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巫蠱之由
看來看去，這些馬兒長得都差不多模樣，林蘇青也挑不出個什麼差別來，便隨便指了一名侍衛。
“你下來找人合騎一匹去，這匹馬本宮要送人，回去後再賜你一匹新的。”
侍衛一臉錯愕的下了馬，衆侍衛皆是滿臉茫然的看着林蘇青，只見這位太子殿下親自牽着馬，又返回了林子深處。
“不必跟着，本宮去去就回，若許久不歸，速來救駕。”
侍衛一聽還有危險，當時就慌了要跟上。
“殿下……”
卻被林蘇青擺擺手拒絕了，大家只得緊張萬分的目送着他離去，
林蘇青牽着馬回到林中原地，將繮繩遞給阿德，問他道：“先前所說的難事，你可選擇好了？”
阿德接過繮繩，將馬兒拽到自己的身後，轉身衝林蘇青抱拳謝禮，同時道：“今日，我本該死在這荒郊野外，卻恰巧被救下了。而救我的人不是別人，正巧是太子殿下你。想來，冥冥之中早有天意替我選擇了。”
林蘇青只覺得腦子嗡地一震，那阿德中了是怎麼一回事？誰下的？他自己？
“不是這個意思。”語罷，阿德利落地翻身上馬，動作輕鬆乾脆，一氣呵成。
“是的殿下，對應的男性稱之爲蠱公。不過屬下族內的蠱術通常傳女不傳男，因此蠱公極少。”
“屬下不知。”副將如實回答，“屬下少小離家入伍參軍，次年族落就覆於大山之下。是朝廷救了屬下的命，屬下的一生都是朝廷的。”
林蘇青想了想，緩緩道：“你的族人們……”
很是沒心沒肺。
林蘇青忖來度去，他看了看那緊張的副將，拿捏這這名副將的生死。
副將搖搖頭：“殿下恕罪，屬下不知道。但是，幼時見到的稍微厲害的蠱婆都很大年紀了，很少有年輕的女子就習成的。而且蠱婆們都格外長壽，有的甚至能通過施蠱，將他人的性命嫁接於自身，活上百來歲的皆有。不知算不算巫術。”
“無礙，走吧。”他驅了驅繮繩，讓踏雪提了提速。
“蠱婆除了蠱術，是不是還會巫術？”否則怎麼會合稱爲巫蠱之術？
是怕出身有所牽連嗎。林蘇青看見那副將臉上順着下頜滴下豆大的汗珠，竟是怕到這種程度。
“屬下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曾聽見，什麼也不沒有發生。”
副將一抖，生怕林蘇青下一句說出要誅他全族的話來，連忙主動交代。
“活不過半百？爲什麼？”林蘇青愕然。
“大哥！方纔是我錯了，不該胡鬧，我給你賠個不是。”平王剛到便翻身下馬，給林蘇青賠禮道歉。
林蘇青訝然，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多謝太子殿下賜馬，告辭。”阿德騎在馬上再次衝林蘇青抱拳答了謝，便策馬而去。
“屬下記得，幼時有位鄰居阿嬤，因爲病重命不久矣，阿嬤爲了活命等參軍的兒子歸來，便對自己下了這樣的蠱。”
“好像會……不日便亡，或……活不過半百。”
倘使阿德是知道的，那麼，他爲何要給自己下這樣的不堪之術？爲了續命？那吐出了蠱蟲，則活不過今日，可當時見他的面色是好轉，今日肯定是死不了的。
雖然無法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畫的符文或是亂點的穴道生效，但的確是他胡亂作了一通後，阿德才吐出來的。
算不算巫術說不準，但活上百來歲……不是妖怪也修成老妖怪了。
林蘇青看了看那堆黑血團，其中的黑蟲子們早已不再蠕動，早就死透了。
平王當即裝傻充愣，傻呵呵的賠笑。沒安分多會兒，又嘮嘮叨叨的說起山間的各種珍禽野味。
召走……林蘇青登時想起那一陣陰瘮瘮的笑聲，問侍衛道：“蠱婆是下蠱之人嗎？”
“因爲這蠱原本是用以續命的，蠱出則人死。非命盡之人，則屬於正常體質受蠱，就算是體弱多病的小孩受此蠱，也是在正常體質範圍內。因此，即使可以增強體魄，實際上卻是一種提前耗損，所以會折壽。”
“不過，排了蠱不一定是壞事。假如是正常體質受蠱的話，好像不排出會更短命，聽說活不過而立之年，就會被蠱婆召走。”
接着道：“屬下不記得它的名字，只隱約有些印象，這好像通常是一種對自己下的蠱。”
副將踟躇不語，很是爲難。考量再三，登即抱拳單膝跪下，垂着頭深有慚愧。
林蘇青原本只是想感慨這副將的族人忒可怕了，沒成想嚇到了副將，以爲要降誅族之罪。不過，居然遭逢了這樣慘烈的天災，也是悲慘。
