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來到了餐廳裡面,看到人們用麻木的目光看那具新增的屍體時,自己也頓時感到對生命的麻木了。好像餐廳裡面的人,無論他人的生死都已經不重要,已經沒有任何感觸了,因爲現在每一個人正慢慢的踏入死亡。
船上的人們對獲救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對能否生存下去也感到無望,因爲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食物了,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一步步的邁向死亡,所以對他人的死也已經無動於衷了。
上官雲看着自己的雙手,或許自己的生命也該終結了,人們是那麼的脆弱,雖然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邁向死亡,但人總是渴望的活在這個令自己痛苦的世界。
就像現在這樣,對生存無望,卻仍依然渴望活着,自己的生命真的比其他人的生命重要嗎?既然知道生命的珍貴,這些被選中的負罪之人爲了那麼輕易的踐踏別人的生命呢?
或許生命的珍貴只是對於自己而言。
夏子遙在船上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於稚的身影,她完全想不通怎麼可能找不到他,不可能憑空消失的。他的房間也去過了,敲門也沒有人迴應。找他的房間鑰匙也沒有找到,在混亂的餐廳,誰都不知道鑰匙丟到哪去了。
她跑向船首的甲板,站在門口失望的看着空蕩蕩的船首,並沒有注意到門後面蜷着身子的艾亞美。
回到餐廳夏子遙才注意到上官雲正仰着頭坐在一邊,這次連艾亞美的身影也沒有看到了。
她也看到了餐廳裡面的屍體和人們麻木、空洞的眼神,也料想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不覺自己也被這無望等死的氣氛感染。
她屋裡的蹲下這沉重的身體,靠到上官雲的身旁,輕聲說道:“艾亞美也不見了?”
上官雲沒有說話,依然靠着隔板,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等待着死亡。
夏子遙也慢慢的閉上雙目,靜下心來,靜靜的等待死亡。或許死亡的威脅對她來說已經要成爲習慣了。一年前被車撞,這一年的記憶只有一個很長的夢,而夢裡的結局也是死亡。就算在醫院醒過來,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回到了現實中還是來到了另一場夢中。
或許這一切都是夢吧,等她死亡之後,就能告別這個夢境。
有的人開始吃鞋帶,有的人吃紙,凡是能吃的就往肚子裡面填。
夏子遙注意到不遠處的程玲,在她的眼中一點求生的慾望也看不到,同時也代表着沒有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她再次閉上疲憊的雙眼,現在的她也想休息一下,什麼都不去想,她也接受死亡了。就這樣睡着了就不會感到飢餓了,或許就這樣睡去,不會再醒過來。
如此,人們一直忍受着飢餓、無望和等死的狀態下又渡過了一天。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餐廳,或者說人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不想浪費了。只覺得渾身無力,好像不知何時自己會餓死在這裡,甚至有的人連想繼續生存下來的想法都沒有了。所有人好像被瘟疫纏身一樣,慢慢的等待着生命的結束。
並不是所有人都感受着餐廳裡面等待死亡的氣氛,擁有不甘心、不想死的人,卻無助又無力。
林傑站起身來,雙目無神的盯着地上的屍體,嘴裡不停的嘟囔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甚至他連自己將要做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他手裡面拿出了那把留有血跡的餐刀,搖搖晃晃的走到屍體面前蹲下,在他的眼裡面前的屍體甚至已經不是個死人了,而是能填飽肚子,延長自己生命時間的東西一樣。
林傑掀開屍體的衣服,一刀刀的划着屍體的肚子,他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失魂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割下了一塊肉,用手把未切斷的肉從屍體上撕下來,塞到嘴裡面不停的咀嚼着,然後慢慢的嚥到肚子裡,嘴角留下了血跡。
吃了幾口似乎恢復了些力氣,頭腦逐漸清醒了起來,身體也恢復了反射能力,噁心的吐了幾口。但慢慢習慣後似乎好轉了許多,他不想死在這裡,這只是沒有任何生命特徵的肉而已,是能維持他生命的東西。
他現在已經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在乎這是生的還是熟的,只要能填飽肚子補充體力活下去就行,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正逐漸恢復體力,身體的技能終於開始運轉了,頭腦已經漸漸清晰了。
餐廳裡面的人看到這番場景,大多數人都震撼了,感到十分反胃噁心,令人作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有的人表情麻木,好像自己已經死亡了,任何感覺也沒有了,呆呆的看着,腦子裡面空洞洞的。
有的人也終於克服了這種令人作嘔的感覺,好像只看到林傑正在向生存的方向走去。
有幾個人也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林傑的身旁,和他一起分享“食物”,讓自己的身體漸漸“復活”。他們同樣一開始吃的時候噁心反胃,但他們生存的慾望最終還是戰勝了這股障礙,爲了補充他們的體力鬥爭着。
上官雲帶着麻木的表情和厭惡的眼神看着這些喪失人性,已經沒有任何感情的吃着同類的野獸。
世界上也有很多爲了求生存吃人,或者變態的人吃人的事發生,但在這些人眼裡,躺在地上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畏懼死亡的他們已經戰勝了一切。
餓着發昏的夏子遙看着這令人作嘔的畫面,恨不得起來把這些人都拍死,但等待死亡渾身沒有力氣的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內心裡不斷的憎惡、咒罵着這些人。
所有人都是在內心憎惡着這些喪盡天良的人,僅此而已。
而這些喪盡天良的人,卻如恢復了生命力一樣,嘲笑般的看向其他那些等待死亡的人。
也有的人也漸漸的開始向他們靠攏,雖然有點滅絕人性,但可以生存下去,人們只是本能的選擇去生存而已。
在黑桃A的房門前,一個***立在門口良久,看周圍無人,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有節奏的敲了五下門,等待了幾秒,聽到房間裡面傳來輕聲的腳步聲,使他鬆了口氣。
門輕輕的打開,小凌探出頭來,用虛弱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笑了笑,溫柔的說道:“我可以進去嗎?”
