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守株待……
當年，他本想直接與丹穴山那位決一死戰，可是，他的身份地位限制了他無法只考慮自己。他不得不以大局爲重，他不能因爲仇恨，輕率下令去闖丹穴山，貿然賠上千萬條性命……
如此這般，三百年來，那二太子居然始終不曾下山，叫他連一絲復仇的機會都尋不到。
他氣啊，他恨啊！可他又無可奈何。
他有時候恨得想破釜沉舟，乾脆將這三界鬧得天翻地覆罷了！
可是，回回只能是一想，便又不得不強捺住憤恨。畢竟他身上所擔負着的使命，令他衝動不得。
這段血仇，這口恨氣，他一忍便是三百餘年！
而如今，可謂是天地有眼，終於給了他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
大約所有光明磊落，一生坦蕩之人，都不曾去留意躲藏在陽光背後的陰影。
易髓的第一步，是要先易氣。
倘若只是尋常那樣端正的立着，安能辨他是雌雄……林蘇青不時的咳嗽兩聲，以緩解尷尬。
好說也是自幼習過書法，今下隨意題幾個大字，不說能堪比筆走龍蛇，至少也算不上差勁，騙一騙門外粗人完全不在話下。
“其實還好……我小時候是比較聽話的孩子……”林蘇青有些慚愧的應道。
他很明白，傷春悲秋無濟於事，唯有先適應這邊的世界，先好好保命得以生存，纔可能尋得回去的機會。
回城之前，他多走出了幾步，去林間順手摺了些略粗壯的樹枝和較軟的藤蔓，一路回城一路着手編織。
他領會着那幾節經文的涵義，似乎是這樣做沒錯。須先將散亂的氣息凝聚成一處，使得心境清淨澄明，從而令氣脈暢通。
強者除外。
是以山蒼神君之言，守株待兔之餘，興許還能趁空賺一賺小錢，哈哈美哉樂哉。
他努力地使自己靜下心來，使自己能夠做到摒開雜亂不顧，一心只修經法。
林蘇青不算強，他甚至有些弱小，他也的確不曾留意到許多事情。然而許多事情的許多細節，卻是有着至關重要的提示。
一定都很難過吧……
是人間。
“難不成是本君？”山蒼神君隔着白紗看着他道，“你隨便畫幾幅畫，寫幾個字，守株待兔即可。”
可是，他這一身桃色偏粉的錦衣，且頭髮是半扎半披散，這薄紗冪籬一遮，若不是他舉止甚是倜儻且頗具風度，若不是他身上纏繞着七條三爪拘魂鎖……
“請問這幅字如何賣？”
林蘇青指着自己，愕然問道：“擺攤兒？我？”
這些字畫並不成美感，皆是以他不曾特別學習過的淺薄的繪畫功底，隨手塗鴉之作。無非是一些小雞吃米、貓捉老鼠、小學生式的花草樹木……
如是想着他觸碰了那枚鳳凰影子，啓開了經書。
猶豫踟躇了許久，還是不好意思賣力去吆喝。他撇了撇嘴，罷了，反正閒來無事，翻翻經書也好。如是想到他便從懷中摸出那本經書來看。
隨後，把自我感覺良好的，掛在細架子上展示。湊合着勉強能看的，便待墨跡吹乾了鋪在“桌面”上。
不禁聯想，這些拙作若是被那些正統的畫仙們看見了，估計要氣得吐血三升。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一處空檔處。
因爲是兩條巷子正對正，口對口，往來對流，穿着大風。因此沒什麼人選在這處巷子口邊上擺攤。大家都默契似的故意離着巷口一段距離後才支開的攤位。
或許家裡報過失蹤吧？
於是他重新席地而坐，裁紙鋪紙、研墨作畫。
他不好意思像那些小販般扯着嗓子叫賣，便傻愣愣的坐在攤前等着。
“此處人多眼雜，本君總不能於衆目睽睽之下消失吧？本君要去城外，尋處林子遁走。”
現在還在報着希望尋找他嗎？
大約是因爲相信風水，譬如擺在風口對穿處，可能會破財，或是撞煞。
不過林蘇青估摸着自己的攤位不會大，巷子口邊上的那點位置，對他來說剛剛好，恰恰撞不上風。
或許此處太嘈雜，無法靜下心去領悟，但可以先看個大致意思吧，也總好過一個字沒看的好。
他選好了位置，定好了點，便開始忙活起來。
忽然提起家人，他心底突地一抽，鼻腔頓時很是酸澀。已經來到這邊許久了，不知家裡一切都還好嗎。
他要求着自己，什麼都不要去聽，什麼也不要去看，什麼也不要去想。
繼而，他正打算研墨作畫，這纔想起研墨是需要水的。實在沒轍，就是吐口水也不大夠用，他思來想去，眼前登時一亮，連忙端着硯臺跑去斜對面的茶棚子，問老大爺借了點刷碗水回來。
