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齊上延宗宗難延,東土塵落落誰家
--------------------------------
延宗立在城上,望見城下的黑雲漸退,心中稍安。
晉陽城中今日的殺伐算是結束了,被周人點起的火到現在也基本撲滅,只是…
他緊了緊手中握着的柔軟卻僵硬的東西,確切的說,那是一隻死去的五色鸚鵡…
“陛下,城內的周軍都被我們斬殺了,屬下們按您的吩咐尋找周主下落,懷疑周主已死在亂軍裡,這是我們在城中發現的。”
延宗望向他遞來的物品,那是殘破帶血的龍紋外衣…
他眼中一頓,卻厲聲問道:“屍體中可有看到長鬛者?!”
“並未發現長鬛之人,只是有幾個屍體被火毀了容,面目很難辨認,這外衣就在其中一人的附近發現。”
延宗神色複雜,有欣喜,有擔憂,最終只淡淡道:“或許是真的死了…”
他回望向不遠處的周營,倏忽輕笑出聲,只是不覺間眼中溢出了淚。
朦朧中,他又想起了方纔的景象,自己射出的那隻箭,還有衝上來阻攔的那個人…
侍從見他沒有吩咐,不敢多言,但心裡忖着周主是崩於了城中,這天大的喜事,巨大的勝利,陛下是喜極而泣吧。
“可找到剛剛衝進來的女人?”
侍從收回神思,忙恭敬稟道:“翻遍了,根本沒有穿着黑甲的女人。”
延宗靜默半晌,轉身下了城,向着晉陽宮而去。
妹妹,你在哪兒?我知道我不會認錯,那人是你對嗎?…
你可看到了,五哥現在是真正的沖天王,五哥可以像四哥一樣保家衛土。
可是…
我的人馬殺了你的男人,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五哥了?
他身影落寞,消失在晉陽宮的宮道上。
侍從見他走了,將周主身死的消息傳開。
晉陽城中兵民無不歡喜,街頭巷尾奔走相告,很快酒肆樂坊中傳來歡歌笑語,觥籌交錯之聲。
幾日來的緊張氣氛在這一刻鬆懈下來。
直到月兒西斜,城內的歡歌才淡了下去。
暢飲過後的人們橫街醉臥,在酒和血混合的氣息裡進入了夢鄉。
*******************************************
四更時分,宇文邕終於與大軍匯合。
宇文憲等人等了他一夜,此時見他無恙才鬆了口氣。
宇文邕飢渴難耐,又擔憂身前昏迷不醒的人,向諸將言說了城內齊人君民同心,勇猛難鬥,欲天明前退兵的想法。
不少將領深以爲然,表示贊同。
宇文忻卻勃然進言道:“自陛下克晉州,破高緯,乘勝逐北,以至於此。致令僞主奔波,關東響振,自古行兵用師,沒有如今日這般興盛的。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爲懷。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者破竹,其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
宇文憲和王誼等人聞言也附議不易退兵,勢已成,若是退,齊軍乘勢而追,周軍必敗。
降將段暢等人見狀,跪地叩請,盛言城內空虛,不堪一擊。
宇文邕心生猶豫,駐馬不前。
“嗯恩…”懷裡的人秀眉緊蹙,發出嚶嚀之聲。
他心疼地望了一眼,又深深望向遠處的晉陽城。
“齊王聽令,先行收兵,重整隊列,清點各軍人數!令諸軍原地休息補給,待到天明時分再攻晉陽!”
