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個怪物是吧?”程頌笑了笑,“有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覺得的,甚至對生死都不甚在意了,是啊,就算死去了又怎麼樣呢?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又復活了。有的時候是小孩子,有的時候是少年。”
長君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程頌是怎說的呢?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渾身都是傷痕,但是卻能夠沐浴的時候半句話都不說,一句哼哼都沒有的。在自己將他腿上的一大塊腐肉給都剜去了之後,都還算一聲不吭。
彷彿那一刀是劃在了別人的身上一樣的。那波瀾不驚的模樣讓當時的長君那樣的心疼,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爲這個人已經對死亡和疼痛都麻木了啊。
然後呢?自己問他名字,他說記不得了。是啊,這麼算起來,中間經歷了三個四個人的名字,如果是自己的話,是不是要被這樣的生活給折磨瘋了呢?
長君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了。就瞪着程頌,但是卻半點表情都擺出不出來。說什麼呢?說程頌你辛苦了,但是程頌,真的就是他的名字了麼?他現在估計連自己的年歲都搞不清楚了吧。
但是長君又不敢問他最開始的名字叫做什麼,只能沉默着。
程頌看着長君卻是勾脣一笑,“啊,真是單純啊,和我最開始看到的你一樣單純呢,都過了這麼兩年了,一點都沒有變化。”
長君一口氣卡在喉嚨裡上不得下不得,最後咬牙切齒的看着程頌,“你給我滾!”
程頌笑到在地上爬不起立。
但是這個人說的真的是假話麼?長君不敢確定。是真話還是假話?
長君搖頭,既然這個人現在對自己說這都是假的,那就當做是假的吧。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當事人認爲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不過當程頌和自己說了這樣一番話之後,長君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裡一下子就送了一口氣,和之前的感受完全不一樣了。似乎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樁。眼神複雜的看着程頌。
程頌已經笑夠了,只是拿雙手枕在腦袋下頭望着天空中的星星點點。然後轉過頭來看着長君,“你在這樣看着我的話,我可是會誤會你愛上我了。”
長君笑着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甩了程頌一身。
這是第幾次了呢?身邊的人將他們的傷口在自己面前血淋淋的破開,只是爲了安慰自己,讓自己變得不要那麼難受。但是自己真的是難受哈市不難受呢?不管是程頌還是劉曦光和章緋,凡是對自己好的人,都那麼一心一意的爲自己好。
程頌有一句話說對了的,自己這麼多年來竟然半點長進都沒有。
長君笑起來,從地上站起來,“和你做朋友挺開心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和我成爲朋友而不是成爲敵人?”
長君這話說的很是清晰了,要讓天陰閣不要在插手關於這裡的事情。反而是和自己好好的相處,但是這樣的話,程頌真的能夠答應麼?
程頌轉過頭眯起眼眸擡頭看着長君,“我說過了,我要回去。所以無論什麼都阻止不了我。”
長君張了張嘴,想問,你要怎麼回去?我可以幫你麼?但是到頭來卻什麼都問不出來。這個人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經來了這裡了,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回去的辦法,難道自己還能幫助他不成?自己連他來自哪裡,要去哪裡都不知道啊。
“你,知道怎麼回去麼?”長君偏頭問了一聲,聲音輕柔到幾乎可以被稱之爲沒有。但是程頌還是認真的聽清了,然後一本正經的坐起來,一本正經的回答到,“不知道。”
關於這樣的說法,長君也是無奈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程頌。程頌拍了拍自己滾了一身草屑和泥土的衣服,對着長君笑道,“你放心就是,要用到你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有半點留情的。”
這確定不是一句病句?
長君瞪着眼睛,看着不請自來然後又自己離開的程頌的背影。提了提腳下的泥土,然後擡起頭看了看彷彿近在咫尺的百亂山。
百亂山其實並不是什麼太重要的山脈,只是因爲這個曾經的亂葬崗,葬的是攻城的怪物,這才讓這裡變得充滿了神奇的色彩。長君心頭一跳。
程頌說自己第一次死亡的時候是因爲怪物攻城,那麼他第一次喪命的地方便是這百亂山麼?難道他就不會有陰影麼?怎麼能還在百亂山上建立自己的巢穴呢?