見這名男子並無惡意,而且令她感到這名男子十分和善,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看到他覺得有點印象,至少讓她覺得面前的男子不是個壞人。
小凌請男子進屋,然後輕輕的無力的關上了門。
男子打量着房間,看着桌子上剩餘的包裝袋,再看女人虛弱的幾乎要奄奄一息的神態。如果不是意念一直支撐着她,恐怕她早就死了。
小凌坐到牀上,用疲憊屋裡的眼神看着面前和她同樣消瘦的男人,這裡的每個人都餓壞了。
“我是於稚的朋友,叫宇文光,不知道這個名字你聽她提起過嗎?”
小凌搖了搖頭,於稚害怕她擔心,並沒有給她講過太多船上發生的事情。而且依照他總是獨來獨往的性格,也不會對任何人講的。
“你幾天沒有吃飯了?”宇文光問道。
小凌搖了搖頭,“不知道,很多天了。”她也不記得究竟多久沒有吃飯了,也不知道之前一天只吃一口食物維持生命的時候,算不算吃飯了呢。她每天躺在牀上保持體力,或者說她一直等待着於稚,如果不是這名男子敲門,或許她會這樣在牀上一直睡下去。
“你見於稚了嗎?我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小凌露出擔心的表情問道。
宇文光笑着看着這面前不幸,令人感到可憐的女生,“你放心好了,他一點事情都沒有。只是這段時間船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無法來看你,所以讓我來看看你。”
小凌聽到於稚無事便鬆了口氣,她很相信面前這位令人感到和善的男人的話。
宇文光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塊麪包,放在小凌的面前,擡着沉重的眼皮說道:“你吃吧。”
小凌看到面前的麪包,肚子立刻翻滾了起來,她恨不得一口就把這麪包吞下去。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塊麪包在她的眼裡是那麼的珍貴,也沒有看到一塊那麼完整的麪包。
但是她猶豫了,在她的眼裡,她看得出面前的男人和她同樣需要這塊麪包。她可以接受這塊麪包,然後像之前那樣節省着吃,每當飢餓的難以忍受的時候只要一口,那這塊麪包又能維持她幾天的生命。
“你呢?”小凌問道,她知道現在食物肯定緊缺,而且又不知道何時能得救。
宇文光笑了笑,“我還有很多,你放心吧。”
看宇文光消瘦的臉和陷進去的眼睛,小凌搖了搖頭,“我不餓,謝謝你,你自己留着吃吧。”
對小凌來說面前的麪包的確很重要,而且十分貴重,但對這個男人來說也同樣重要,如果自己吃了,等於讓面前這個善良的男人餓着肚子。
宇文光沒有想到會這樣,原以爲面前這名柔弱的女子會接過去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他笑了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他再次問道:“真的不吃嗎?”
小凌搖了搖頭,“你留着吃吧。”
宇文光十分乾脆的點了點頭,似乎就在等她這句話,在她的面前大口吃了起來,同時嘴裡伴隨着咀嚼食物的聲音,還散發着食物的香味。他一邊吃着,一邊注視着小凌的表情。
看到宇文光狼吞虎嚥的樣子,小凌的肚子再次翻滾了起來,而且她也十分渴望這塊麪包,難以忍受的飢餓侵襲着她的全身,在她的眼裡,彷彿只能看到正在一點一點減少的麪包。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好像會馬上失去理智,只想撲上去,把他手中的麪包一口吞掉。
宇文光伸出還未吃完的麪包,露出自己感到十分飢餓的表情,問道:“你要吃嗎?”
小凌笑着搖了搖頭,她眼睛一直盯着剩餘的麪包。
宇文光狼吞虎嚥的把剩餘的麪包吃完,才覺得自己的惡作劇是那麼的殘忍,因爲他看到面前強忍着飢餓的小凌正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腿。
宇文光低垂着眼皮,“餐廳裡還有許多食物,要去吃嗎?”
“食物?”小凌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宇文光肯定的點了點頭。
小凌猶豫着,於稚交代過,讓她不能離開這裡半步,而一連幾天沒有見到他,對他不免有些擔心。
宇文光走到門口,伸出手看着小凌,“怎麼?不相信我嗎?”
小凌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向宇文光,一個把食物分給她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壞人呢,她願意相信這個男人。
迷迷糊糊的艾亞美聽到耳邊有關門聲和輕微的腳步聲。她睜開沉重的眼皮,突然一陣飢餓和無力感瞬間充滿了她的全身,她已經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了。
她輕輕地無力的扭過頭去,從身後邊的門縫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個女生跟在了男人的後面,漸漸的從門縫裡消失。
艾亞美深皺着眉頭,緩緩地閉上眼睛,那個女生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停止運轉的腦子卻無法迅速的搜索到對方的信息,而那個男人令她感到更加熟悉。
她不想去想,又盡力去運轉那快要停止的大腦,這才捕捉到那模糊又熟悉的信號。
她終於睜開了雙眼,嘴角閃過意思微笑,費力的站起身,抖擻着精神,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現在是去解決問題的時候了,那一直困惑她的矛盾點終於在剛纔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