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問我愛不愛唐畫，我撒了謊。
我那時候撒謊，只是爲了幫他穩住身體內的洪荒煞氣，可沒想到，他今天竟然忽然問我有沒有騙他。
難道，他察覺到了嗎？
我凝視着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良久，我剛想開口，嘴巴動了動，他卻忽然轉過身去。
“我知道答案了。”他說。
“林志憶，可我是你的女人，我們有了飯飯。”我急忙說道，心裡忽然感覺有些對不起他，好像，我是一個不忠的女人。
他說：“我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他身上的氣息，忽然變得很平靜。
我問：“那你還可以包容我嗎？”
他轉身，臉上浮現出來笑意，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傻丫頭，我不包容你，我還能包容誰呢？時間不早了，你睡覺吧，我們剛進礊城，還有很多事情等待着我去處理呢。”他身上的氣息變得很溫柔。
我忽然很感動很感動，我想，這纔是我喜歡的林志憶。
我抓住他的手，說：“你也別太累了，早點回來。”
林志憶點了點頭，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而他剛走到門口，卻忽然仰起頭來，嘆息一聲，對我說：“我知道，他放棄了礊城，卻攻下了你心裡的一座城池。”
語落，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我心顫了，林志憶，最終還是介懷了。
雖然他剛纔說可以包容我，可他還是介懷了……我很失落。
我不否認，唐畫，這個迷人的男子，今天爲我放棄了礊城，卻真的一下子奪取了我心中另外的一座城池。
哎。
我忍不住幽幽嘆息一聲。
林志憶，他肯定傷心了吧，因爲他已經知道我騙了他。
唐畫，你也肯定很心酸吧，付出了那麼多，可我卻沒留在你的身邊。
我躺在牀上，始終睡不着了，心裡很失落，甚至說，我有一種惶惶然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難受，因爲林志憶終究知道我騙了他。
其實，他說會包容我的那一刻，我也在心裡說，林志憶，我會爲你守住貞潔，可我還是感覺到他心痛了，這讓我惶惶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很多的東西。
愛情，真的是毒藥一樣。
有些東西，你怎麼都揮之不去，你越是躲避，越是剋制，它往往會背道而馳。
夜深。
礊城內殿內很靜。
我從牀上下來，趿拉着鞋子緩緩走動。
外面這時卻忽然傳來一陣陣悽婉的旋律。
在聽到這旋律的時候，我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是唐畫，是他的琴聲。
忍不住的，我走出了門外。
他應該是在城牆上彈奏的吧。
一個換上了老百姓服裝的陰兵見到我從房間出來，快速的走過來，恭敬的問我有什麼需要吩咐的，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他轉身要走，而我卻忽然叫住了他。
我問，你聽到琴聲了嗎，很悽婉，他的心肯定在流淚。
陰差錯愕的看着我，搖了搖頭，說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讓他退下了。
陰差聽不到琴聲，而我卻感覺琴聲就在那裡。
我的心底蕩起來一層層的漣漪。
不行，這是唐畫在這裡的最後一夜，我得去見他！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來，便瞬間
在我的心中滋生。
我幾乎發了瘋一樣的整理了一下，然後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離開礊城內殿。
我知道，或許這一次我私自去見唐畫，一旦被林志憶知道，他肯定會很生氣，可我更知道，唐畫選擇在今夜守在城牆上，是在等待着我的出現。
他的琴聲，只有我能聽到。
自從上次羅衫墓一別後，我都沒有好好跟他說幾句話。
或許吧，也有可能是我腦海裡關於唐畫和羅衫之間的記憶在作祟，我忍不住的就朝着城牆那邊趕去。
但是，我卻不想隱瞞，羅衫的記憶也好，我自己的意願也罷，我只想說，我真的想去見唐畫。
我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沒人認出我來，我越走越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唐畫的琴聲越來越悽婉了，他的心像是在下沉，像是一種沉淪。
我知道他在等我。
我感覺自己簡直瘋了，好像什麼都不顧了，甚至，我有一種害怕失去唐畫的感覺。
快速來到城牆前，我登上去，遠遠的，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端坐在那裡。
許是因爲唐畫的要求，現在周圍真的沒見到一個陰差，甚至，連普通老百姓的身影都沒見到。
他端坐在那裡，琴音悽婉，而我感覺他的背影真的消瘦了許多，我緩緩走過去，走到他的身後，我喊：“唐畫。”
嗡。
他緩緩扶着的琴絃的手停頓了下來，一道雜音響起。
“唐畫，你肩膀的傷好……”
“好多了。”他不等我問完，說道。
而他的聲音中明顯透着一股子虛弱，但是發出音來後，卻給人一種強自僞裝的感覺。