長君這一次是溜出皇宮的,再一次溜回去的時候才曉得原來皇宮都亂套了。
自己的太子哥哥現在因爲找不到在自己而感到十分的焦急,然後他一着急就變成了整個皇宮的不得安寧。但是不得不說,現在諸葛凌雲在坐上了一個和諸葛軒正在爭搶的皇位之後,氣質是變得不一樣了起來。好歹能夠將人嚇得瑟瑟發抖了。
長君才進宮沒有多久,便被一隊人馬團團圍住,當時還心驚了一下,因爲現在的諸葛凌雲就要拿自己開刀了呢,結果那包圍着自己的人馬裡鑽出來一個有些眼熟的李大人李太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吼了一聲,“找到了找到了,公主殿下在這裡呢!在這裡呢!快去稟報皇上,快去稟報皇上啊!”
這一吼反而將長君給吼懵了,要做的動作就那麼停了下來看着這上蹦下頭的李大人。李大人幾乎是見到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般就要上來給長君磕頭叫祖宗了。
長君笑了笑,安撫道,“不要太緊張了,本宮就是不喜歡有太多的人跟着才自己一個人在皇宮裡溜達的,倒是忘了你們,給你們造成了許多的困擾吧?”
“啊喲我的小祖宗喲,這哪裡是困擾啊,皇上快要把雜家的腦袋都給砸了!”李太監尖銳着自己的嗓子吼了一聲,然後立刻躬身請長君,“公主殿下快隨雜家去見見皇上吧,皇上現在還很擔心殿下呢。”
長君點頭,雖然摸不準到底自己的大哥想的是什麼,但是經過了程頌的開導之後忽然覺得自己的事情都不叫事情了,決定要好好面對一下自己的這個大哥。
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還不相信自己的親大哥能夠拿自己怎麼樣呢。
長君被一路往御書房送過去,還沒有送到半路,卻見到了一路迎上來的諸葛凌雲。這一次就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出來了,諸葛凌雲是真的很擔心自己的。臉上的焦急清晰可辨。
不過這一次不止看見了自己的大哥,還看見了諸葛玲兒。
諸葛玲兒臉上帶着淚水,在見到長君的那一瞬間就鬆開了一直拽着的諸葛凌雲的龍袍,飛撲過來撲到了長君的懷裡一陣嗚嗚哇哇的哭起來。
長君被諸葛玲兒的狀態嚇了一跳,立刻心肝肉的叫着哄着,這纔將幾乎要哭背過氣去的諸葛玲兒給哄回來,拉下諸葛玲兒的手臂看着諸葛玲兒的眼眸,輕聲問道,“玲兒這是怎麼啦?是想姑姑啦?怎麼哭的這麼傷心哦?”
“玲兒以爲,以後再也,再也見不到,皇姑姑啦,玲兒擔心皇姑姑??????”諸葛玲兒現在已經是六歲多快要七歲的孩子了,但是心智卻並不如何的成熟,一張稚嫩的臉上帶着很明顯的後怕。
長君有些無奈,又將人樓了摟,拍着背哄了哄,“皇姑姑沒事兒,讓玲兒擔心啦,是皇姑姑的錯,皇姑姑給玲兒說對不起好不好?”
諸葛凌雲看着長君哄着諸葛玲兒的樣子,愣了愣。自己雖然後來成婚了,有了諸葛玲兒這樣的一個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後來又被平素央好好教育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的存在感真的太低了,如果不是長君隨時惦記着,他這個字做父親的人竟然會將自己的孩子給忘記了,竟然比一個姑姑還要不靠譜呢。
諸葛玲兒原本是知道長君進宮了之後就一直要過來找的,結果正好和長君錯開,一直哭哭啼啼的等着長君,閒雜見到長君心裡總算是放下心來,一陣的疲憊,就摟着長君的脖子睡了過去。
長君這纔將視線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大哥,我有話想和你說說。”
這一句話才說出了,整個氣氛都是一陣僵硬。
諸葛凌雲閉了閉眼眸,點頭。
長君將諸葛玲兒交給奶媽,才鬆開手,卻忽然被一個探子給打亂了步調。
那侍衛在諸葛凌雲面前一跪,語氣十分的急切,“啓稟皇上,中南起兵打過來了!”
中南?
長君腦子裡一陣轟鳴,如果平素央說得是真的,那麼現在的中南是在諸葛軒也就是她的二哥手裡的,中南起兵打過來,就是說自己的二哥諸葛軒起兵打過來了。
難道真的要兄弟兵刃相見才行嗎?
長君將視線轉移到了諸葛凌雲臉上去,見到他臉上一陣錯愕,接着閉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