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要死的病
周過走上三樓的樓遞口，朗琳挽着三兒走過來。三兒問周過：“談得怎麼樣？”周過氣餒地搖搖頭：“談半天只給五個點，給五個點還賠本呢。”三兒笑笑：“那就不談了。長假過後你跟老林再到廣東跑一趟，全面瞭解塑鋼型材的生產細節。老石給你們帶路。”周過跟着三兒和朗琳，緩步地往樓下走：“師傅想辦廠哪？”三兒接着說：“另外，打聽一下，看附近有沒有地賣。來的時候我看了一下，周圍好像沒酒店。”周過插話：“有，招待所。”
“我們做個像樣的。”三兒說，“按新酒店的樣子再做一回。”
周過笑着問：“新酒店好哇？”三兒說：“畫得漂亮，我原來擔心做起不怎麼樣，現在一看哪，真不錯，美麗又大方。”周過又笑：“還不是師孃設計得好嗎？”三兒也笑：“都叫清水大酒店，還不好叫了。要不這麼着，清水那酒店叫一號店，城關那個叫二號店，省城要是再做酒店的話，就叫三號店吧。”朗琳跟周過都笑了。朗琳說：“一直做到一百號店。”
“還不快點，”馮姨從餐廳裡伸出頭，“菜端桌子上了。笑。”
朗琳把三兒拉進餐廳，江斐一邊倒果汁一邊妒嫉地說：“朗琳跟三哥那麼親熱？”朗琳拉三兒在桌子邊坐了下來。三兒問：“陳會計呢？”周過解釋：“陳會計他們都吃過了。我叫他們陪你一塊吃飯，不幹，”馮姨插話說：“這些人都見外，哪像我們老臉皮厚哇？”
“聽紅姑說，”三兒笑着問馮姨，“姨準備明年買新車是吧？”
“開玩笑的。”馮姨遞過碗筷，“我還沒說呢，你叔就罵了。”
周過示意招呼大家坐下。大家吃了起來。馮姨接着說：“我們學校有個老師買車了，藍色的，可漂亮了。我跟公社說，我也想買一輛。話還沒落音呢，公社就叫了，才掙幾個錢你就想買車了？按揭沒還呢，還欠三兒錢，三兒那麼有錢就開二手車。不買了不買了。”大家笑了起來，馮姨也笑。三兒不解地問：“我錢不還了嗎？”馮姨解釋說：“說的時候還沒還。公社說得也對，無債一身輕。把按揭還了再說吧。我跟江斐說了，明年再開個分店。”
“下午還跟陳會計說呢，”三兒說，“現在可是掙錢的好時候。”
江斐擡眼問三兒：“現在開店好哇？”三兒肯定地說：“那當然了。”
吃過晚飯，趁馮姨、江斐幫郝冬姑和陳會計老伴收拾的工夫，三兒給周過使個眼色，先走出門外。周過機警地跟了過去。朗琳注意到三兒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走出大門，來到大街邊，三兒扶着脖子，打量着街上稀稀落落的車輛和行人。周過走近三兒問：“有事說呀？”三兒咂咂嘴說：“明天起早點，陪我到省立醫院去看看。”周過緊張起來：“師傅你怎麼了？”三兒回頭對周過笑笑：“沒什麼。脖子，他媽的幹活不舒服，不幹活還不舒服。別跟別人說，就我們倆去。我想做個徹底檢查。”周過自責道：“早該帶師傅去檢查了。”三兒不屑：“又不是要死的病，緊張幹嘛？檢查一下放心些。”周過點點頭。
“這一片，”三兒又看看街頭街尾，“以後肯定不錯。胡家園以前是行政村吧？跟其它城郊地段相比，發展算是落後了點。正因爲落後，發展潛力才大。嘖，臨街的地不好買了，早先怎麼沒想到呢？做酒店的地不一定要臨街是吧？只要道路通暢就行，不行把廣告牌放樓頂擱着唄。不一定要買空地，有地面建築也行。關鍵是價格，價格合適可以多買點。”
周過點點頭：“明白了。”三兒又叮囑道：“留心就行，沒有就算了。”
“朗琳你幹嘛呢？”身後轉來馮姨的聲音，“怎麼學會偷聽了？”
三兒跟周過意外地回過頭。朗琳扯着臉皮說：“沒偷聽，我就在這兒站着。三哥跟周過說話，我怕打擾他們。”周過看了三兒一眼。三兒笑道：“沒說揹人的話。上哪去？”
“小馮說你難得來一趟。”江斐開口說，“帶你去茶座喝茶去。”
郎琳佯到三兒身邊，挽着三兒說：“真沒偷聽。”三兒笑道：“誰說你偷聽了？走，我帶你們喝茶去。周過到套間把包拿過來。朗琳前頭帶路。江老師你說，哪個地方好。”
“不用拿了，”馮姨說，“我請客。到市中心去吧，看看夜景。”
江斐緩緩地把車開走了。朗琳把三兒拉到周過的車後座，自己也跟着三兒後面，擠進後座，順手帶上車門。周過招呼了聲：“走了。”車開了出去。三兒坐正身體：“哎呀，臭丫頭真是的。”朗琳搖頭對三兒笑笑：“跟你坐一塊唄。”三兒覺得好笑：“我有什麼好似的。”朗琳敏感地問：“三哥你不喜歡我呀？”三兒無奈地說：“小孩子長大了一點不好玩。”
“本來不是小孩子。”朗琳咧咧嘴，“小孩子又不是給人玩的。”
街燈亮了起來，夜晚的城市更精彩。三兒嚮往地說：“等徐莊做好了，肯定漂亮。”朗琳好奇地問：“真的？”三兒嗯了一聲。周過插話：“師傅對徐莊有感情。”三兒笑笑：“我就想讓徐莊漂亮起來，讓所有人都羨慕徐莊。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老想小時候的事。我爺爺在世的時候，那日子過的，真幸福。我跟秋子他們就像快樂的小鳥一樣，在徐莊到處飛，調皮惹事，雞飛狗跳的。我爸死後日子就苦了。有人把我家南瓜偷去了，我媽不會罵人，就坐門口抹眼淚，那就是我們的晚飯哪。冬天，牀底下堆的都是南瓜。高一有個人教我摟黃鱔，那以後日子纔好些。都說我十七歲養家，不對，十五歲就養家了。第一回賣黃鱔賺十一塊錢，把我媽高興的。”周過擔心地問：“師傅，說這些幹嘛？”三兒咂咂嘴：“我是老了吧？”
“三哥不老。”朗琳苦着臉抓住三兒手，“三哥又年輕又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