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十年，哪怕是換了三年前，波恩大學這樣的世界頂級學府，主動要求跟國內任何一所大學內部數學研究所提出這種師資力量的交流跟交換活動，名額大概也會被搶破頭。
先不說這種外派可以見世面，接受外界全新的數學思想，更重要的是真能鍍層金。
那時候的學術圈裡有着國外頂級高校交流的經歷，寫在簡歷裡是真有用。
甚至很多位置國外名校留學經歷還是硬性標準。
只是這兩年這種思維開始漸漸鬆動了。自從喬澤沒有任何留學經歷，卻在海外揚名之後，學術圈裡似乎越來越青睞那些沒有留學經歷還能做出成績的強人。
當然這些事情，喬澤也管不了。
只是當李建高問過喬澤後，去徵詢許昌樹的個人意見時，這位從燕北專門來到西林的教授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般。
“不去，不去，李教授，我好不容易纔從燕北申請調來西林，這才呆了多久？這個時候讓我去波恩大學做交換，那我不是白來了嗎？我要想出去做交換，留在燕北出去做交換的機會更多啊。”
對於許昌樹的態度，李建高略微有些意外。
不過這個說辭也的確是在情理之中。理論上說，留在燕北的確比來西林機會是要多的多。
但作爲目前西林數研所名義上的所長，爲了完成任務，李建高還是勸了句：“一年而已，明年就換人了。”
“一年也不行啊。我現在任務多重啊，不止是科研任務啊，我還是喬班的代數幾何這門課的代課教授，這門課對於喬班的孩子們未來研究喬代數幾何很重要，我已經帶了他們整整一學期了，後面三個學期的教案也都做好了，貿然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許昌樹義正言辭的說道。
李建高無語。
最初徐大江把給喬班代課的任務推到他們身上，這些教授們還怨聲載道的來着，這個時候到是拿出來做不能出去做交換的擋箭牌了。
不過也無所謂。
反正喬澤的意思也是教授們的個人意見很重要。
再說波恩大學那邊只是希望能由許昌樹做第一位交換教授，人家因爲個人原因不願意去，換個人就是了。
是的，李建高跟喬澤都覺得這種理論上的學術交流沒什麼問題。
研究所的普通教授平時也接觸不到什麼關於涉密科研的內容。尤其是最初招錄的這些搞喬代數幾何研究的，主要都是搞理論研究的，具體研究寧可找搞應用數學的也不會找他們。
“那行吧，我再去問問其他人，看誰有興趣去做一年的交換。”
“對對對，我個人推薦韓教授可以勝任首次交流工作。一來韓教授以前就有對外交流經歷，二來韓教授對於喬代數幾何的理解也很深入，不會丟咱們數研所的臉。”
“韓文清？”
“嗯，數研所只有這一位韓教授吧？”
“行吧，我先去問問韓教授的意見。就先告辭了。”
“李所長，您慢走。”
許昌樹客氣的把李建高送到了辦公室外，然後關上了辦公室門。
李建高搖了搖頭，看了下時間，乾脆直接走向韓文清的辦公室。
以前借用數學院的樓，辦公室沒那麼多，教授們平時都在一個大辦公室裡搞研究，自從搬來這邊大樓之後，大家都有了獨立的研究空間。不過好在這批人都在六樓，找起來也容易。
禮貌的敲了敲門，聽到辦公室內說了句“請進”，李建高才推門而入。
“哎，李所長，是您啊？請坐請坐，喝點什麼？要不要泡杯茶？”
“不用，我剛纔許教授那邊喝過了。過來是找你有點事。”
“什麼事，您說。”
“情況是這樣的，德國波恩大學希望能跟我們研究所做教授交換的學術交流活動，爲期一年。考慮到你本就有對外學術交流經驗，所以想問問你的想法。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交換一年？”
有了在許昌樹那邊的經歷，李建高幹脆開門見山的問道。
“啊？不是，這是好事啊。不過呢，李所長，您想啊，正是因爲我之前已經有過交換經驗了，所以再佔用這種機會不太好吧？所以這次我就不去了，把這個好機會留給其他年輕的教授吧，他們去波恩大學肯定能有更大的收穫。比如許教授……”
