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志以爲喬澤應之後就會離開，卻沒想到喬澤依然安靜的坐在那裡。
雖然陳遠志這個校長被評爲院士之後在三家高校擔任過主要領導，見識過許多刺頭級的人物，但像喬澤這樣安靜，能量卻又大到無法忽視的學者，還真沒怎麼打過交道。
一時間，他竟然又開始緊張了。就好像這間辦公室並不是他的主場。
更尷尬的是，喬澤就那麼坐在那裡不說話，似乎也沒認真看着他。
以喬澤的地位他又不能直接走，直接導致陳校長覺得此時幹啥都不得勁兒。
尷尬的沉默了幾秒後，終究還是陳遠志耐不住了，親切的問道：“嗯，喬教授，還有其他事嗎？”
喬澤微微搖了搖頭。
“哦，那你……”陳遠志說完，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
總不能把這位大佬直接往外趕吧？
好在喬澤能明白陳遠志的未盡之意，開口說道：“你還沒給後勤打電話。”
陳遠志愣了愣。
然後飛快的反應了過來。
好傢伙……
陳遠志相信李建高是教了喬澤不少東西的，但顯然還不夠。
他覺得應該找李建高談談了，起碼得讓建高跟喬澤說說，以後少受徐大江那廝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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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個時候陳遠志是真沒法跟喬澤解釋這種事一般是他離開後才做的，於是乾脆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剛說完差點就忘了。這就打，這就打……”
說完，陳遠志當着喬澤面拿起了電話。
“喂，劉部長，我是陳遠志……”
……
喬澤回到了西林數研所。
不是之前的老院子，而是新的數研所大樓，這段時間都已經完成了搬遷。
喬澤的辦公室在主樓的頂層八樓。
樓頂的新型防水跟隔熱材料，加上精細的多重工序，最大程度的降低了頂層劣勢的同時放大了頂層的優點。
通風、採光、視野加頂層的露天活動區域……
爲了彰顯信心，最頂層的天台還是園林式設計。沒事上去走兩圈，有益身心健康。
整個八層除了喬澤的辦公室外，還有一間中型會議室，一間秘書辦公室，所長辦公室跟安全保障室。
所以只要李建高沒課的時候，兩人已經可以同層辦公了。
其實李建高現在完全可以選擇不再去數學院代課，把精力放到行政管理或者科研這塊。無非是他不太習慣去處理那些繁瑣的事務，所以還是兼着數學院的《近世代數》。
對於李建高而言，教書可比管理崗位有意思。
而且說實話，西林數研所也沒什麼好管的。絕大多數時候李建高只需要當個吉祥物就好了。畢竟實權都在豆豆那裡。
從某種意義上說，西林數研所可以說是一個人工智能承擔主要管理職責的實驗田。甚至可以說全國上下不可能找到比這裡更好的試驗田。
道理也很簡單，這裡的模式是事情豆豆乾，責任李建高跟喬澤擔着。
起碼在現階段，任何地方都很難建立起這種基於人跟人工智能之間的信任度。畢竟萬一人工智能出點什麼差錯，就摘咱家的帽子，這說不過去。
大概也只有李建高跟喬澤這種根本無所謂帽子不帽子，纔能有如此強大的心臟，隨便豆豆怎麼管理。
尤其是李建高，往往豆豆自行打印出的文件讓他蓋章，他是真看都懶得看一眼。
如果不是還有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恨不得直接把研究所的公章都交給豆豆保管纔好。
至於喬澤則更懶得理會那些瑣事。
像今天這種要去找陳遠志的事情，他平時是沾都懶得沾的。
如果不是他也有心把西林數研所發展起來，加上是李建高專門來拜託他處理這事，他根本懶得去管。
所以豆豆喜歡管理這些事務，喬澤自然也更樂意放權。
起碼到目前爲止，豆豆沒鬧出過什麼亂子，而且西林數研所也發展得挺好。
辦公室裡沒人。
其實一般像今天這種情況，蘇沐橙肯定是會跟喬澤一起去拜訪陳校長的。
