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兄弟會談
昏睡之中的林蘇青,眼前忽然出現一幕熟悉的畫面——二太子殿下將摺扇一收,看着他,平淡道:“所謂命數,不過是一些選擇。”
選擇?
尚在疑惑之際,一切卻戛然而止,歸於虛無。
他倏然甦醒,猛地睜開了眼睛,驚得侍奉在一側的侍從和侍女們駭了一跳,旋即是歡天喜地,侍女們激動得手拉手,歡呼:“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奴婢這就去稟報皇后娘娘!”一名侍女激動的撩開珠簾出門去。
林蘇青在侍女的服侍下方剛坐起身來,就聞聽一聲高呼:“皇后娘娘駕到!”
來的這樣快?該不是起先就在等着的?他循聲看出去,恰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步履匆忙的匆忙的進了外室,又朝他所在的內室而來。
負責攙扶的皇后的侍女着急忙慌的跟着她,忙得手忙腳亂。
那皇后頭戴的是八寶攢珠的九尾鳳金簪,身着的是明黃色的對襟齊胸高腰襦裙,廣袖垂地,料上亦刺繡着七尾朝陽金鳳,以祥雲做飾,錦繡華服,十足的莊重雍貴。
龍虎之爭,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古往今來,爲了那一個位置,多少暗鬥明爭,她也是清楚的。
見平王還是忿忿地不解氣,林蘇青又勸慰道:“就好比,他現今處境困窘,他下不來,也上不去。然而他的部將們無法理解,只是一味的替他感到不服氣,抑或者是想隨他攀登到更高處去。”
這個同爲母親的懷抱,突然就把他變得脆弱起來。
“我的兒啊,你可擔心死母后了!”她一進來就坐在牀邊抱着林蘇青抹眼淚。
林蘇青覺得坐久了之後,腿有些酸脹,他起了起坐在牀邊,將腿放下,擦在榻几上,一邊捶打着腿,一邊道:“沒有必要非得將這個人給殺了,只需要將他意圖稱帝的心給‘殺’了即可。”
這話說得相當直白,可見平王與太子平素是十分親密,可謂是無話不講。
這個層面當日在深林時,潁王阿德自己也說過……
只是唯一要擔心的事,得想出一個盡善盡美的理由,去解釋那日他認不出潁王身份的緣由。謹防哪日被潁王揭穿,可就糟糕到極致了。
正想多寬慰幾句,卻是發現平王臉色深沉,心事重重的走過來了,她不禁想到,平王大約是有事要來與太子商議。
如是想來,其實還挺唏噓的。是潁王這般心機叵測的人,卻也同他說過真心實意的話。
林蘇青擡手指了一指,平王領會他的意思,起身去端了一杯茶水給他,這一細緻令林蘇青心中甚感欣慰。
平王忖了又忖,登即恍然大悟!
那日在深林,潁王還是阿德時曾說過,如此圖謀,不過是爲求自保。
總之,有一點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潁王自己並不想奪嫡爭位。
或者說……來自部將們對潁王當前處境的不服氣?
平王見林蘇青心有耿耿,陷入沉思始終不發一語,令他覺得自己頗有一種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之感。
她原本以爲皇帝早早的立下了太子,就能夠避免那些個爭鬥……誰知,誰知人心向來不知足也不安定。
林蘇青頭疼得緊,腦袋上纏着的繃帶令他的頭越發的感覺沉重,只得倚靠着牀邊坐着。
關了門說話,就算外面有人偷聽,他們連看也看不見。但若是開着門說話,但凡有人靠近,多少都會看見影子,會有所察覺。
大約天下母親的懷抱都相似吧,林蘇青忽然有些眷念這個懷抱。
林蘇青捧着茶杯,感受這透出來溫熱,繼續道:“我想到了一個解決這個困擾的方法。”
來自部將們對潁王的另一種方式的擁戴?
“言重了。”
“是。”侍從和侍女們皆是行了禮便退出了房門。
這個溫暖的懷抱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知她現在如何了,過得好還是不好。想着想着,連同他的眼眶也跟着溼潤起來。
“然而正是因爲來自不同羣體的不同想法,便造成了不止你我、乃至父皇都深感困擾。興許潁王自己也格外困擾。”
他們是親生兄弟,潁王原本也不想爭位,做這點溝通應該不存在難事,亦不存在隔閡。
難過的皇后聞聽平王也來了,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回頭道:“瑞兒來啦。”
“大哥,你這是婦人之仁!”平王憤懣自己這位大哥性情軟綿,同樣是兄弟,性情怎的差距如此之大!
