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忍不住了,這一幕還是發生了。
我最不想看到林志憶和唐畫之間的決鬥。
可這兩個在我心裡有了位置的人,終究還是對戰在了一起。
而在我喊叫聲響起的瞬間,唐畫原本撩撥琴絃的手,倏地停了下來。
他的眸子,精準無誤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但這時,林志憶卻沒有停下來,他的阿鼻刀已經刺出。
刺出的刀,對於他來說,似乎很難抽回。
他的阿鼻刀剛猛異常,我只見過他爲我抽離過一次。
但是,此刻,他爲了礊城!
驟然。
阿鼻刀刺在了唐畫的肩膀上。
鮮血滴落,血滴輕輕的落在琴絃上,而唐畫,自始至終,都沒有將他的目光挪開。
林志憶此時也像才反應過來似地,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到我,深邃的眸子中,滿是不可思議。
許是我的喊聲剛纔太過淒厲,一旦響起,衆陰兵紛紛朝我看來。
我盯着城臺上,面色煞白冰冷,我忍不住就朝着城牆那邊跑。
林志憶氣息微斂,緩緩將阿鼻刀從唐畫的肩膀上抽離出來,轉身神來,看着我。
阿鼻刀抽出的瞬間,血水更加洶涌的從唐畫的傷口上流出來。
鴛鴦瑟上,染滿了他的血。
他面色蒼白,那一雙桃花眼中,原本憂鬱之極的眸子中,憂鬱的神色像是被火苗給灼燒殆盡了,而後,他的眼睛裡閃現一抹驚喜。
不過很快,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眼神微微收斂,面色顯得凝重而又冰涼。
“不要,你們兩個不要打……”我嗚咽着說道,卻憋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林志憶皺眉,問道:“小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要,你們不要打。”我再次說道。
林志憶扭頭瞪了唐畫一眼,身軀倏地落地,站在我身前,緩緩將我抱住。
“傻丫頭,這是戰場,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又問我。
我的眼中霧氣生出,有些模糊,看了他一眼,並未解釋,只是說:“我不想看到你和唐畫之間這樣,你們不要打,林志憶,你放棄好嗎,不要攻打礊城了,不要這樣。”
林志憶皺眉,沒有回答我。
我擡頭看唐畫,而猛地,當我目光觸及到他的眼神時,他卻下意識的轉身,那一瞬間,我的心臟一沉。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沒說出來。
我有點不忍心開口。
林志憶的大手將我眼角的淚水擦拭掉,說:“小柯,快點回去,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聽話,知道嗎?”
我搖頭。
“我不要你奪取天下,我真的不要,你難道剛纔沒看到礊城內百姓的生活嗎,你這樣攻佔城池,只會打擾了他們的生活,你這樣做,他們都會怨恨你的!”我苦口婆心的說道。
林志憶的呼吸很沉,他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顧以呈。
顧以呈會意,身軀快速閃到我身前。
“羅小柯,好了,這是戰場,你待在這裡不合適,我帶你離開,這裡不安全。”顧以呈抓住我的胳膊說道。
我猛地掙脫開。
“怎麼不安全,礊城上下無軍隊,只有唐畫一人,唐畫不會傷害我!”我吼道。
扭頭看,唐畫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林志憶見我太過激動,雙手捧住我的臉,臉上強自浮現出來笑意,說道:“小柯,你聽話好嗎,戰場上是不允許有女孩子出現的,你去一旁,等我破城,然後帶你返回暗域大殿邀功,我相信,這一次,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的封禪。”
我心頭瞬間像是被潑了冷水,下意識,直接把林志憶捧住我的雙手打掉。
“你現在是不是心裡只有你的江山霸業!”我幾乎是拼盡全力的大吼。
好像,這是我第一次對林志憶用這種口氣吼。
林志憶身上氣息一頓,默不作聲。
此刻,唐畫還站在那裡,只是背對着我,城臺下數萬陰差也都停止了破城,都愣愣的看着我和林志憶這邊。
這時候,羅玄走了過來。
“衫妹,好了,不要鬧了,男人的事情,或許你們女人不懂。”羅玄說道。
我怒哼一聲:“我是不懂你們男人奪取天下的那種野心,可我知道,一旦破城,現在礊城內部的老百姓就會遭殃!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現在城門外發生這種事情,你們難道真的狠得下心來嗎?”