李建高也覺得喬澤去拜會某人最好能有個人陪着，小蘇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起碼在學校裡，大家都跟蘇沐橙熟了，聊起來的時候，哪怕喬澤不太適應，蘇沐橙也能很好地圓回來。
但今天李建高找喬澤談這事情的時候，蘇沐橙正好拉着劉瑩去做巡查官了。
主要任務就是在考場四處巡查，不讓來參加考試的人亂跑。
不過真實意圖其實就是在大樓裡四處亂逛……
畢竟昨天才剛剛搬過來，蘇沐橙對這棟專門爲喬澤而建的大樓還挺好奇的。
大概可以理解爲少女奇幻冒險夢，又或者巡視自家產業。
但顯然喬澤不會計較這些。
其實喬澤已經放棄了督促小蘇同學在數學或者說學問上的追求。
雖然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做學問，但對於身邊許多人的觀察也從沒停止過。比如陳藝文，在沒有更高追求之後，明顯過得更開心了。還比如他那些學生，有些人的確不擅長做開拓性的工作……
喬澤甚至已經開始理解許多學校的教授，比如那位趙光耀教授，也就是喬澤來西林工大第一晚，隨機挑選到的幸運教授。
原來不做創新性研究真不是他們不想，或者懶惰，真就單純是能力達不到而已。或者說還沒能完全開竅。
不過話又說回來，哪怕是使用別人的工具來做課題，終究還是有些意義的。
雖然在喬澤看來沒有拓展性的研究意義着實不大。但量變說不定會引發質變呢？
也許某些研究，恰好就能啓發到某個未來的天才靈光一閃，然後做出了不起的成就。
總之，人這輩子開心就好。
……
同一時間，羅久聞已經坐進了考場，開始答卷。
怎麼說呢，感覺的確很奇特。
這張卷子還真就是爲他量身定製的。
基本涵蓋了他從研究生階段到現在所有研究內容，然後更爲深入了些。
比如羅久聞碩士階段選擇的研究方向是幾何結構與李羣的關係。
畢業論文選題是《李羣在特殊幾何結構上的作用及其在拓撲量子計算中的一種應用》。
所以他這張卷子前半部分的考題都是圍繞着高維李羣在復幾何結構上的作用提出的一系列問題。如果碩士階段他真是混過來的，根本不可能考高分。
甚至如果對於碩士階段的研究沒有太多進步，都無法應付這麼一張卷子。
好在羅久聞博士階段，研究方向依然是李羣，主要就是利用抽象代數、復幾何、李羣理論和高階代數結構來構建廣義幾何的數學模型。
所以這份試卷對他來說，難度還真不算太大。
起碼答完卷之後，羅久聞自我感覺還是不錯的。
尤其是最後一題。
“請給出一個近期思考過並準備申報的科研選題，簡述研究的動機、主要目的、使用的方法和關鍵發現，並推導出其潛在的應用方向。”
這個問題甚至勾起了羅久聞的傾訴衝動。
幾乎是以書寫論文摘要的形式直接完成了一篇《高階李羣的廣義幾何結構在理論物理中的應用》。
不管成績如何，起碼寫完最後一個字後，羅久聞竟然有種考爽了的感覺。
但很顯然，並不是每個人都給羅久聞的感覺一樣爽利。
起碼當羅久聞退出那種專心答題的狀態，開始環顧四周時，發現身邊許多人都是苦着一張臉盯着卷子……
只能說學霸跟學霸之間的區別依然太大了。
考場上尤其如此，哪怕參與考試的最高學歷都是博士，甚至還有許多人在流動站呆了多年，已經戴上了博士後的帽子，在普通人眼中也是妥妥的學霸，但當這些學霸集中在一起，高下依然是那麼明顯。
直到終止考試的鈴聲響起，所有人放下手中的筆時，情緒明顯也是不一樣的。
……
“喬哥，我聽說你今天去找陳校長了？”
蘇沐橙歡快的衝進辦公室，喝了一杯水，然後便開口問道。
“嗯，數研所要招幾百人，但沒有住的地方，李叔讓我去跟學校溝通下，想想辦法。”
“事情辦成了嗎？”
“嗯，學校借我們三棟宿舍樓。”
“嘿，陳校長還怪大方的咧。”
聽了這句話，喬澤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伸展了下腰肢，然後答了句：“大方是因爲我對他來說有用。”
“額？喬哥，咋了？難道今天陳校長還爲難你了？”蘇沐橙好奇的問了句，她感覺喬澤似乎對陳校長不太滿意。
喬澤微微搖了搖頭，說到：“沒有。”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說呀？”蘇沐橙又忍不住問道。
“事實。”喬澤憋出了兩個字。
蘇沐橙抿了抿嘴，說道：“喬哥，你應該說伱對國家有用，貢獻可太大了。”