宇文憲領了命。
不多時,大軍已經復振。
宇文憲回來覆命,見宇文邕樣子頗爲狼狽,而他懷中昏迷的人眉頭依舊緊鎖,額頭還有乾涸的血漬,只道請他先行回營,待清點人數後,他自會安排好大軍。
宇文邕點了點頭,匆忙回了大營。
他邊抱着懷裡的人下馬入帳,邊吩咐去請姚公。
將她仔細地放到榻上,他擡手想抽出她手裡的彎刀,可她不知爲何用了大力,不肯鬆開。
姚僧垣趕來請脈,用銀針紮了她的穴位,她才鬆開手掌,放鬆下來。
姚僧垣查看一番後,道她因頭上的傷加之情緒不穩纔會昏迷,休息休息就會醒來,沒有什麼大礙。
宇文邕鬆了口氣,打發他去準備藥膳。
帳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方覺自己也已經到了極限,飢渴交加,身心俱疲。
昨夜的仗真是太險了,若是稍有閃失,伐齊會功敗垂成,周國也會大亂…
他沒想到高延宗竟是此等人才,是他低估了高家的實力,小看了高歡的後人…
不過若如段暢等人所言,他此刻確實不能退。
高延宗再勇武,若身邊無人,他一人又如何抵擋他的幾萬大軍…
他如是想着,又令人去傳水和膳食過來,坐在案前狼吞虎嚥。
塵落漸漸睜開了眼。
此刻,她頭疼欲裂,可一切的影像彷彿都在頭腦裡清晰起來…
她側首看到正在案前用膳的人,眼中劃出溫潤的液體。
難怪他不願自己隨他出徵…
難怪他不許自己和生人說話…
難怪他剛剛緊張那尼姑胡言亂語…
шшш▲TтkΛ n▲¢〇
難怪他總怕失去她…
那麼多難怪,原來答案都在自己的記憶裡…
他又騙了她,可是自己卻傻乎乎地說不在乎那些過去…
那場賭約,終究是她輸了…
不管失憶與否,她又一次愛上了他,這個傷她徹底,卻依舊愛她護她的男人…
宇文邕感覺到她的視線,放下手中的吃食,走到榻邊。
見她眼角含淚,他的心莫名一慌,忙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塵落努力壓抑着複雜的情緒,平心靜氣道:“我沒事,可是五郎它…五郎它…”
說着說着,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宇文邕扶起她,將她按進懷裡,好生安慰着。
“邕哥哥,我們退兵好不好?”
她聲音惹人憐愛,卻讓宇文邕心下一震。
她有多久沒這樣叫過他了?
“邕哥哥差點死在晉陽,你前幾日說好像要失去我,看到晉陽着火的時候,我怕極了,怕像你說的那樣,我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所以我纔會不管不顧地衝進城裡找你…”她說得聲淚俱下,肝腸寸斷。
宇文邕的心柔軟下來,他拍着她:“你先休息,我會去安排的。你別想了…”
塵落抿着脣,靜靜靠在他肩頭。
曾經他惡毒的話語又一次響在耳邊…
他說對她的懲罰纔剛剛開始…
他說要帶着她好好看着如何打入鄴城…
他說要她好好看着她高家的人是怎麼一個個被他抓住…
他要給她孩子卻讓她失去孩子…
越這般想着,她的呼吸便越發急促,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越涌越多,溼了他的肩頭…
宇文邕以爲她因爲害怕自己出事才如此,只是一聲聲寬慰着她。
“陛下,天快亮了,齊王派人來請。”侍從在外稟報道。
宇文邕扶住她的肩,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你昨夜也累了,先睡會兒吧,我處理完事情回來接你。”
塵落拉住他,眼神複雜,似是害怕他再去以身犯險,卻是害怕他還要攻打晉陽。
“放心,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宇文邕扶她躺了下來,見她還不肯鬆手,又拍了拍她的手,讓她聽話。
塵落顫抖地鬆開他。
她躺在榻上,看着他轉身出大帳的身影,手僵在了空中,只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被抽乾…
簾帳重新放下,她眼淚簌簌而下…
那些話如噩夢般侵蝕着她的每一寸肉體…
她捂着頭,蜷縮着身子,渾身顫抖。
五哥…
五哥…
你快逃…
*******************************************
清晨時分,周軍發兵攻城,再攻東門。
因城中士兵醉酒,根本無人防範,很快周軍便以雲梯登城,各自接應。
不多時,宇文憲領軍攻克西門,宇文純領兵攻克南門。
平陽的三門大敞,周軍如潮水般涌進了晉陽城中。
晉陽宮裡,延宗還沉浸在沖天王的美夢之中。
突然,外面傳來號角的聲響。
延宗驚醒,起身披上鎧甲,執了大槊。
出門望見黑甲之兵大批涌入,他心驚肉跳,奈何齊兵醉酒,很多已被周人擒住,根本無法重整召集。
他揮舞着大槊,斬殺着衝來的周人,可惜一人之力,終究抵不過源源不斷的周兵。
很快,他力屈力竭,拼着力氣跨上一匹馬,奔往北城。
見大勢已去,唐邕率文武羣官請降於周軍,唯莫多婁敬顯殺出重圍走還鄴城,王晞與一些人避周兵朝東北而走。
宇文憲見安德王未獲,令人全城搜捕。
延宗跑到城北,東躲西藏。
他走上了城牆,踉蹌而行,心下悲涼。
二叔,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給我和妹妹取名延宗和塵落,是因爲高都郡有座山,絕壁臨水,一日忽有黑書現於絕壁,說“東土塵落,齊上延宗”。如今倒是真的應驗,可也是“東土塵落,齊亡延宗”…
是延宗無用,如今失了晉陽,失了祖父的基業,我大齊的江山恐怕也將風雨飄零了…
我曾在鄴城廳事堂上,看見兩日相連置。那日我定了國號德昌,便有好事者將“昌”字附會,說是二日之意。
如今看來,德昌便是安德兩日…
冥冥中莫不是早已註定我只有兩日的皇帝可做…
他自嘲着笑出聲。
腳下一個踉蹌,他跌倒下來,身下是屍體堆積的海洋,而這些都是曾與他守護晉陽的兄弟!
