮,東接定陽,又作深塹,斷絕了齊軍的道路。
宇文憲聽說新城竣工,遣將軍韓歡和劉雄去增援郭榮,可惜韓歡中了段韶設下的埋伏,劉雄也身負重傷,最後只得率領着二十餘人,據塹力戰。
宇文憲爲此趕來親自督戰。
他一身黑甲,揮舞着手中的長劍,帶兵衝向了齊軍,奮力斬殺着周圍的齊兵。
齊軍因爲他的驍勇,一時有些退卻。
正在此時,宇文憲突然覺得眼前銀光一閃,他迅速仰面躲過,再擡頭時正發現一身白甲的鬼面將軍停在離自己不遠的位置,而他手中的長戟又迅速地向他襲來。
他擡劍擋下,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心中只覺得熱血沸騰。
是他?!
他用力振開長恭的戟。
長恭借力收回了攻勢,穩住身形,隱藏在面具下的臉上也洋溢出難得一見的興奮和喜悅。
邙山之戰就想和他好好打一場,可惜勝負未分,今日倒想和他分出個勝負來!
正思索間,宇文憲的長劍已經直刺過來,長恭用戟抵住,又轉動手腕,將戟向他的左肩插去。
宇文憲抓住馬鞍,一個閃身,在馬背上翻了一圈,又借力跳起向他砍去。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大戰十幾個回合卻未分出勝負。
劍戟碰撞的“呯啪”之聲,讓兩人絲毫不敢懈怠。
夕陽的餘暉打在臉上,打在鬼面上,兩人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只是遠遠望去,白甲的鬼面遮掩住面容,顯得更爲瀟灑一些。
宇文憲左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正要再次衝向長恭,兩軍的營帳中突然傳來鳴金的聲音。
宇文憲有些遺憾,但是心知自己剛剛落了下風,若是再戰十幾個回合,自己必敗。
他是領軍者,不可戀戰。
他有些不甘地握緊了劍,下令收兵。
長恭騎在馬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很佩服這位與自己幾乎同齡的將軍,而且他們似乎有着很多的相似之處…
不過他再厲害,自己也要守住自己國家的土地,不讓他繼續前進!
夕陽的光輝漸漸消失,夜幕也即將降臨,長恭不再觀望,也下令收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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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齊軍營帳中,幾個蒙面的黑衣人跪在段韶與長恭身前。
段韶吩咐了幾句,揮手示意他們按照剛纔所說的去做。
不消片刻,營帳中只剩下兩人。
長恭看着離去的幾人,不由地想到剛剛的事情。
宇文憲不是因身爲周國皇帝的弟弟才徒有虛名的將軍,雖然他不及孝先兄,卻也讓白天那場仗變得有些吃力。所以與其和他正面衝突,不如想個法子避開他,以計取之,減少傷亡。
商討之後,他們決定秘密調來幾個壯士,讓他們從北面突襲姚襄城。
等他們混入城中,再派另一些人偷偷渡過黃河,與姚襄城內聯絡,好裡應外合。
“咳咳…”段韶的咳嗽聲打斷了長恭的回憶,他忙上前扶住他。
“孝先兄?”