喬澤搖了搖頭，說道：“國家這個概念太大了。能這麼順利首先是因爲我的研究或者數學研究所的研究對陳遠志這個個體很有用，並通過一個個具體的個體向外擴展，最終纔有集體跟國家的概念。
就好像數研所招聘，會有這麼多人願意來參加，甚至許多在職的講師頂着壓力要來參加，是因爲我們能提供編制，提供更好的待遇，跟發展路徑。
同理，我能夠得到諸多支持，不管是學校的支持，還是更高層面的支持，首先是因爲我對這些組成學校、城市到國家的無數支持我的個體很有用。數研所的發展能幫助一部分具體的人獲得重視，甚至幫助這些人升遷、賺取利益，這纔是最核心的因素。”
“額……”蘇沐橙覺得喬澤說得很有道理，但又覺得喬澤把一切看得太通透了，會不會太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喬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想這些……”
“剛剛看了深海集羣測試部發來的第一批測試報告跟資料，我在思考如果要做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如何才能將整體跟個體的利益儘可能的結合。畢竟任何一件事，從個體角度跟整體角度看待是不一樣的，最終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
喬澤想了想，總結道。
“嗯……喬哥，你是想做件大事？什麼事啊？”蘇沐橙不太確定的問道。
從她甚至許多普通人的視角看來，喬澤的日常就是在做大事。
那麼當一件事，需要她的喬哥都去仔細思索，甚至鮮有的在她面前發出感慨的時候，她不敢想這得是多大的事。
喬澤再次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目前都還在起步階段，考慮這些還太早。目前最大的事是讓研究所的發展走上正軌。”
“哦。”蘇沐橙點了點頭，雖然感覺今天喬澤有些怪怪的，但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在一起久了，蘇沐橙很清楚，願意跟她說的事情，喬澤從來不會瞞着她。如果喬澤不想說的事情，再怎麼問也是徒勞。
她的男人就是這麼有原則。
“對了，今天我跟瑩姐把整棟樓都逛遍了……”
“嗯，累了吧？”
“有點，這棟樓也太大了！”
“今天早點休息。”
“好！”
……
感謝發達的高鐵系統，當天晚上，羅久聞便回到了燕北大學。
雖然辛苦了些，而且時間需要把控的很精準，但對於他跟辛振陽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如果能進西林數研所自然更好，實在進不去的話，燕北大學也還是不錯的……
以學校目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況，最好還是不要讓領導們知道了他們去西林數研所考過試。
讓羅久聞沒想到的是，雖然他回到燕北大學時已經是深夜，辛振陽還是找到了他的寢室。
雖然他還是單身漢，辛振陽可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睡不着，對了，你考的怎麼樣？”
“還行吧。”
“嗯，那說不定我們還能去西林當同事。”
“呵，你對自己就這麼有自信？”
“什麼叫自信？我已經收到西林數研所的錄用通知了。”
“啊？這麼快？”
“所以我才睡不着啊！我還在想是不是等你的結果出來一起去跟領導說，你是不知道，數學院的楊老師被發現報名西林數研所了，今天被主任叫去罵了一通……想想都頭大。”
“你不說你導師都支持你去考嗎？現在考上了你還糾結什麼？實在拉不下臉，直接讓張教授去幫你說不就好了？”
“不是，羅老師，我以前沒發現你這麼耿直啊？這種事我導能這麼表態嗎？支持那也是那是私下裡好吧，我去西林了沒錯，我導可還要在燕北帶着呢。明面上我張導兒說不定還要當着主任的面罵我一通呢！你要有信心到時候我們一起，分擔下火力。”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