他聽到詢問聲，有些無奈地重嘆了一口氣，剛一睜開眼睛，由於閉目太久的緣故，初見光芒有些刺痛。他揉着眼睛問道：“姑娘你要買什麼？歡迎光臨……”
母親身體不大好，希望她不要太難過，保重自己要緊……
吃勢如秋風掃落葉，呼啦啦就只剩下了空盤底。
而後，他雙腿盤坐，將雙手自然垂放在兩處膝頭。沒人這樣教過他，但他下意識地便這樣做了。
等他適應了視線，擡眼一看去，面前哪有什麼客人？！毫無人影！
不多的宣紙片刻就被他折騰完了。突然一閒下，居然還有些不大習慣。
他將第一則經文，逐字逐句的爛熟於心後，便將經書揣回了懷內，在心中反覆揣度。
……
這經書似乎有一種潛在的吸引力，他只消多看幾句，就彷彿被吸住了似的，即刻便沉迷了進去。
竟是有模有樣的賣起了字畫來。
便是如此，他又以藤蔓綁出幾個細架子，立在邊上用以掛飾。
那些提示，便是冥冥之中所給予的選擇。因此，他錯過了許多可以選擇的機會。
林蘇青驀然收回神思，一擡頭，不知不覺間他們居然這麼快就走到了城門之外，他四處張望，山蒼神君竟是撂下一句囑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皓皓長空，雲捲雲舒。
入城前，山蒼神君隨手摘了一片樹葉，化成了一頂冪籬戴在頭上。冪籬垂下來的一層薄薄的白紗遮住了他的容貌。雖然他是爲了凡人們着想，刻意擋住了自己那雙奪魂攝魄的眼睛。
“……”林蘇青用力吸了吸鼻子，脆弱每個人都會有，但脆弱絕不能隨時隨地的展露。他將心中頂上來的那陣酸澀，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先是用藤蔓作爲繩子使用，將折來的樹枝綁成了一個木框，座在地上，而後將宣紙鋪上去蓋住，不知情的一看，這便是一張不太結實的桌子。他用力晃了晃，怕被風颳跑了，於是去路上上撿了幾塊石頭，大的用來壓着四角，小的用來壓住紙張不被吹跑。
“我送您一截吧。”林蘇青忙跟上。
在山蒼神君的招待下，林蘇青在一間門面還算闊綽的館子裡放肆地填飽了肚子，當久違的飯菜香竄進鼻子裡的那一剎那，他險些感動得想熱淚盈眶。終於吃上一口正常的飯菜了啊！
出來時，山蒼神君低價買了幾疊宣紙和尋常的筆墨紙硯塞進他懷裡，道：“你也去尋個空地兒支個攤位去。”
山蒼神君睨着他道：“沒成想你這異世來的野小子倒挺懂禮數的，你的孃親廢了不少心思教你吧？”
“不用送了，本君去也，你自己當心。”
街道兩旁除了開設店鋪的，但凡空檔之處，皆是擺着零零散散的流動的小攤，或推車、或架桌、或席地鋪置。
語罷他轉身即走，林蘇青抱着滿懷的宣紙連忙跟上去，詢問道：“您去哪兒？”
不過，畫雖然拙劣，可他所題的那些字，是毫不遜色的。
坦坦蕩蕩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有的林蘇青，此時全然不知，在那些風起雲涌的背後，早已經有了無數雙眼睛，正隱藏在暗處竊竊地窺視着一切。
他在心中催使自己，儘管身處鬧市，也要極力做到對嘈雜之聲充耳不聞。隨着緩緩的深呼吸，他慢慢地闔上了雙眼，
……
因爲強者們可以站在更高處，將世間百態當作一盤棋局，將每一顆棋子都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在呼吸吐納之間，似深嗅花香而不悶，似輕吹燭火而不滅。感受有一股輕柔的暖流，自後脊樑骨呈筆直的一條線，徐徐往上提起，又緩緩地往下收聚。
可就在他差一點就要成功時，天不湊巧，忽然有人來問起了生意。
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有兜售胭脂水粉的青澀小姑娘、有販賣瓜果蔬菜的熱情大嬸子大叔、亦有支了個張簡易的桌子，專爲人求籤測字的“賽半仙”……各色生意小販應有盡有，各式各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他當即一愣，白日撞鬼？！隨即環顧張望，可除了來往不息的行人，他的攤位前的確沒有任何駐足的客人。
難道是問完就走了？他低頭疑惑，猛地一驚，居然在掛着的字畫堆裡，發現了一雙繡花鞋！是一雙女人的腳！
今天上三江推薦了，請大家多多支持，感謝（抱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