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孟晗再次來到大夏公司臨時駐地,啓德港自衛隊防衛所,已經變得認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土圍牆被推倒了,拓寬成了小型環城馬路;村中的十字街,也被拓寬了許多,交錯行駛兩輛馬車沒有問題了。
新的主城區,在原防衛所的東面;幾條從橫交錯的大馬路,已經開通了;隔出了好多四四方方的新街區,新街區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房子建好了;也有不少臨時帳篷,是在建築工地做工的人,臨時搭的睡覺的地方。
啓德港的變化就更大了,碼頭的泊位增加了好幾倍,新修的瞭望燈塔,比原來的還高出許多。原來空蕩蕩的碼頭,除掉留下必要的駁貨區,不是建成倉庫,就是整成堆場了。
南北兩座炮臺,也開始動工修築地基了。
又來了一撥移民;正大呼小叫地下船。這一批,扶貧移民佔了一小半,青浦籍的不少;看來,劉鬆巖真是個做實事的好官,下手比別人利索快當。
這些天,每天都有一艘、兩艘的福建、兩廣的自發移民船到港,每船都有一兩百人。擱以前,在什麼地方靠岸,是有講究的;講閩南語的去大港公司地界,講客家話的都到蘭芳地盤混飯吃。
現在不了,和順總廳各公司、蘭芳幾大家,都派專人,坐在碼頭拉人頭;管你說廣府白話,還是閩南話、客家話,都是兄弟;來了就給地,政府有政策;沒錢沒牛,我給你擔保,到華夏銀行貸款。
幹得最起勁的是山口洋羅家,在啓德港、山口洋兩處上水港口攔人;見人就拍胸脯,我們誰家呀,嘉應羅家呀,蘭芳國都是我家開創的,羅芳伯羅公知道嗎?蘭芳當年第一家?,跟着我們幹,你怕啥?
除非是其他各家專門招來的,否則,真漏不下去多少;原來人口也就小兩萬的山口洋,人口呼呼的長,羅公縣別人怕惦記不上了。
嗯,羅佑甫都開始惦記着,在蒙脫拉度和山口洋之間再設一縣了,跟鄭滔勾兌了好幾次,都想學藍大盛的法子,修一條洪滔縣到山口洋的大馬路;這樣,和順總廳出海口要近一百多裡,直接向西出海,不要長途繞到啓德港了。這對雙方都是好事,鄭滔這邊也很熱心,說着話就準備下手動工了。
修路又不花錢,不就那個啥,費點力氣唄......
吳家廣府的運牛船也終於到了,一次三條船,拉來一百多頭大牛,還有幾十條小牛犢子。
等自發移民到港,楊孟晗才知道,現在民間的航海導航技術仍然很原始;還在沿用老輩子的方法,沿着海岸線一直走到越南西貢,然後才麻着膽子,向東南穿越南海,經納土納島補給,才能摸到婆羅洲,要繞好大一個圈子。
中國航海技術系統引進,歷史上要到洋務運動纔開始。
不像楊孟晗他們,從南海東線,直上直下;這邊都跑兩趟了,他們纔來,買牛是耽誤點時間,但不能耽誤這麼久吧。
楊孟晗在碼頭轉了一圈後,就先到孟祥大哥在南洋的新家看看;他家臨時的門臉,就安家在防衛所村中。租了個三進的大房子,簡單佈置裝修一下;梓歸堂的牌匾已經掛出來了,藥店兼醫館開業有幾天了。
梓歸堂是定遠爐橋楊家楊孟晗這一房的祖業,代代相傳,都傳了好幾代了;在定遠移民中名氣可不小,有梓歸堂在,他們在南洋都安心許多。
嗯,現在踏踏實實繼承祖業的,就大哥孟祥家幾口人了;孟德二哥和自己二阿哥孟曦,雖然在藥店學了十來年,現在都改行了;恐怕也改不回去了;孟林更完蛋,湯頭歌還沒背熟吶,就出來當兵了。
在店堂裡,楊孟晗只看到孟祥大哥的兩個半大小子和其他幾個學徒;澤仁和澤義,澤仁十四、五歲,澤義十一、二歲;連小澤義進藥堂當學徒都兩年多了。楊家輩分排字,文孟澤廣益,他們是澤字輩。
漢族稱呼習慣,小時叫乳名,進蒙學了、出來做事了或者最晚成人入家譜了,按輩分排字取個大名;中了秀才或者當官了,取個字(沒功名、沒官身,取字號,別人會笑話的。)。家中女性長輩可以一直叫乳名,但孩子大了一般也不這麼叫;本家叫名,外人叫字;若是尊長,字後面還要加尊稱。
一般不會連着姓,一起叫全名,本家更不會這麼稱呼,那樣很不禮貌;語氣再重點,跟罵人差不多。
滿清入主中原後,北方漢人泛草根化,文化傳承出現斷層;這個講究,基本丟了。
澤仁澤義,楊孟晗實際上是不認識的,看長相估計是他們。
兩個半大小子倒是認識楊孟晗,楊孟晗一進門,澤仁笑呵呵地過來施禮問候。
小澤義更是在問候之後,雀躍地牽着楊孟晗的手:三爺,你來找我阿爺呀,在後堂吶,天天和那兩個洋和尚在一起做藥吶,我帶你去......