“抽……磚瓦?”任平王平日裡如何穎慧,一時間竟是聽不懂他這位大哥在說什麼鬼話。
如果不是那日的巧遇,料想誰也不會知道,連潁王自己也在憂心——終有一日壓不住自己手下部將們的勢頭。
那淚水中五味陳雜。
“恭送母后。”平王與太子不約而同到,太子礙於有傷不便下牀,但平王禮數十分周正,與他平時散漫不羈的模樣判若兩人。
一聽到“禍害”兩個字,林蘇青心中就是一觸,他最是聽不得這個詞。
她不好參與,遂託辭道:“險些給忘了,母后得把你醒來的消息,去告訴給太后,她也是擔心極了。你們兄弟倆先聊着吧,母后晚些再過來。”
“大哥懂,大哥怎麼會不懂。”林蘇青從茬神中歸回來,安撫平王道,“只是,世間有許多事情,不是非得要用殺伐才能去解決的。”
“有些話,你我兄弟之間,我便不見外的說。”平王連忙伸手去扶了他一把,同時說道:“你若不除他,就是沒有機會,他也會製造機會。大哥,此人不除,必是後患。”
“反正還有得試,爲何不試試?”林蘇青儼然十拿九穩的模樣,令自來對太子的決策十分聽從平王,就是不信也便多少信了。
“你們都先下去吧。”林蘇青對周圍侍奉的侍從與侍女們道。
平王問的是他方纔眼眶溼潤的事,自然不是心寒於潁王,而是傷懷於自己無法回家,傷感於孤身無所依靠的母親。
“這還有解決的方法不成?”平王不理解。
他執意道,“大哥,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只要他人不死,你就壓不住他那顆野心!更別妄提讓他釋懷了!”
“你若還想在今後順利繼位,你就應該速戰速決,乾脆利落的斬草除根!”平王又道。
他擡頭一瞧,恰是這時,平王也來了。
他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才道:“只要不留他在京城,他便製造不了什麼機會。”
但是這當然不能與平王說起,他遂就着平王的提問,說起潁王之事。
“慢着,越是開着門才越不會惹人竊聽。都在明處,更好察覺。”
於是,乾着急之餘還堵上了幾分火氣和悶氣,道:“我這樣苦心孤詣,又不是爲了我自己。我還不是爲了大哥好,大哥你怎麼就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呢!”
林蘇青放低聲音,悄然道:“我們可以抽了他腳下的磚瓦呀。”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便只需要使潁王知曉,就算太子將來繼位了,也不會與他們潁王府的任何人爲難。
平王見林蘇青依然猶豫,更是苦口婆心地勸言道:“大哥非要將這個禍害留成今後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嗎?”
林蘇青諱莫如深道:“潁王下不來,我們就‘幫’他下來。”
“難道要再將他調去打仗嗎?讓他的兵權握得更多更大嗎?”平王思路很是清晰,“再到那時,恐怕他也不再需要製造什麼機會了。”
平王緊跟着就要去將門關上,林蘇青卻是擡手拉住他。
林蘇青瞥了他一眼,神神秘秘道:“不敵其力,而消其勢。”
驚喜過望,以致感泣。
林蘇青正想借着這個溫暖的懷抱,慰藉滿腹的心酸,情緒剛涌上來,突然聽見一聲:“大哥!”
“大哥,你不看他的野心,你也要看看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些什麼心吧?”平王憤懣不平道,“一羣做慣了殺伐之事的草莽野夫,根本懂不起什麼國家大事,更不會明白治理國家並非全憑武力!大哥,就憑這些,就是他不反,他底下的那些人也會逼他反的!”
平王一眼瞧見了紅着眼眶的林蘇青,怔了許久:“大哥……?”
目送完皇后離去,林蘇青見平王一副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的樣子,與先前口無遮攔的做派更是截然兩樣,必然是有什麼事關重大的話。
爲了防隔牆有耳,他們均不直呼“潁王”,只是以“他”代指。
“幫他?我們還要幫他?!”平王大惑不解,忖了良久後問道,“如何幫?”
“是我自己疏漏,給他製造了機會。”
他不以爲然道:“父皇已經年邁,即將退位。我們只須防住潁王,不被他奪了東宮之位。等到今後父皇退位,順利登基就是了。潁王成不了禍患,也成不了大刀。”
而後平王便隨手將凳子挪到牀跟前,對着林蘇青坐着,不等林蘇青發問,他便單刀直入先說道:“大哥,你方纔可是心寒至極了?”
裙袍曳地三尺有餘,她着急之下硬是自己提着袍擺趕了進來。
“抽薪止沸?”旋即佩服不已,“大哥英明!可是當真能有效嗎?”
因了平王這意外的一句,皇后也才注意到了林蘇青的眼眶和星點淚痕,一想到兒子心裡也苦得很,她的心中更是揪得緊了。
內室的侍女連忙去爲皇后撩開珠簾,皇后進來一眼便看見了滿頭纏包着紗布的林蘇青,眼淚頓時就如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落。
“兒臣給母后請安。”平王捧手揖了禮。
“大哥明智。”平王覺得十分有理。
“大哥既然有了主意,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我覺得,要想真的一勞永逸,還是除了比較實在。”平王還是頗有微辭。
想讓這一段過得快一點,就刪了許多,刪太多了很心累,心累得電腦都不想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