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山軍不愧他們的名字,十分頑強的頂着奴隸軍的衝擊。
隨着第二排的巖山軍也被壓垮,木質的盾牌被壓斷,身上的竹甲被壓爛,斷裂的竹甲甚至插穿了被壓在底下的巖山軍士兵,也差穿了踩着巖山軍士兵的奴隸的腳。
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有奴隸軍的,有巖山軍的。
法良與連榮,還有一些幸運的巖山軍士兵,在自己的盾牌斷裂後,就廝殺着往後退,最終退到了巖山軍陣營的後方,纔好不容易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奴隸軍並沒有武器,也並沒有殺他們的想法,因此他們身上都沒有傷,但精神卻疲憊極了。
隨着越來越多的巖山軍士兵被壓垮,一股絕望的氣氛,蔓延在巖山軍中。
巖山軍如同海浪中的岩石一樣,抵擋着奴隸軍如同海浪一樣,一陣又一陣的猛撲,即便巖山軍麻木的一遍又一遍揮舞着武器,但更多的奴隸踏着屍體,向他們壓來,把木盾壓斷,把他們壓在層層屍體中,最後被活活壓死。
巖山軍被奴隸浪潮包裹其中,想要從兩旁逃跑都做不到,兩旁的奴隸們雖然只會往前擠,但無數的奴隸,如同厚厚的城牆一般,擋住了巖山軍左右兩邊的空間。
法良他們躲在陣型後,已經不再揮動武器砍殺奴隸了,因爲那沒有任何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法良敏銳的發現巖山軍兩旁的奴隸們,數量似乎少了一點。
“連榮,你看看,是不是奴隸軍的數量變少了?”法良急忙叫連榮一塊觀察,他怕是自己的錯覺。
連榮原本在想着自己死後,屍體會被怎麼處理,就被法良叫醒了,他急忙朝身邊擦肩而過的奴隸軍看去,原本烏泱泱一片的奴隸軍,現在能透過奴隸們的空隙,隱約看到一點外邊的情況了,他的心情立刻振奮起來:“是,是的,將軍,人少了,是不是將要結束了?”人少了,他們的壓力也將越來越少,等奴隸軍都衝到他們身後時,他們就算是活下來了。
但法良卻沒有那麼高興,他看着有些興奮的連榮,糾結了一下,還是告訴他道:“別高興得太早了,奴隸軍一過,就該蔡軍上場了,你認爲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戰鬥力?”
巖山軍此次陣型共排有五排,如今第二排被壓垮了,第三排也在麻木的揮動武器,看樣子沒有什麼力氣了,而他們的背後,都被後排的士兵用盾牌抵着,可以說這陣型,即便是在最後排的士兵,也在使勁,而即便奴隸軍過去後,巖山軍就不剩什麼力氣了,更何況,被那些悲慘的奴隸們衝過一陣後,絕望、喪氣,巖山軍的士兵們都士氣低落到了極點,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面對全副武裝,完好無損的蔡軍。
被法良一提醒,原本臉上有些興奮神色的連榮,表情瞬間耷拉了下來,哭喪着臉。
周圍聽到兩人對話的巖山軍士兵們,則是心裡充滿了更多的絕望,一些士兵想着等蔡軍來了,他們就與蔡軍同歸於盡,死前拉個墊背的,至於投降做蔡國人的奴隸,士兵們這時候一個都沒有去想過,看看周圍這些奴隸們的慘狀,他們覺得還是死了痛快一些。
隨着周圍奴隸的數量越來越少,法良他們緊張的握緊了武器。
奴隸大部分都跑到了巖山軍的後方,一直走,一直走,彷彿只會向前衝一般。
而巖山軍兩旁的奴隸少了許多後,巖山軍士兵已經能透過奴隸們的空隙,清楚的看到外邊的景色了,還有無數拉走奴隸的人。
除了奴隸們哭喊的叫聲,還有許多聲音傳到了巖山軍上下的耳朵裡。
“你們自由了,快跑開,往兩邊跑。”
“蔡人死了,你們不用跑了。”
“滾到那邊去,不要往前跑。”
只是因爲奴隸們的哭喊聲太過嘈雜,他們完全聽不清楚。
很多身穿法良他們不認識的裝扮的人,在不停的拉走奴隸們,巖山軍正面的奴隸們,也因爲身後擠着他們的人被拉走,擁擠的力量小了很多,讓巖山軍第三排的士兵們的壓力逐漸減小。
當奴隸軍的浪潮越來越稀薄時,許多士兵正爲自己逃過一劫而後怕,短短一段時間,他們卻彷彿用完了一整天的力氣一樣,腿都累軟了,雖然戰場殺敵是戰士的責任,但活活累死卻是他們以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當奴隸軍最終都越過他們後,巖山軍上下發現他們再次被包圍了,包圍他們的,是無數拿着武器的士兵,這些士兵裝備完備,而看樣子狀態也是絕佳,雖然數量比被衝擊後的巖山軍士兵還要少許多,但此刻的巖山軍上下,卻找不到他們能活下來的希望。
看着逐漸包圍過來的敵人,巖山軍上下都用疲憊的雙手握緊了盾牌和武器,打算抗爭到最後。
法良看着那些敵人們,握緊了自己的劍,心裡異常的平靜,身爲申國的將軍,他要履行自己申國軍人的職責,戰到最後一刻。
就在巖山軍望着敵人,打算同歸於盡時,那些包圍過來的人停住了腳步。
一個身穿鐵質鎧甲,頭戴鐵質頭盔,一看就是一名將軍的人,站了出來,對着巖山軍大喊:“誰是巖山軍大將軍法良?請出來說話。”
聽到對法發話,法良在連榮擔心的目光中,提着劍走了出來,他要看看他們的敵人到底是誰,說來慚愧,損失了這麼多的巖山軍士兵,他們卻連敵人的臉都沒有看見過,根本不知道這一次要了他們命的敵人,是蔡軍中的哪一支。