韓文清一本正經的說道。
聽了這番話，李建高下意識撇了撇嘴，好傢伙，這一個二個的都這麼謙讓了？
大家覺悟都這麼高，隊伍大概就好帶了吧。
“嗯，其實我先去跟許教授談了的，他推薦了你。”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這樣你可以去問問小劉啊，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劉是在洪堡大學讀的博士。這次去波恩大學交流，對他來說屬於輕車熟路啊。他連語言問題都沒有，德語說的很好呢。”
“嗯，所以韓教授你真沒興趣？”
“真沒興趣，我這樣的老人就算了。機會還是要給年輕人。”
“那行吧。”
……
“不是，李所長，您都知道我是洪堡大學讀了博的，再去做交流完全沒意義了啊。要不您看還是讓其他人去吧？而且我走了下學期喬班的《概率論》怎麼辦？徐院長定下來的教學任務，我可不敢交給別人啊。畢竟首屆喬班的意義您也知道。”
……
“李所長，是這樣的，我覺得我還年輕，未來出去交流的機會還有很多。這樣的機會還是讓給上了年紀的教授們吧？再說我去了也不知道能交流些什麼。真的，我不是謙讓，主要是我真沒什麼底氣啊。”
……
在六樓轉了一圈之後，李建高確定了，數研所第一批憑本事考進來的骨幹研究員都特麼是品德高尚的好同志。各個都屬於那種謙遜有禮，有了好機會都不想留自己，而是無私奉獻給別人。
只是不知道等數研所的人才樓建好了，可以給資深研究員分房的時候，這些教授們還能不能發揚這種謙虛的精神。
如果也能的話，李建高覺得那他這個所長能幹到退休，反正大家這麼兄恭弟謙的，整個所裡氣氛祥和，也沒什麼需要煩心的事情……
真有麻煩事了，還能直接推給喬澤。
李建高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所以在六樓拜訪了所有人後，李建高幹脆直接又來了八樓，把這個情況直接跟喬澤說了下，然後問道：“我本來還在愁就一個名額會不會隨便給誰了，其他人心裡有想法，沒想到竟然都不願意去。伱覺得怎麼辦好？”
喬澤微微皺眉想了想，如果把交流範圍擴大到最近招收的那些還在試用期的助理研究員，應該還是有人願意去的。不過想到波恩大學主動提出的這項活動，而且對面的想法喬澤心裡很清楚，無非就是希望這次交流的教授能帶去一些關於新數學的最新成果。
那些助理研究員都還在學習階段，派遣他們出去交流的確是太敷衍了些，於是問道：“必須要去嗎？也不一定必須要舒爾茨來。”
是的，喬澤的思維習慣一向這麼直接。
如果有人願意去，當然是皆大歡喜。
如果都不願意去，那不如干脆事情就此作罷。正如他說的那樣，反正什麼都不是必須的。
李建高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沒這麼簡單。這次申請是從部裡那邊轉過來的。大家都希望能促成這次合作。嗯，你可以這麼理解。像這次的情況屬於這麼多年來，學校層面跟對面進行學術交流的破冰之旅。
而且還是波恩大學申請的。如果能成功的話，不止是咱們國際學術影響力那麼簡單。最重要的是波恩大學這相當於違背了那個禁令，嗯，這個意義，你懂吧。”
喬澤瞭然的點了點頭，他當然懂了，其實當李建高說到這麼一個小小的合作，竟然華夏內部有很多人想促成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原因了。
只是他不喜歡打斷李叔說話，才選擇了聽完整。於是思考了片刻後，給出了他的建議：“那抓鬮吧。”
“抓鬮？”李建高有些詫異這樣的建議會出現在喬澤口中。
“這不是最公平的辦法嗎？”喬澤有些詫異李建高會有這樣的反應。
“倒是挺公平的，我就是沒想到你會提出這麼個不太科學的辦法。”李建高搖了搖頭解釋道。
“其實我以前做選擇題的時候也經常抓鬮。”喬澤沒什麼表情的答道。
這句話，讓李建高突然感覺有些想笑。
的確這事本身不是笑話，畢竟考試靠抓鬮決定選擇題答案的學生多去了，但如果這個考生是喬澤的話，就讓他感覺有種莫名的喜感。