他慢慢鬆了緊攢的拳頭,放棄了逃跑。
他仰躺着望向天空…
那頭頂的白雲如龍般潛行天空,可不多時那龍形變成白色的霧氣,散盡在藍天中…
他落了淚。
世事無常,變化多端,成王敗寇,不過一夜的時間。
若是昨夜齊軍未有歡慶,未有飲酒大醉,今日會不會還有一線生機?他還有沒有一挽狂瀾的機會?
他悲不自勝,放聲泣歌:朝亦飲酒醉。暮亦飲酒醉。日日飲酒醉。國計無取次…
那悲歌斷斷續續,如泣如訴,述說着他們齊國的樂,齊國的苦,齊國的驕傲與悲哀…
不多時,周軍聚攏而來,將他包圍住。
他沒有再反抗,很快便被周軍擒住。
*******************************************
“陛下,安德王已經捉到了。”一個隨從上前稟報道。
宇文邕對來人點了點頭:“好,帶朕去見他,不可對他無禮。”
侍從領命,帶着他向城北而去。
“皇兄…”宇文憲策馬在側,欲言又止。
宇文邕擡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不一會兒,他便騎馬行到了城北,見延宗被五花大綁地壓在地上。
他下馬揮退了左右,親自爲他解開了身上的束縛,令人上了軟席,執起他的手邀他同坐。
延宗神色哀慼:“死人手何敢迫至尊…”
宇文邕道:“兩國天子,有何怨惡?朕只爲百姓而來。況汝爲落兒之兄,可不必懼怕,朕終不會相害。”
邊說他邊令人爲其贈傷藥,復衣帽,以禮待之。
“她好嗎?昨日她可受了傷?…”延宗任由周圍的人擺佈着,只是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有朕在,她很好。”宇文邕說得肯定,又霸道地補充道,“只是齊國的淮安公主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我周國滎陽公的千金。而這世上,也再無淮安公主!”
延宗聞言掩面而泣:“若她開心,這樣也好…我曾反對她出嫁,可我阻止不了她愛你,阻止不了她嫁給你。陛下若真的愛她,便請好好珍惜,好好照顧,別再讓她受到傷害。或許延宗沒資格這麼和你說話,但即使她的身份變了,她依舊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是從小和我最親的親人。我失了高家根基的晉陽於你,這是天意…失了妹妹,確是無能…”
宇文邕沉默不語,眼中卻滲出些危險的意味。
良久,他才道:“朕已定晉陽,取鄴之事,望你獻計。”
延宗推辭道:“亡國大夫不可以圖存,此非臣所及。”
“若朕定要你說呢?”他固問道,語氣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延宗無奈,猶豫片刻方道:“若十叔任城王援鄴,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
*******************************************
不到一日,晉陽淪陷的消息就在齊國傳開,而幷州的諸城守將也紛紛請降。
莫多婁敬顯奔回鄴城後,高緯以其功勳,受他爲司徒。
迫於周軍攻勢,高緯憂懼難安,只得再次招來諸王公議事。
含光殿上,孝珩直言道:“陛下下令招兵,但言賞未賞,臣恐百姓有怨,請陛下出宮人珍寶以賜將士,如此必可得其衷心效力,共退周軍。”
高緯面露不悅,又看向高阿那肱和韓長鸞幾人,見他們都不說話,一時沒了主意。
正在此時,斛律孝卿上諫曰:“臣以爲,陛下可召諸軍集結,親□□勞,將士們感於陛下之言,定當竭力護衛,百姓受其鼓舞,也當保家衛國。但此事定要陛下親爲纔有效。”
高緯忙點了點頭:“此舉倒是可以,只是朕從未乾過此事,又不甚擅言辭,不如卿爲朕撰辭,朕背誦後再集諸軍慰勞?”