段韶擡手示意他無妨,但是又禁不住咳嗽了幾聲:“真是老了,這身體不中用了。這事別說出去。”
長恭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頭恭敬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也要注意纔是…”
“放心吧,這一生戎馬的,這點兒小病算不了什麼。等打完這仗,休息休息便好。”段韶隨口敷衍着,又道,“召集一些精銳的士兵,我們去選些人,分批渡河。”
長恭頷首應下,出了營帳。
不久,黃河之上,幾艘小舟開始啓動,藉着夜色掩映度過了黃河。
往返幾次,已有近千人到達河的另一岸。
巡邏的周國士兵聽到躁動,這才發現了異樣,但是爲時已晚,他們還不及通報,突襲的士兵便在城中斬殺了看守城門的士兵,引大軍入了城。
周軍慌忙地應對着突然出現的齊兵,很快便大敗,其儀同若干顯寶等人皆被虜獲。
宇文憲聽說姚襄失守,心裡憋屈,但還是冷靜地下令人馬後撤觀望,不可冒進。
齊軍乘勝出擊,準備攻下郭榮在姚襄城南、定陽城西修築的城池。
段韶見到宇文護令人在汾水之上建起的浮橋,很快便想到了對策。他迅速下令齊軍士兵從上游藉着水流放出大筏,擊垮浮橋。
宇文護見狀,忙令郭榮督戰水軍,找些熟識水性之人,引取其筏,力抗齊兵。
齊軍營帳之中,段韶和長恭等人立於地圖前,面上稍顯嚴肅,郭榮所建的新城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城池,卻沒想到如此難攻…
段韶看着下面爭相請命的諸將靜默良久,見長恭一直沒有說話,問道:“你怎麼看?”
長恭想了想,道:“水戰非我軍強項,卻是郭榮之長,這麼打下去對我們不利,很難奪下城池。”
段韶嘴角含笑地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不知孝先兄可是有了對策?”長恭問道。
段韶指着地圖:“郭榮新建的此城,一面臨河,三面險地,不易進攻。即使攻了下來,也只不過是一座城池而已。倒不如再作一城堵住它的歸路,轉攻服秦,奪下服秦後,再齊心協力進擊定陽。我認爲這纔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長恭聽後深以爲然。
諸將士也面面相覷地討論起來,認爲這個主意好。
於是齊軍放棄了郭榮所建的新城,轉戰服秦。
一切如預想的一樣順利,服秦城很快便是齊國的囊中之物。
段韶不敢多加停留,奪下城池後又迅速下令前往定陽。
定陽城主開府儀同楊範聽聞齊軍的到來,固守不下,高掛免戰牌。
見此景象,段韶決定先拿下汾州,以此震懾定陽城主。
齊國的士兵們在汾州城外架起雲梯,挖掘起地道,晝夜不停地攻城。
汾州刺史楊敷親自披甲執銳,與士兵們共同捍衛。他拒守汾州已有累旬,發出去的求助不知道有多少,但卻等不到救兵。
如今城下五萬齊兵,越攻越急,而城中兵將已不滿二千,戰死者已十有四、五,加之糧儲又盡,公私窮蹙。
汾州城外,宇文護早已派宇文憲來營救。但面對段韶和齊國的五萬大軍,宇文憲遠遠觀望幾日,卻未有行動。他現在兵少將少,外圍的齊軍太多,很難突入不說,很可能一不小心救不了汾州反而賠上更多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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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敷等不來救兵,心知汾州必陷,於是召來全城的將士,給他們倒上酒。舉着酒碗,愴然淚下:“我與你們都在邊鎮,很想同你們一起齊心協力破敵,保全我們的城池,但強寇四面圍攻日久,我們的糧食已經用盡,救援也被斷絕,死守窮城非丈夫也!現在我們仍有數百人,不如突圍出戰,一決死生,以此得到一條生路或許還有希望。我寧可在朝廷受罪,也不能死在賊寇手裡。我意已決,不知諸君意下如何?”
衆將士聞言皆涕泣如雨,稱願意追隨。
於是楊敷率領軍士於夜間突出汾州城的包圍,一路箭雨,殺退不少齊軍。
但齊軍勢大,他們的箭矢很快便用盡,只得拔出兵器,繼續斬殺周圍的齊人,希望能殺出一條路來。
段韶聞言,親帶精騎前來,不一會兒便將突圍的人幾乎砍殺殆盡。
楊敷等人被齊軍團團圍住,他警惕地看着周圍,最後對上段韶的眼睛,仰天大笑。
段韶看着眼前瘋狂的人,淡然道:“你是我朝前宰相楊愔的侄子,我敬重你的忠烈,速速下馬,束手就擒,我定向我朝陛下保全你做官。”
楊敷擦去嘴角的血,高舉起手裡的兵器:“天要亡我!我寧可戰死也不屈於你等賊寇之下!”