“你，你最近還好嗎？”我嘴脣微動，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最終還是問道。
“我很好。”他說。
他好像比着之前冷漠了，以前的他是陽光的，是灑脫的，而現在，他的心裡承載了很多東西，那是關於我的東西，我知道。
“嗯，你好，那就好……”我抿了抿嘴脣。
夜色很深，礊城地處暗神域，這裡沒有什麼月亮，也沒有什麼星星，可不知道爲何，我卻感覺今夜的景色有些美。
“你怎麼來了？”良久，許是見我不再問話，他開口了。
我說：“我聽到了你的琴聲。”
“哦。”他輕輕迴應一聲，半響後卻又說：“礊城內殿離城牆這邊少說的幾千米，你怎麼能夠聽的到。”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想了想，說：“不知道。”
“哦。”他又應了一聲。
然後從懷裡掏出來一件紫色的東西。
我低頭看了看，這是一件裙衫，紫色的裙衫。
“穿上。”他說。
我下意識的抓起紫色的裙衫，明白了，這是羅衫的衣物。
“這，這是羅衫的衣服嗎？”我問。
他忽然扭過頭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是的。”
“可我……”我不知道怎麼說了。
“我讓你穿上。”他的口氣，隱約有點命令我似地。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不在疑惑，我很快將羅衫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許是因爲我裡面還套着衣服，所以穿上羅衫的紫色裙衫後，此刻看上去略顯臃腫。
唐畫的桃花眼，微微提起，瞅了我一眼後，嘴角卻浮現出來一抹嘲弄。
“你就不會把裡面的衣服脫掉了嗎？這麼醜！”他說。
我立
馬愣了一下。
不過，卻忽然感覺氣氛好了許多。
雖然他嘴角掛着的是嘲弄，可我感覺，他此刻應該很滿足。
他總是這麼容易滿足，他心懷天下，他爲了羅衫放棄了天下，卻又爲了天下蒼生辜負了羅衫。
我感覺，他真的好暖。
忍不住，我嘴角浮現出來一絲笑意。
卻忽然意識到，這裡根本就沒有換衣服的地方。
許是知道我的尷尬，他嘴角的嘲弄更盛了幾分。
“雖然你是林志憶的女人，可你以爲我沒看過你的身子嗎？”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感覺臉蛋刷的一下紅了。
這個唐畫，往往就是這樣，剛纔還感覺很遠，繼而便是若即若離，現在卻又說出來這種羞人的話。
“我不會看的，放心，城牆很高，你蹲在地上，沒人會看到。”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沒有迴應他，卻下意識的蹲下身子，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落，然後，換上了羅衫的紫色裙衫。
“好了。”我站起來說。
他緩緩轉身，桃花眼盯着我。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那眼神，憂鬱。
我在看到他那憂鬱的眼神時，心裡像是感覺被針紮了似地難受，這樣一個在我第一印象中開朗灑脫的美男子，現在卻像是一個被情束縛住的憂鬱王子。
他看着我，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想，他太想念羅衫了吧，就讓他看，就滿足他。
良久後，他的目光抽離了回去，緩緩扭頭。
而在他扭頭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眸子中的霧氣。
我微微心動，問：“唐畫，我像羅衫嗎？”
他身子抖了一下，卻說：“不像。”
“嗄？哪裡不像？”我急忙問。
我都不知道爲什麼這麼着急，好像，我內心很想真正的變成羅衫，真正的替代羅衫一樣。
他扭頭看我，嘴角再次揚起來一抹嘲弄似地笑意。
“羅衫纔不會梳着你這樣醜醜的髮髻。”他說。
我腦海裡快速的想了一下當初在幻境中看到羅衫時候的樣子，的確，羅衫的頭髮微微從中間分開，而我現在卻將頭髮盤成了髮髻。
我趕緊把頭髮中分開，又問：“現在呢？”
他卻執拗的不再扭頭看我，好似，他害怕看到我鬆開髮髻後的樣子。
而這時候，他雙手撫琴，白皙的手指，像是一隻只白鴿一樣在琴絃上跳動了起來。
琴聲盪漾而出，卻顯得十分悲泣。
瀟湘曲，本應該是輕快悠揚的旋律，可我在聽到他彈奏第一個音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內心中的失落和憂鬱。
我站在那裡，愣了會兒，心中忽然涌現出來一絲柔情。
我說：“唐畫，讓我們兩個記住這一晚上吧。”
唐畫白皙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繼而，然後彈奏瀟湘曲。
我也開始隨着旋律舞動起來。
我一旦開始跳動起來，便感覺像是羅衫附體了似地，從未學過舞蹈的我，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力量。
我跳動着，唐畫忽然轉身面對着我，他的眼中，此刻忽然蓄滿了淚水。
我跳動間看他，而余光中卻發現，不知何時，礊城城牆下，數十萬百姓已經聚攏站在那裡。
悄無聲息。
我忽然明白了，百姓已經知道了唐畫的事。
我更明白了，此夜，無人入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