斛律孝卿領了命,忙筆墨書之,還特意囑咐:“陛下宜慷慨流涕,感激人心。”
高緯接過撰辭,背了幾遍,便令人召集將士,登臺臨衆。
一切準備妥當,高緯站在高臺上望着下面無數的眼睛,一時言語澀訥,剛說完第一句就停了下來。
他努力思考起剛纔的文字,卻久久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下首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斛律孝卿一急,在不遠處比劃起來,看樣子是在表示慷慨流涕,感激人心。
高緯不看還好,一看平日裡嚴肅的武將這般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圍的內侍們見狀也都跟着大笑起來。
下首的將士莫不解體,有的交頭接耳,有的東張西望,有的則憤然道:“身尚如此,吾輩何急!”
高緯也懶得繼續去想那些激勵人心之詞,乾脆下令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師、大司馬、大將軍、三公等官並增員而授。
以此授完,每種官位竟是或三或四,不可勝數。
“報——陛下,洛陽急報!洛州刺史獨孤永業率衆打開城門,放周國常山公於翼入城,河南九州三十鎮,一時盡降周軍!”
一個聲音不和諧地響了起來,原本熱鬧的封賞場面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在場的所有人聽後都是臉色大變。
晉陽的屏障已失,如今洛陽竟然兵不血刃地歸了周國,可如何是好?…
*******************************************
晉陽宮中,塵落蜷縮在溫泉池中,任由侍女們服侍着她…
霧氣氤氳,她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宮殿,內心苦悶。
多年未來,這座她熟悉的宮殿,比九叔在時還要富麗堂皇。
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
先人們總是總結出這樣精闢的東西,但無論怎樣總結,都遏制不了後世子孫們享受的慾望…
可如和士開當年所言的自古帝王,盡爲灰燼,堯、舜、桀、紂,竟復何異?在得意時盡歡,又真的是錯嗎?
恍惚中,她想起今日午後,侍衛們將她從大營直接接到晉陽宮的景象…
一路上,她望見晉陽狼藉的城牆,望着滿地的屍首,內心翻滾。
她明白,晉陽失守,五哥被擒,這意味着齊國失了半壁江山,失了祖宗多年積累出的基業…
曾經,祖父在這座別都裡遙望鄴城,指揮戰略無一不要他點頭才行…
那是何等的威風榮耀,可如今一切卻已化爲了烏有…
她很想哭,但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哭,若是爲齊國哭了,他便會懷疑…
眼下雖然晉陽失守,但她更擔心的卻是五哥。
她想依照邕哥哥收攏人心的想法,他不會對五哥怎麼樣,可依照五哥的性子,這樣的囚徒生活恐怕會生不如死…
她聽說邕哥哥讓五哥爲他出計攻打鄴城,這無疑是一把利刃插在五哥的心裡…
是她害了五哥,她一定要想法救他出來才行…
可她一個人,要怎麼救?又要如何開口提五哥的情況?
她可以繼續裝着失憶去求他赦免那些齊人,但五哥畢竟是宗族,他會放嗎?若自己想法放他出城,又要怎麼做才能不引起他的懷疑?
前面傳來的哭聲將她拉回現實。
她擡眼間正看到迎面走來的宮女們。
黑甲的士兵驅趕着她們往晉陽宮外而去,而她們的身後,還有諸多的黑甲侍衛搬運着各種箱子。
她的視線停留在那些人身上,神思模糊,卻明白那是邕哥哥要犒勞他的將士們…
這些可憐的宮女還有晉陽宮中的珍寶,都成了周國的戰利品…
不知道這是她們的幸運,還是不幸…
天上突然飄起了雪,一片片紛紛揚揚,落在她頭頂,肩頭。
她不願再看,擡腳邁上階梯,朝着站在最高處還在安排部署的男人走去。
他眉眼間滿是歡喜和自信,她心裡的悲涼卻油然而生。
她不明白,男人的愛到底是怎樣的?