話畢便帶着剩餘的將士衝了上去。
“孝先兄,此人交給我吧。”長恭一張鬼面騎馬立在段韶旁邊,請命道。
段韶點了點頭。
長恭策馬一躍上前,幾個回合便將楊敷打於馬下。
段韶騎馬跟了過去,看着倒在地上的楊敷,對長恭道:“別殺他,帶回去。”
長恭應下,吩咐士兵將他綁了。
楊敷看着眼前用長戟指着自己的鬼面將軍,憤恨地捶打了下地面…
奪下了汾州,段韶回攻定陽。
兩軍相持已有月餘,雖然齊軍奪下了定陽的外城,但是楊範依舊居於內城,嚴令士兵們不可迎敵。
齊軍無從突破,而段韶的身體情況也越來越差…
他強撐着自己的身子,帶長恭登山觀望城池良久,決定要加緊攻勢,速戰速決,防止周國的援兵前來。
於是,他下令齊軍屠殺定陽外城,將斬獲的百姓首級送進內城,以逼楊範應戰。
命令剛下不久,段韶便再也支撐不住,病倒在軍中。
長恭心急如焚,和諸多將領一起在帳中問着軍醫段韶的情況,得來的只是軍醫們的搖頭嘆息。
“長恭…”段韶艱難地睜開了眼。
長恭聞聲忙來到榻邊,聲音有些喜悅卻難掩擔憂:“孝先兄,你醒了?”
“你替我領軍!”段韶簡單地說出了這幾個字,又吃力地掏出兵符交給他。
“這…”
“如今軍中唯有你可以替我繼續領兵,我軍士兵尚不知曉我病倒,周軍也不知道我的病情,一定要嚴守此事,否則戰局恐會有變!”
長恭緊緊握住它遞來的兵符,堅定道:“您放心,我會奪下定陽!您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周圍的將領們也忙道:“我等定隨蘭陵王奪下定陽!”
段韶表情有些痛苦,擡手示意長恭低下頭。
長恭忙附耳過去。
段韶聲音沙啞:“如今子城未克,可用此法攻之。這座城池的三面有深深的溪谷,並無可走之路,只有東南一處有路。賊寇若是突圍,必走那裡。應當挑選精銳的士兵守住那條路,這樣一定能擒住他們。”
“您放心,我親自帶兵前去!”長恭在他身邊說着,又握住他的手。
段韶似乎安了心,緩緩閉上眼睛。
長恭站起身,吩咐尉相願儘快將段韶秘密地送回鄴城救治。
安排好一切,他領着千餘人前往東南澗口設伏。
到了深夜,楊範果如段韶所料,想要從東南的小路逃跑,卻沒想到鬼面的將軍突然殺出。
月光下,恐怖的面具反射出淡淡的銀光,讓楊範等人心生畏懼。
長恭揮舞着長戟,趁着衆人愣神之際迅速將他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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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護收到汾州、定陽先後失守的消息,差點氣暈過去,忙遣宇文憲帶領諸將退守,並令他來潼關商討對策。
擺脫了宇文憲大軍的束縛,斛律光領着五萬齊軍匯聚在宜陽城下。
城下,暗紅的戰甲連成一片。斛律光搭弓射箭。隨着箭衝上城樓,他高喊着下令士兵們奪回宜陽!