一時間,羅玄也不說話了。
氣氛一下子僵持住了,而我冷冷的盯着林志憶和顧以呈以及羅玄三人。
良久,城臺上的唐畫開口了。
他肩膀上受了傷,口氣顯得虛弱。
“林志憶,你贏了。”他說。
我微愣,擡頭去看唐畫,他的背影,此刻顯得那麼單薄和飄渺。
“礊城已破,現在你纔是礊城的主人,我可以放棄。”他又說。
而唐畫這話一出,我的心臟猛地顫抖了一下。
同時,腦海涌現了一段關於羅衫的記憶片段。
記憶閃過,我的心好疼好疼。
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出來。
唐畫,放棄了礊城。
林志憶和羅玄以及顧以呈三個人也都愣住了。
數萬陰差一陣唏噓,似乎感覺唐畫就這樣放棄礊城,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林志憶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問道:“爲什麼?你受傷並不重,完全還可以跟我激戰上百回合。”
“呵呵,不爲什麼。我放棄就是放棄了,天下城池無數,她卻只有一個。”唐畫說道。
林志憶身軀顫抖,我身軀也顫抖。
“你說誰?”
林志憶口氣中透着一股子冰冷。
“她。”
唐畫背對着我們,只說了一個字。
她?
她是誰?是羅衫,還是我?
我不是傻子,羅衫已經不在了,而如今,唐畫口中的她,自然是我!
他爲了我,甘願放棄礊城。
林志憶在聽到“她”這個字的時候,身上涌現出來一股子憤怒,不過很快,他就強自將這股憤怒壓制在了內心中,我隱約感覺到,他壓制着,身軀都抖動了起來。
“唐畫,你不後悔?”
林志憶顫抖的聲音問道。
唐畫呵呵一笑,說道:“後悔?多少年前我都未曾後悔,今天又怎麼會後悔呢?罷了,我真的放棄礊城了,只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你說!”林志憶皺眉。
“礊城內百姓安居樂業,軍隊已經被我半
月前解散,所有戰士都過上了平淡的百姓生活,所以,城門打開之前,你的手下,必須脫下戰袍,換上百姓衣裝,不要讓他們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要打擾他們的生活。”唐畫說道。
我在聽到他這話的時候,心中流竄過一股子暖意。
林志憶思忖片刻,說道:“可以。”
唐畫又說:“我明天會離開礊城,今晚上,你的手下,不需登上城臺,知道嗎,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會。礊城,我想陪它最後一夜。”
林志憶眉頭微皺,再次說道:“可以。”
唐畫不再說話,身軀緩緩挪動,他單手抱着鴛鴦瑟,踽踽獨行,另外一隻手倒背在身後,沿着城臺漸漸遠去,自始至終,他都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我望着唐畫的背影,忽然感覺他的背影,很偉岸,卻又很落寞。
林志憶皺着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他的目光也從唐畫的背影上抽離出來,隨後,深深的看着我,但是沒有說什麼。
我忽然感覺心裡很複雜,甚至可以說,很亂。
良久,林志憶下命令說道:“打開城門之前,脫掉戰袍,換上普通百姓衣服。”
衆陰差聽令,都是點頭應允。
……
入城後,林志憶帶着我們去了礊城內殿。
礊城內殿,並沒有想象中的華麗,甚至可以說,有些樸素。
內殿沒有僕人,只有一個打掃衛生的聾啞老人,老人見到我們出現,還以爲是唐畫回來了,滿心歡喜的要張羅飯菜,但是顧以呈卻將實情通過紙幣的方式告訴了老人,然後囑咐老人不要外傳,老人瞭解實情後,頓時老淚縱橫,然後捲了鋪蓋離開了。
我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失落。
而林志憶現在心裡似乎有了心結似地,他面色凝重,不願意開口,坐在內殿上,目光深邃幽遠。
羅玄開始張羅着重新對內殿進行裝修,卻被林志憶拒絕了。
我因爲男扮女裝,潛入軍隊之中,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早就累的不行,所以便直接找了個房間休息了。
躺在牀上,我卻怎麼都睡不着。
夜,開始漸漸深了起來,而我輾轉難眠,雖然洗澡後感覺還是疲累,卻怎麼都睡不着覺。
礊城前的一幕,一直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而我也擔心唐畫,他肩膀受傷,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這麼晚了,他難道還一個人在城臺上踽踽獨行嗎?
我的思緒很複雜。
這時候,房間門外隱約傳來腳步聲。
我趕緊閉上眼睛,我知道是林志憶,但是我感覺他身上的氣息不對勁,所以,我不想睜眼。
不多會兒,林志憶走到了牀前,我雖然閉着眼,卻感覺到他正在注視着我。
我也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很動盪,可我就是不想睜開眼睛。
良久,他忽然嘆息一聲,開口了。
“小柯,我知道你沒睡着,睜開眼睛吧,我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沒有隱瞞,睜開了眼睛,看着他。
“什麼問題?”我問。
他走到我面前,問道:“你有沒有欺騙過我?”
我忽然就愣住了。
此時此刻,我腦海裡忽然閃過那一日在洪荒禁地的洞穴內,他問我的那個到底愛不愛唐畫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