爲何可以在說愛你的同時去毀了你愛的…
此刻的她到底是誰?
是淮安公主?是滎陽公的女兒?是他的貴妃?還是他的戰利品…
她努力平復着那些情緒,一步步接近着他…
擡眼看到了她,他揮退了侍從,向她走來。
她調整好心情,加快了步速,一頭扎進他懷裡,略帶顫抖道:“你沒事就好…恭喜陛下,奪下晉陽。”
他捧起她的臉,又擡手溫柔地輕觸她頭上纏着的白紗,心疼道:“疼嗎?”
她眼中盈盈,搖了搖頭。
“你爲了救我受傷,又助朕拿下晉陽,這次立了大功,可想要什麼賞賜?”他繼續撫摸着她頭上的白紗。
當時她很想說,她不要賞賜,只希望他放了五哥,可她知道不能這麼說,所以她邊思考着,邊隨手捋了捋他的鬍子。
“那陛下想要賞我什麼?”她倏然嘴角輕勾,踮着腳尖,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問。
他見她這般,低頭咬住她的脣,輕聲道:“你勾引我?”
她嘴角一翹,調侃道:“陛下可以不被我勾引。我想要的東西很多,難得陛下要賞賜,我總要想清楚了再決定纔是,不過陛下可不可以先答應我找到五郎給它修個墳,還有…”
“小妖精,還有什麼?”他輕咬着她的耳垂。
“剛剛來的路上,好多宮女在哭…”她話到這裡便頓了下來,眼中滿是憐憫。
“你想要的話,可以去挑幾個留着,剩下的我會妥善安排。”她聽他這般說着,心裡苦澀。
那所謂的妥善,只是對於他周人,但能救下幾個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幫她做事…
正想着,她覺得身子一輕,竟被他打橫抱起。
她慌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圍:“陛下不怕被人傳出有龍陽之好嗎?”
他聽後哈哈大笑,反而低頭吻住她。
她受着他的吻,沒有推開,只是默默受着,直到聽他說:“你先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備了晚宴犒勞三軍和齊國降臣,到時候你可以來。”
她聞言,眼中閃過精光,卻面帶羞澀地窩在他懷裡,輕聲應下。
她收回了神思,用右手捧起水澆到自己的肩頭。
晚上的酒宴,是可以見到五哥的最好機會,若是能借此知道五哥的住所,行動起來也會方便許多。
這晉陽宮雖然重新修建過,但整體的格局她卻比周人們清晰,只要能知道五哥的住所,她總能想到辦法去救他。
可是若被他發現了…
她不自覺地抱住自己的雙肩,想到那個曾經因爲自己背叛盛怒的男人,不自覺地哆嗦…
事到如今,她已經無所謂了…
她既然已經認輸,就算他再次恨她,折辱她,她也認了,只是她不能讓他有機會在自己面前傷害五哥…
她舒出口氣,平復了剛剛的恐懼,起身出了溫泉。
一陣梳洗後,她換了紅色的胡服走出內殿。
宇文邕望見出來的人,微微怔楞。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她擡起衣袖晃了晃:“你不喜歡?”
宇文邕搖了搖頭,上前拉過她的手:“很喜歡,落兒,今日的你真美。”
她微微一笑,便隨他出了門。
她剛剛看到這件胡服的時候便想起了他們的初識,所以便選了它。
宇文邕領她到了外殿。
她見下首跪着十幾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心下了然。
望了一眼他,見他點頭,她才道:“陛下可憐你們年幼,將你們賜給我,你們若願留下,我會好好待你們,若不願,我可以請陛下給你們些細軟離開晉陽宮。”
下首一片沉默,有膽子大些的宮女小聲說:“奴婢們都是孤兒…”
塵落一愣,輕嘆口氣。
“以後你們好好伺候司馬小姐,朕不會虧待你們。”男人深沉的聲音響起。
下首一片唱諾。
作者有話要說:
越來越喜歡小胖同學,~~~~(>_<)~~~~,輸了好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