周軍見狀,開門迎敵。兩軍在城下大戰幾日,但宜陽卻依舊沒有被齊軍奪下。
從夏末到初秋,已可以感覺到絲絲的涼意。秋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幾日的大戰令周齊兩軍都傷亡慘重。
斛律光見到齊國兵士漸漸開始厭戰,雖然不甘心,卻還是決定放棄宜陽。
爲了緩解士兵們失落的士氣,他領兵轉攻拿下了周國的建安等四城,捕捉俘虜一千多人。
押解着俘虜,他領兵返回鄴城。
鄴城的銅雀臺上,高緯邊欣賞着歌舞,邊聽聞斛律光回來的消息。
想到前線捷報連連,他終於舒了口氣,忙傳來百戲班子慶祝。
正看到興頭上,穆提婆上前道:“陛下,既然已經打完仗,應該讓斛律大將軍儘快遣散軍隊,不應讓軍隊一同入城呀!”
高緯聞言臉色微變。
高阿那肱見狀,也湊過來說:“大將軍是您的岳丈,又手握重兵,深得人心,若是帶着士兵們一起入城,大將軍也許沒什麼,但是下等的士兵不懂規矩,若是衝撞了您,豈不是罪過?”
高緯緊了緊拳頭,語氣帶上些剛纔沒有的厭惡:“和大人,您怎麼看?”
和士開將視線從歌舞上收回,勾了勾脣,對高緯抱拳道:“陛下是天子,豈是誰都能見的?但斛律將軍此次功高,您應儘快讓他單獨進宮見駕受封纔是。”
高緯表示贊同:“和大人所言有理,那就幫朕擬旨,讓人傳令給斛律將軍,令他遣散軍隊速速回京受封!”
“是!”和士開應道。
斛律光領着大軍向鄴城前進,很快便碰上鄴城來得傳令兵。
他擡手令隊伍停下。
來人上前將皇帝的旨意宣完。
斛律光不禁眉頭緊鎖。
此次征戰,軍士中很多人都有功勞,如今沒有得到朝廷的慰勞和恩澤,就要遣散,實在不妥。
思索再三,他沒有理會這道旨意,而是寫了表章派人秘密送往鄴城呈遞給高緯,同時令軍隊繼續向鄴城前進。
高緯收到表章,又聽說軍隊還在前進,心中不快,又遣人去下令軍隊停留,不得前進。
此時,斛律光已經行至紫陌,收到敕書,他只好下令將士先行安營紮寨,等待朝廷封賞。
高緯得知軍隊仍未遣散,心裡厭惡更甚,還沒來由地一陣恐懼,只好像祖珽問言。
祖珽聞後,不自覺地勾起了脣,獻言道:“陛下莫慌。臣以爲此事可以派人去宣讀詔書並且給將士發些賞賜,再令斛律將軍遣散軍隊,速速入朝覲見。您已經犒勞三軍,大將軍若是再不遣散,便是抗旨了。”
高緯覺得有理,遂讓祖珽幫他去處理這些,又讓人隨便找些美酒和器物一併運去,好打發走那些士兵…
等到諸人退下,他才驚覺自己的裡衣有些溼。
他一直忌諱他這個岳丈。因爲在他面前,總覺得他這個皇帝很渺小…
他的皇后,斛律光的女兒,和她父親一樣是個嚴肅的人。
雖然他們剛剛成親的時候,他對她有感情,但是時間越久越覺得她實在難討自己的喜歡,所以有了其他妃子後,他也就對這個皇后沒了興趣…
可話說回來,他的這個岳丈畢竟是幾朝老臣,自己也需要他來守護疆土。所以他不敢對他的女兒不好,更是對他尊敬有加。
這次,他既然又立了軍功,不如就先拜他爲左丞相,別封清河郡公,也體現出自己對他的看重。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汾北的戰況彙報,終於讓兩大小將軍大戰了~~黑白武士即視感或者是光與暗的對手關係是不是扯了些?
關於他們的兵器,我知道上部用的好像不是這個,全當他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憲哥哥沒準下次繼續換,劍好像亮點不大,還是戟感覺酷,可是被長恭佔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鐗、錘、撾、钂、棍、槊、棒、拐、流星裡選的話,沒準憲哥哥用钂會很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