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讓人看不清樣子,只有不遠處才偶然得到的一盞昏黃的燭火一動不動。這是一個沒有空氣流動的地牢。和一般的牢房不嗚呼哀嚎的聲音不一樣的是,這裡的牢房安靜得彷彿沒人在一樣。
長君一席白衣,衣邊繡着金絲的花紋,是除了皇帝能夠用的金黃巨龍之外所能夠用的最爲高級的闕龍圖案。長君長裙曳地,長長的裙襬席捲了一地的塵土。她的背影挺得直直的,眼眸彷彿看不見任何東西一樣,沿着這昏暗的牢房過道一路走到了牢房的最裡面。
牢房的最裡面關押的只有兩間牢房,一邊關着一人。門口站着兩個鐵面無私的大漢。長君看了一眼,很快就將兩位大漢和衆人對上號來。這是自己的人。心裡放下心來,纔將目光掃到了對面去。
左邊牢房裡跪坐着一個女子,披頭散髮,穿着囚衣,看起來是沒有用過什麼刑的,但是一邊的手臂卻完全空了,鮮血留了一地,將這個衣袖都染成了暗紅色。
感受到有人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夜鶯擡起頭來,看着長君。不過才短短的三日時間罷了,這個人的面色竟然彷彿是十八層地獄裡最嚇人的青面獠牙鬼怪一般。空洞的雙眼在接觸到了長君的身影的那一刻,忽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來。齜牙咧嘴的模樣彷彿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彷彿長君纔是她的殺父仇人一樣。
長君忽然就笑了起來,伸出手扒拉着欄杆,和夜鶯對視,“二哥曾經給我說過,如果沒有當年那一出,母親是打算將你安排給父親做小妾的。”
夜鶯頓了頓,然後很快就繼續瞪着長君,長君偏着她的腦袋看着裡頭那個彷彿已經失去了神志的女人,“哦,我忘了,你的舌頭已經被拔了。”
她的話語才落下,夜鶯失控一樣的從地上站起來往長君撲過來,黑色的沾滿了血跡的指甲在即將要抓到長君臉龐的那一瞬間被身後的東西撤了回去。
這才讓人看清,原來這個人雙手雙腳都被綁上了拇指粗細的鐵鏈。夜鶯有些瘋狂的抓扯着那鐵鏈子,然後又回身使勁想要將自己的指甲按在長君臉上將人的臉給劃花。不過到底沒有成功。
一邊站着的大漢等了一會兒,反手一甩,一鞭子將夜鶯給打了回去。
長君嗤笑一聲,“果然是討打啊。”
她眼眸陰翳的看着夜鶯,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設計陷害自己的母親,自己又怎麼會一出生就沒有了親孃呢?雖然是位高權重的丞相之女,但是卻因爲一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生母,在背後遭到的非議又有多少呢?長君不想去想那些事情,否則伴隨而來的還有自己父親留給自己的背影,彷彿在那一瞬間被全世界給拋棄了一樣。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爲了一個丞相府女主人的位置而犯下的過錯,現在自己不過就是將這些還回去罷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自己的母親不會在回來,而自己現在報復成功之後自己的母親也一樣看不到。
長君看着夜鶯失去了神志的模樣,近乎是喃喃自語,“我們打算回去了,現在還是在萬懷山,而現在,在回去之前,你肯定是會被處理掉的。”
“嗚嗚嗚——”
長君繼續偏頭,彷彿從夜鶯忽然變得驚恐的臉色上感覺出來了一種奇特的快感,於是勾起脣角笑起來,“想見我父親麼?你認爲他現在還會救你麼?”
夜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眸,長君就又笑,“我多想挖了你的雙眼啊。你知道麼,我不想你這麼快就死去,我想折磨你,讓你在痛苦中死去。”
夜鶯不敢在看長君,誰知道這個看起來也有點不正常的女人是不是會真的這樣折磨了自己之後才決定弄死自己?
長君的嗤笑不絕於耳,簡直就成了一聲聲的魔咒,縈繞在耳邊,進入了心頭裡。永遠不消散。
“是的,其實我的證據根本就不齊,時間那麼久了啊,十七年前的事情,十七年前的證據,就算在怎麼保存的好,也不可能在現在還有那麼強大的說服力。”長君幽幽的嘆了口氣,有一種不將夜鶯整瘋誓不罷休的味道,“但是父親他並沒有想要爲你澄清然後爲你找到證據洗清罪名的意思。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因爲父親也在逃避,因爲你的存在原本對他來說,便是一種恥辱。”
夜鶯這才恍然的知道了自己到底錯再了哪裡,但是卻已經再也沒有機會能夠重來一次了。
她有些絕望的將目光放在了另外一邊的諸葛真的身上。諸葛真卻恍若未聞的坐在地上低着頭看着手。
給人一種很無助的感覺。
長君對着夜鶯笑,移動了一小步路程將夜鶯望着自己孩子的視線給阻斷了,“她也是一個有孩子的人啊。但是你做了什麼?”
