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焦灼
“主上!!!主上!!!林蘇青丟了!!林蘇青不見了!!!”一朵急雲驟停,狗子一個猛子紮下地,塵沙剛震起尚未掩去視線,就見它甩開腿子直奔而來,“主上啊!林蘇青不見了!!!”
一個急停,爪子抓不住地,衝出去許多遠,眼見着即將撞上二太子的腿,忽然又見另一雙腿快步過來,嗵地一聲將那雙腿撞了一個趔趄,打眼一看是山蒼子。
“嗨呀你讓開!”
狗子剛繞開山蒼神君奔向主上,便被山蒼神君一腳踩住了尾巴尖:“毛躁什麼?”
哪管他踩着尾巴,狗子卯足了勁兒向前,任他踩着算了。
“主上,林蘇青不見了!他……咦耶?”剛扯着嗓門兒嚷完,便從二太子面前所設的虛設明境之中看見了林蘇青,還有……“嗚哇!他在魔界!他幾時去的魔界?!他去魔界做什麼勞什子?!”
狗子一驚一乍,而二太子波瀾不驚,唯有山蒼神君憂心忡忡。他鬆了狗子的尾巴,擔憂地問向二太子道:“殿下……這是一步險棋呀,險中至險,屬下真真切切地懇請您多再斟酌斟酌。”
“落子無悔。”風輕雲淡,音色如泉水滴落,清冽而冰涼。
“殿下,何苦來哉?”
“殿下……”山蒼神君憂心悄悄,滿目戚然。狗子坐着,兩隻爪爪不由自主地縮在胸前,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談論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它就是不由自主地覺得揪心,感到惴惴不安:“主上……”
丹穴山上,迷谷老兒持着掃帚從山腳一路掃到了某處山巔之頂的涼亭,獵獵的山風翻卷着他的衣袍與白眉長鬚,也將堆砌起來的落葉撩起了小漩渦。他沐着朗朗清風錘着老腰步入涼亭杵着掃帚坐下歇息,卻是方剛坐下,便看見了石桌上的一盤殘局。
……
與此同時的三清墟,大千宴正如火如荼,演武臺上正比得轟轟烈烈,夕夜正面對着一場硬戰。
他不過四五百歲,剛化出形不久,本就沒有修過多少功法,這一路過關斬將,全憑他天賦異稟,憑着一身與生俱來的血脈優勢,從根源上壓制着對手。
“哼,我,祈夜,可是威名鼎鼎的祈帝的兒子!你們休要小瞧了我!”他咬緊牙關,滿身經脈暴突,發力要將那一拳頂出去。
曾經是那麼相像的結拜兄弟,而今截然不同。
“時機到了你再打開。”
他眼中的堅定、憤怒,與那絕不服輸的倔強,彷彿映出了此時正搖擺不定、震驚得害怕不安的林蘇青。
……
話剛出口,便被許多尊者的目光堵住了,誰都將明白揣在心裡。隨即那位尊者便改口道:“不服輸的勁兒,像極了他的母妃。”
……
“追風。”二太子忽然喚它。
早知二太子殿下自幼時起便總是獨自在此與自己對弈,估摸這一盤便是二太子殿下於下山前所下的一盤。
“你若服輸我便收力,免你不受重傷。”對方也聽見了臺下的呼聲,氣焰更旺。
顯然這一拳他很吃力,對方同他一樣剛猛,一拳直衝而來,如鯨椎撞鐘,直逼向他的丹田,意欲將他的氣息打散,從而無力招架。
“我祈夜,永不服輸!!!”他猛地聚集一身氣力,大呵一聲,只見雖然艱難,但他腳步逐漸向前邁出,而對方的腳步已經被他逼得不禁往後滑退。
而今下已是驚凌榜前三的角逐,對手亦是鳳毛麟角。此時的先天血脈便不再那樣具有優勢,頂多能助他硬扛住一些攻擊。
“殿下……”山蒼神君的眉頭蹙得不能再蹙,浪蕩如山蒼子,而今下誠惶誠恐,擔驚受怕的樣子全然不似從前的他,這叫狗子看得膽戰心驚:“主上,到底要發生什麼?啊莫非!”它猛地想起林蘇青身在魔界這一茬,“莫非林蘇青當真要變成禍害了?!”