片刻，他負手而立，睥睨這副將，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對第三人說道。否則……”
“如若成年人將這個蠱物吐出來了呢？比如這樣。”
“回稟殿下，屬下的族人雖然精通用蠱，但屬下少年便離家入伍，爲國效力。對巫蠱之術只是幼時有些淺薄的耳聞，但並不通曉。”
他相信副將所說的是真話。
但也有可能，阿德說謊，欺騙了他。
馭馬駕輕就熟，阿德好像是個騎馬老手？
副將側首看了一眼草地上的那一堆黑血團，又是幾顆豆大的汗珠滴落，打得地上的草葉顫動不已。
若是如此，說不定今後有機會再見一回。屆時，他定要將方纔沒聊清楚的事情，仔仔細細問個明明白白。
經副將這樣一說，林蘇青有些疑惑：“還有多少如你這般避過災禍的？”
否則阿德也許已經被蠱婆拿去餵養新蟲了。
那麼，阿德說的話如果是真的，如是看來其實阿德並不知道自己何時中了這樣的巫蠱，也或許他知道，但故意說不知道。
“大哥！”
“發生過。”林蘇青壓沉了嗓音，道，“你有護駕不周之過。”
林蘇青打眼一見平王，頓時如夢初醒，一拍腦門想到——那阿德始終自有一派氣魄，一點都不似旁人那般敬畏他這位太子。不正是與平王這般隨意的態度頗爲相像。
“大哥，我就知道大哥宅心仁厚，不會生我的氣！”平王也翻身上了馬。
只有一點可以確認，他是真的救了阿德一命。這一命不是他將阿德從亂草堆裡扶出來，救的是幫他吐出了體內的蠱蟲。
其餘侍衛等候在不遠處，只有領頭的侍衛躍下馬背，所有侍衛中只有他身系披風，似乎是個副將的職務。
阿德估摸有二十七八歲了，恰恰即將到而立之年，正是蠱婆要召回的坎。綜合來看，他應當屬於副將所說的後者，受蠱的功效是增強體魄。阿德的體魄的確很是強健。
驚得林中飛鳥惶恐亂竄，也驚得林蘇青渾身一抖，差點跌了下來，幸得有副將托住了他。
林蘇青一怔：“對自己？”
“殿下，蠱術只是屬下族中世代傳下來的秘術。通常都是用以治人，極少會害人。而且……而且多年前的一場天災，引動山體傾覆，族人們所居住的村落已經盡數沒入大地了。”
請示時那副將一眼瞥見了地上的那堆黑血塊，當場怔愕，隨即順着草地上馬蹄踏過的痕跡望向遠處。
那副將說着，突然又想到什麼，連忙道：“不過也曾聽說若是哪家孩子體弱多病，也會用這樣的蠱，似乎是因爲這樣的蠱可以激發潛力，增強體魄，身有此蠱者，就是形容枯槁也會比尋常人力氣大。”
一路嘮嘮叨叨的埋怨着今天全用來找太子了，不曾顧上打獵，下回得補上。
林蘇青頓時明白，難怪阿德說那個老婆子要吃他。可是他又想到，先前聽到的那一陣陰瘮瘮的老人笑聲，只聞其笑聲，不見其身影，怎樣也不像尋常。
林蘇青應他道：“本宮免你極刑，也免你死罪。”
疑惑之時，他的侍衛們不放心，牽着踏雪趕來，其實這不過是兩三句話的時辰。
那副將肩頭顫了顫，似乎是緊繃的心絃鬆了下來，道：“多謝殿下。”
副將上前來抱拳相勸：“殿下，天色已晚，不宜在外久留，請殿下速速回宮。”
副將想了一會兒，又道：“聽說是因爲蠱蟲是蠱婆所養，到一定時候她就要收回蠱蟲，而蠱蟲們先前寄生的載體，就會用來……用來餵養新的蠱蟲。”
他方纔那句話是威脅。因爲，沒有恐懼往往守不住秘密。意思是，你有罪，但我寬恕了你。當然，可以饒恕，自然也可以賜罪。護駕不周之罪，可大可小，言外之意，心照不宣。
林蘇青剛跨上馬背，猛地就聽見平王一聲大喊。
林蘇青倏然想起阿德那一手的繭子，不禁猜測，莫非是個會功夫的？武將？
“什麼選擇？你是打算不投靠潁王，轉來投靠本宮嗎？”
“你差點要了你大哥我的命，現下卻說得好像是你大哥我欠了你似的。”林蘇青橫眼道。
林蘇青不動聲色瞥了一眼被副將用泥土和廢棄的樹枝掩埋蠱蟲的地點，隨即責怪的看了平王一眼。
“平身吧。回宮。”
霎時，他又想起阿德那一身穿着……他必然是皇親國戚不會錯！
林蘇青抓住了那副將的眼神，於是指着那對黑血塊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副將的記憶的確不太清晰了，講述起來無法完整，總是說着說着又忽然想起來補充。
“殿下恕罪！”副將當即跪伏在地。
他又看了看阿德離去的方向，實在摸不着頭腦。阿德究竟是如何中的這蠱。
感謝讀者朋友＠亂花狂絮，打賞的白銀盟主，作者君會繼續加油的。
另，文中說的這個蠱是作者君瞎編的，沒有出處，大家不要迷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