夜鶯很是固執的從地上爬過去,長君最後還是妥協了。只是看着夜鶯保持着看着孩子的姿態,眼眸裡的光彩漸漸的消失了去。
這樣的死去應該已經很幸運了吧。
長君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離開的時候自己到底是在母親的懷裡還是父親的懷裡或者是哪裡也不在,讓自己的母親在離開前都沒有見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最後一眼。
等夜鶯的眼眸裡光彩完全消散殆盡了,長君這才轉過頭來看着諸葛真。諸葛真擡起頭,看了長君一眼,又看了夜鶯一眼。夜鶯的屍體在緩緩的僵硬。
只是那雙眼眸應該是再也比不上了吧。
“你還真是冷漠啊。”長君伸出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臉上,只露出一隻眼睛看着諸葛真。
對了,諸葛真也許不叫諸葛真,應該叫其他的什麼名字纔是。但是長君張口之後還是喊了一聲,“四弟。”
諸葛真再次將目光又重新放回了諸葛長君的面上來,“你不應該在叫我四弟了。皇帝不會允許的。”
長君卻是搖頭,“不,父皇允許了。”
諸葛真對長君的這個回答很是詫異,臉上在閃過詫異的神色之後陰沉下臉來,“諸葛長君,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纔是。”
長君點頭,“是,我沒有忘記。所以你現在,自由了。”
長君說着,讓一邊的大漢打開樂牢房的門。和諸葛真面對面的站着。
諸葛真沒有想到幸福來得這麼的突然,愣愣的看着被打開的牢房大門。
和夜鶯比起來,他渾身上下起止是可以用乾淨來形容,彷彿在這裡被關了兩三天的人不是他一樣。長君忽然就收回了視線。
夜鶯在這裡帶了這麼兩天,看着諸葛真被伺候得好好的,應該什麼都明白了吧?正是她的這個孩子將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諸葛真到底沒有走,在諸葛曄的召見下最後留了下來。
在祭祖大典之後的第四天,皇帝準備告辭了,帶着大臣最後一次上了萬懷山,在神明的指示下發布了一系列的關於懷南的命令,然後人們驚恐的發現,竟然有人在命令發佈了之後將懷南的局勢給送了上來。
而打開之後又惶恐的發現,那些局勢竟然正好能夠被諸葛曄發佈的命令給收拾了。
一時之間,新皇得到神明指示的留言飛快的傳播到了世界各地。諸葛曄最後大手一揮,改國號幽,啓程,準備好好對付南蠻的事情。
而在這個時候,人們關注的皇室八卦在諸葛真一併隨着大隊伍回去的時候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流言一種一種的傳出來,最後得到官方證實的結果是,夜鶯畏罪自殺在牢房裡,然後諸葛曄覺得自己和這個孩子好歹還有這麼九年的情分在,於是就將人給帶回去了。
消息傳到齊陽的耳朵裡的時候,他正帶着章緋在回去京城的路途上。白雪這一次沒有經過非常強大的翅膀帶起了很強大的氣流然後很快的飛回去。齊陽爲了照顧好章緋現在的情緒,只能讓白雪慢一點。
如果天陰閣被人控制住了步伐牽制住了行動,要從南蠻的軍隊裡救出來一個要死不活的章緋其實是一件很輕易就能做到的,雖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章緋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但是小東西的名頭可不是蓋的。能夠帶着長君獨闖西域然後全身而退,能力哪裡是簡單的了的?
所以無論是什麼能幹的讓人感到恐懼的蠱毒,在小東西面前不過就是小菜一碟罷了。而長君這一次也真是藉助着小東西的能力,然後股弄了一個玄虛,不但將南蠻的事情完全的隱瞞了下去,還給諸葛曄鞏固了一下自己的低位。
齊陽知道章緋這個時候雖然心情不怎麼好的,但是長君在她心裡的低位還是存在的,於是就將收到的關於長君的消息告訴了章緋。
章緋一層不變的表情忽然就崩塌了,茫然的看着齊陽,一直都空洞的眼眸忽然就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