“唉呀……老朽還以爲這棋局尚未弈完呢,原來……原來已是盤角曲四,劫盡棋亡了呀。這、這這這……這早已經落定乾坤了啊。”
便有掌聲,一記,兩記,三記……越來越多,越來越響,從零星到滿堂喝彩,從譏笑嘲弄到助威吶喊……
他凝視了一會兒棋局,隨即轉身拾起靠在涼亭邊上的掃帚,緩緩踱出幾步,孤獨的遙望着遠方的天際,喃喃自嘆道:“唉……殿下何時纔回來啊……”
狗子低頭端詳着手裡的這枚錦囊,絞盡腦汁想了好半晌,纔將它掛上脖子,以便能夠時刻護着。隨即又捧着繼續看了許久,嘟囔着問道:“時機幾時纔到呢?”
可是夕夜不知躲避,硬是承住了這突來一拳,他抱住了對方的臂膀,以蠻力相抗,然而對方修爲遠高於他,即使一樣精疲力竭,但他仍有餘息在拳頭上凝聚着,爲這一拳增加了更強勁的衝力,若是一拳中腹,夕夜再難有回擊的餘地。
他思來想去,仍有謎題終不得解,撫着長鬚忖道:“就是不知……殿下到底主弈的是白子,還是黑子呀。雖說是與自己對弈,但總歸還是有偏袒的吧?應當……應當是有的吧?”
他遂而起身上前去看,這一看卻是一個驚詫。他尋思着捻起一枚黑子,嘗試着落下,可試來試去又只好換成了白子,翻來覆去,反反覆覆,他圍繞着石桌將棋局轉來轉去的觀察,捻在指尖的棋子仍然無處安放……
而身在魔界的林蘇青,只多,不少。
夕夜哪管他們的閒言碎語,任他們笑話去!頃刻便讓他們品嚐後悔!他一心只想贏,只要贏,只能贏——我祈夜,是祈帝的兒子!我絕不能輸!
幽深的竹林,有風急掠而過,颯颯作響。樹葉似飛劍,似尖刀,在林與林之間穿梭,樹幹上,竹節上,被劃過便留下斑斑傷痕。喧囂的風打入了密林深處,唳唳風聲嚇得林內的動物們惶恐不得終日。
“在,屬下在這兒呢主上。”狗子顧不上腳爪打滑,連忙跑到二太子腳前坐下,擡起小腦袋瓜凝望着他,望見了他……狗子的鼻子嗅了又嗅——原來主上也有擔憂。
“是妖?!”
底下已經有不少學子爲他唱衰,甚至開始了押注,盡是賭他必敗。他已經戰了太久了,從剛入驚凌榜便一直在守擂,一直在戰鬥。
卻是在座的尊者們看出了些許端倪——“這小子……”
“敵之要點即我之要點。”二太子的神情冷寂如故。
“難怪天生神力!”
“這枚錦囊你收着。”
“到了你自然知曉。”
其實都在焦灼。
夕夜掃了一眼演武臺邊所豎立的旗幟,怒視對手道:“我贏定你!”
“你……你是……”對方驚詫,臺下所有學子無不震驚。
狗子連忙捧起爪爪接住:“這是……”
“妖界來的?!”
“主上,什麼時機?這裡面是什麼?”
他渾身的肌肉如爆裂般膨脹,將他的衣袖撐裂,他的臂膀上已有野獸的灰白毛髮在迅速遍佈。
文中的“盤角曲四,劫盡棋亡”原本是作一處伏筆,不過想到可能會有一些不會下棋的讀者看不出用意(沒有貶低的意思),於是稍微作一作解釋吧。
用於文中,意思大致可以理解爲:看似是盤活棋,卻也似在被動等死。但,如果雙方認爲是活棋,便是活棋;如果雙方認爲是死棋,便是死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