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帳不能這麼算
三兒的車到街邊停下來。吳多多、老林、開工和老程從不同的方向走過來。三兒下車掩上門，回身打量着四周。街邊的管線坑已經填上了，還沒鋪面磚；路邊的綠化帶只是做了個水泥圃，中間還是裸露的新鮮黃土；桐籽路兩邊像是一夜之間突然熱鬧起來，到處都是建築工地，有的在砌圍牆，有的在打地基，有的房子做了兩層了，甚至有小房子在結頂。
“可惜這邊的地沒買下來。”開工說，“他準備幹什麼用？”
三兒看着對面供銷總社的地搖搖頭：“以前準備做廠房。”開工又轉身看着左邊正在匝圍牆的地說：“這邊的地是物資公司的，倒閉的時候賣給姓黃的老闆了。黃老闆像是在南方做生意。黃老闆說他現在不知道做什麼好。做房子開店吧，對面是供銷社商城；開飯店吧，你這兒又做大酒店，他糊塗了。”三兒笑着掏出煙，派給開工和隨後趕到的老林和老程。
“三兒，”老程取下安全帽說，“你也經常來指導指導唄。”
“有你們在我還不放心哪？”三兒湊近開工的火點着煙。
“人是甩手掌櫃。”老林說，“廠就幾步路他也不怎麼去。”
三兒回身看看已經結頂的地下車庫，工人正往草墊子覆蓋的新澆築的車庫頂上澆水。大家隨着三兒的目光也回身看過去。老程又開口說：“質量你放心，澆築的時候開工就跟後面盯着。”三兒問開工：“不耽誤你上班唄？”開工搖搖頭：“我都跟他們說了，清水大酒店就歸我管了，你們不用來了，有事我負責。這樣好，公私兼顧。三兒你絕對放心，保證給你看好了，多多是老熟人我也不會網開一面，試塊實驗我親自做。”吳多多擡胸鬆了口氣。
“怎麼不說話了？”三兒又打量着曬得黑油油的吳多多。
多多斜眼看着三兒：“醜媳婦怕見公婆唄。”三兒笑着問：“那麼看我幹嘛？看來我是惡公公，女強人都怕我。”大家笑笑。多多嘀咕道：“比我小還公公呢。”三兒趕緊制止：“這個惡字可不能去了，公公，那我是什麼人了？”大家又笑了起來，吳多多和朗琳都笑了。
“你們受累了。”三兒捏着脖子說，“中午請你們吃飯。”
吳多多趕緊接茬：“我請吧。”三兒搖頭抽了口煙：“平時沒少請吧？你還沒掙錢呢，光花錢了。”老程感慨地說：“多多請客不多。三兒你不記得了？我那時候請多少客？不請他找你麻煩哪。你這多好？不用帶資，房子還沒做呢，工程款就划過來了。多多發財了。”
“哎呀，”三兒說，“我就喜歡人表揚。老林，和田呢？”
老林答道：“到省城去了。”開工插話：“我看這小子不錯。”老林接着說：“這不磚水泥鋼筋什麼的跑完了嗎？昨天又澆築完了，今天沒什麼事。和田說他想到省城去看看，以後裝修的材料多哇，價格質量一點都不瞭解的話，就憑裝修公司說呀？他還不放心。他以前在酒店裡看過，也到市場上看過，那天裝修公司的人一說，還有許多東西他還不知道呢。”
“這不剛開始嗎？”三兒問，“裝修公司的人怎麼來了？
老林解釋說：“多多說是秋子要求的，供電給水也歸他們弄。他得來告訴我們，哪些地方要預留什麼東西。”三兒哦了一聲，點點頭。開工接茬說：“這樣效率高，他們省事，你也省事，做出來活也漂亮，做好了再敲敲打打的麻煩。”老林笑道：“還是開工專業。”
“你們先忙。”三兒說，“我找老闆娘去，先把飯定好。”
吳多多意外地問：“秋子不說不回來嗎？”老程笑了：“小月。小月不是土菜館的女老闆嗎？三兒開玩笑說她是老闆娘。”吳多多懷疑地看着三兒。三兒笑了：“忙。走了。”
朗琳還是第一次到胡小月家。三兒帶朗琳一進門，胡小月和母親就忙開了，又泡茶又抓點心。三兒問：“我乾兒子呢？”胡小月沒好氣地說：“他就是廢，在家根本呆不住，我是管不了他了，我管他跟我對着來呀。”三兒感慨道：“是吧？我這乾兒子還這麼厲害呢？”
忙活完之後，胡小月也坐了下來，埋怨三兒：“還知道來，都把姐忘了。”三兒盯着胡小月笑。胡小月白了三兒一眼：“工地也不去，花那麼多錢，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哪？”
“擔心什麼？”三兒抽了口煙，“姐你覺得和田怎麼樣？”
“我覺得挺好的，”胡小月說，“勤快呀，自己找事幹。”
三兒哦了一聲：“酒店做好了讓和田小欣給你當副手。”胡小月不屑地扭過頭：“我可管不了這麼大酒店，我給你買買菜還差不多。”三兒捏着脖子想了想：“老闆娘買什麼菜？不用你做具體的事，你當總經理到處晃晃就行。後勤讓和田管，日常事務讓小欣負責。城關的人事你熟哇，沒事就搞搞公關。”胡小月咧咧嘴：“老太太了還搞公關。”朗琳也笑。三兒白了胡小月一眼：“有這麼年輕的老太太嗎？這會兒沒事把車本學了，到時給你買輛車。”
“你可得了吧，”胡小月覺得不可思議，“我還開車呢？”
三兒鬱悶：“你怎麼不能開車了？胡小月笑笑：“你說小驕車。”
“沒出息呢。”三兒接着思考着，“酒店開業了給你抽紅。”
胡小月趕緊推了三兒一下：“你還是算了吧。你花錢做酒店，我抽紅，人不罵我。”三兒提醒道：“土菜館是我們倆的，我給拆了，我得保證你收入。”胡小月搖搖頭：“土菜館本來就是你的，房子是你的，本錢也是你的，我就拿點破桌子破椅子，早就扔了。跟你開土菜館我發大財了。現在人都說我是富婆，有房子有門面，還在幾十萬存款。不是你，我上哪去當富婆去？”三兒抽了口煙：“我們帳不能這麼算。當初要不是姐，我買不了三輪車。”
“說多少回了，”胡小月翻眼怪道，“就算幫忙也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