“行吧，那就抓鬮。不過既然大家都不想去，還是得有適當的激勵才行。不如這樣，不管這次誰抓鬮到要去了，等我們數研所的人才房修好了，可以有優先選房的資格如何？至於以後換人的時候……乾脆你讓豆豆看能不能再給記點貢獻分。”
西林數研所這次的人才房項目屬於特批的，目前已經很少有單位能有這個豪氣了。
“李叔，你是所長，你說了算。”喬澤點了點頭，應了句。
像是在給李建高打氣。
起碼在近期，喬澤都沒有接任所長的意思。
那些亂七八糟的行政事務，想想都讓喬澤覺得煩悶，更別提他現在還兼任着人工智能憲章局局長。
“行，那就這麼決定了，也不要拖時間了，我這就去找他們把這事定下來。”李建高快速做出了決定。
畢竟跟喬澤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很有壓力的。
這壓力倒不是喬澤的態度問題，主要還是心裡自己給自己的。
這次喬澤去京城見了李建高也是知道的，再加上喬澤現在獲得榮譽，總給人一種耽誤喬教授時間就是在針對全人類犯罪的感覺。
“哦。”喬澤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
去波恩大學呆上一年而已，不算什麼大事情，的確應該早點給確定了。
畢竟再拖幾天都要過年了。
……
“啥……不是吧？那個，許教授，你寫的紙條，真沒作弊？”
“還沒打開紙條的都趕緊拿給韓教授看看，免得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這麼好，這唯一的機會都被他抽中了。”許昌樹忍着笑說道。
李建高直接通知所有人到許昌樹的辦公室裡抓鬮，抓鬮的方法也很簡單，十三張紙條。十二個不去跟一個去。
紙條是許昌樹幫着做的。
要說沒作弊，其實也不準確。
起碼許昌樹沒幫別人作弊，他只是保證了自己不會抽到那張去的籤。
換句話說，剩下那十二張是絕對公平的。
這當然沒瞞過李建高的眼睛。
不過李建高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他也明白這次能推進這次學術合作對己方更有利，但如果許昌樹願意去也就罷了，在個人意願不同意的情況下，總不能對面波恩大學說要去誰就去誰。
西林數研所的牌面沒那麼不值錢。
而且李建高也想好了，雖然這次學術合作持續很久，但估摸着也就是今年人難選。
等一年後，研究所那幾百個編制大概也都分配下去了，可選的人也多了。到時候研究所升級了研究院，有幾百位年輕的正式研究員，應該總會有人願意去交流一年。說不定一個名額還有好幾個要搶……
“韓教授的確運氣不錯，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所裡的人才樓建設地塊已經批下來了。我跟喬澤已經說好了，這次去德國交流的教授，回來之後可以優先挑選一套。嗯，到時候老韓可以先挑一套好樓層，最大的……”
好吧，這番話的確是能讓人心情稍微好那麼一點點。畢竟華夏人還是把房子看得很重的。
不過也只能有那麼一點。
都是聰明人，大家都是首批進數研所的。回頭人才房修建好了，大概率是他們先選，早一個晚一個，其實沒那麼重要。
“行吧，我這些天就準備一下。”
“也不用着急，過完春節再過去就行。把我發給你的資料準備一份，我發給對面給你準備簽證。”
“沒問題。不過波恩那邊是過來交流的教授是誰啊？”
“哦，舒爾茨教授。”
聽了這句話，許昌樹的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舒爾茨這個名字，在數學界還是很有牌面的。畢竟是菲爾茲獎獲得者，事實上許多人認爲他本該在2014就拿一次菲爾茲獎。
尤其是他在p進幾何方法研究算數幾何問題的創新，更是影響了許多人。
如果不是有喬澤的話，聽到這名字的確是會些有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