夏洛特在爹地身邊才待了兩天,第三天,又跑回立春縣城,跟馨馨、小梅子廝混在一起。這幾天,又開始纏着英丫頭,要學中國功夫。
阿英練武一般是避着人的,一天,看馨馨和夏洛特在跳劍舞;一時沒捺住,拿起劍舞了一段。
阿英舞的,跟馨馨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飄逸輕靈、兔起鶻落,身影矯健快速;對,主要的特點就是快,出劍快、步伐快、走位快;很外行的楊孟晗,只看到了快,其他門道看不出來,嗯,能看到隱隱的一股蕭殺之氣。
楊孟晗也是第一次看英丫頭演武,沒想到自己準老婆這麼厲害,高興地連連鼓掌道:阿英,你這是越女劍法嗎?
又蒙對了,呵呵;阿英有些愕然:是呀,公子,你咋知道的涅?
東南沿海,女子練劍,基本上都是這個劍法嘛。即使叫別的名字,也是從越女劍法演化來的,比較好蒙;比當初蒙英丫頭是不是虎妞,容易多了。
這下夏洛特眼饞了,嗯,英丫頭不教都不行了。不過,中國武術,是講究從小就練基本功的;不是三兩月一下子就能練成的。即使阿英捏着鼻子教了,夏洛特舞起來,還是劍舞;劍舞與舞劍,一字不差,可差得好遠吶......
敏體尼現在越來越像個專業人士了,耳朵上夾了支鉛筆,桌子上散亂地丟放着大大小小的繪圖尺和其他繪圖工具,專心致志、聚精會神、廢寢忘食的伏在案頭,不停地畫着各種圖紙;茶都放涼了,也不知道喝一口。
身上的衣服,也邋邋遢遢的,頭髮亂蓬蓬的;這那還是我大法蘭西共和國堂堂領事哦,簡直是丟大總統波拿巴.拿破崙閣下的小臉嘛。
恐怕也就是楊孟晗的到訪,能夠暫時讓敏體尼從他的圖紙世界裡拔出來。
敏體尼牛嚼牡丹般一口氣灌下去一大杯涼透了的綠茶,噓口氣:楊,你終於肯來看我,我都以爲你把我忘了。
楊孟晗:嗯,我也忙得飛起來了;嗯,我敬愛的領事大人,你這是準備在啓德港定居了嗎?不打算回滬上了?
敏體尼:有愛棠在呢,問題不大;嗯,我要趕在和你一起回去之前,把事情做完;不然,即使我跟你上船了,你大哥也會把我從船上拉下來;嗯,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心急的總督,楊,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楊孟晗:你可以讓其他手下人做呀?
敏體尼:嗯,他們的水準要差些,和本地政府溝通也不行,他們對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太不瞭解了。而且,親手設計一個現代化的城市,讓它從圖紙變成現實,也是我多年的夢想。楊,沒想到,竟然在東方實現了。
楊孟晗:嗯,要不是啓德港已經命名,我都想把你的名字,永遠留在這個城市。
敏體尼:呵呵,已經留下了,你大哥,尊敬的楊鳳鳴總督先生閣下,已經決定,未來的城市中央花園,就以我對名字命名;嗯,還會有我的銅像。
敏體尼: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自來水廠,我早就和大夏公司簽了合同了,合資的,我家百分之三十,大夏公司百分之七十。下半年,我職務假期到了,我會回法國休假一段時間;公務暫時交給愛棠;夏洛特的哥哥,?加布裡埃爾會來接手家族生意;他是學工程材料學的,水泥廠、建築陶瓷廠,已經和大夏公司草簽了合作合同,他已經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