站在頭前,看着那名似乎是敵人將軍的人,法良不斷猜測對方是蔡軍中的烈火軍還是狂風軍,又或是護龍軍,也就是蔡國禁衛軍,對的,在之前一年裡,巖山軍與蔡國的許多軍隊都有過交戰,連蔡國的護龍軍都碰到過。
但眼前這些士兵的裝扮卻讓法良疑惑了,他從沒有看見過這樣的蔡軍,一時間有些懷疑是不是蔡國又新組建了新的軍隊。
“你就是巖山軍大將軍法良嗎?”對方看到法良站出來,再次發問。
法良握緊了武器,一面計算着雙方的距離,估算着能不能在對方的士兵包圍上來時,將對方幹掉,一面回問:“你就是他們的將軍嗎?不知是蔡國哪一軍?可否在我等臨死前,讓我們死個明白?”他的左手向後揹着,向着巖山軍的幾名隊長悄悄發命令,讓他們阻擋住對方的士兵,他則去幹掉那將軍。
聽到法良的問題,那將軍‘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遠遠的向法良丟來。
法良看着那東西向自己飛來,十分警惕,劍也舉了起來,打算一有不對,就把那東西格擋開。
他身後的士兵,也準備舉着盾,向前衝來,打算擋在他前方,阻止那飛來的東西傷害到他,但被法良阻止住了,他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麼,如果因爲對方一個動作,就緊張的龜縮起來,那就太讓人笑話了,雖然註定要死,但他不想死前還要丟一次臉面。
好在那東西並非什麼暗器之類的,很快就掉在了法良面前三步的距離,彈跳了兩下就不動了。
法良緊張的看了那東西一眼,然後上前兩步,手裡舉着劍,緊緊盯着對面的敵方將軍,蹲下身,確認不是危險物後,將東西拾了起來。
對方丟過來的,是一面令牌,這面令牌法良很熟悉,是國君申溪的令牌。
這個時候,法良突然想起懷裡的那封信來,他一臉震驚的看着那將軍。
“法良將軍,在下是周國輔軍副將段戎,奉我國國君之命,來幫助你們。”看到法良似乎明白過來了,對面的將軍立刻大聲說道。
法良一時間各種思緒充斥着他的心頭,他再次望向周邊包圍過來的士兵,這時才發現,這些士兵都沒有做戰鬥的姿勢,之前只是單純的向他們靠近,在看到巖山軍上下戒備的神色時,爲了安全,才停下了腳步。
他緊張的提着劍,深怕那段戎是在騙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近段戎。
段戎也一臉輕鬆的看着法良,任由法良靠近,法良的身手已經疲憊不堪,他根本不擔心法良發瘋砍自己,即便法良發瘋,以法良此時的身手,他可以輕鬆躲開。
在靠近段戎後,法良從上到下打量了段戎一番,發現確實不是他所知的蔡軍的裝扮,他看着四周士兵的動作,發現也不是蔡國人會有的習慣,如果說衣裝會被冒充,那動作習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
再加上手裡國君的令牌,以及懷中的那封信,法良終於確認了段戎的身份,他激動不已:“你,你們終於來了。”
段戎說道:“抱歉,我們來晚了,我們不知道蔡國提前進攻了,在我國國君收到消息時,就立刻讓我們趕了過來。”他看着激動的法良勸道:“法將軍,請讓你的士兵們解除戒備吧,我們需要打掃戰場,救助士兵,也許還能救活更多的巖山軍士兵。”
法良立刻收起劍,深吸了口氣,那將軍的本色再次在他身上燃起,他跑回巖山軍中,宣佈了周國軍隊的到來,讓士兵們解除了對周國軍隊的戒備,在解除戒備後,許多巖山軍士兵立刻攤坐在了地上,盾牌立刻倒在了一邊,一些巖山軍新兵立刻按奈不住心中的恐懼,哭了起來,卻沒有人笑話他們。
法良讓連榮指揮還有些力氣的士兵,去收拾戰場,救助被壓在奴隸屍體堆中的巖山軍士兵,也許有些人還活着,但如果再不將他們拉出來,他們就真的要死在裡面了。
“大將軍,他們真的是周國的軍隊?爲什麼周國的軍隊會來幫助我們?您不會被騙了吧?”連榮還是無法相信,法良居然這麼簡單就相信了對方的身份,他還有些戒備的看着靠近過來的那些士兵,擔心對方突然暴起。
法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申溪的令牌,以及懷中的那封信,一起塞給了連榮。
連榮的堂兄是內侍總管連堪,申溪的令牌他也見過,此時手中的令牌,他自然能分辨出是真實的國君令牌,然後他打開了那封信,看了其中的內容後,頓時愣在了那裡,信中的內容,很好的說明了周國的軍隊爲什麼會幫助他們,但也讓他對申溪的決定不敢置信。
法良看到連榮愣住了,一把扯過信和令牌,再次塞到自己的懷裡,小心的警告他:“你知道就行了,先不要說出去。”大戰之後,巖山軍的軍心很混亂,如果這時候說出國君以申國爲代價,讓周國保護申國,說不定混亂的巖山軍會爆發營嘯,這在如今大敵當前,可是一件極壞的事。
連榮愣愣的,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但法良沒有繼續理會他,而是組織士兵去了,他擔心巖山軍士兵會與周國士兵發生衝突,畢竟是兩國士兵,溝通上容易出現差錯,更加上如今巖山軍的士兵非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