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接風夜宴,是很熱鬧的,滬上有頭有臉的,基本都來了。連阿禮國、愛棠、金能亨,聽到風都跑過來蹭飯了。他們現在基本瞭解了中國的人情世故文化了,這種場合,你來了,別人不會說你不懂事、沒禮貌,只會覺得你會做人。而且,在這個場合,可以和很多官員、商人,直接打交道;即使混個臉熟,以後也好辦事;要是順帶着,談成一兩單生意,那就更好彩了!
人多了,反而不好談事;酒多了,反而不好談心。
好大一通熱熱鬧鬧、觥籌交錯之後,等到把客人都送走,楊孟晗兄弟三人,陪着老父親,在後花園甬道上,慢慢溜達;一邊醒醒酒,一邊消消食。貌似三個人同時陪老父親遛彎,好像次數還不多唉;老父親也很享受這跟三個兒子,在家裡後花園,慢慢散步、隨意聊天的悠閒時光。
老父親:孟昭,這兩年在南洋也辛苦了;好像開了不少田地,辦了不少工廠是吧;唔,現在,那邊華人有多少,總人口有多少了?
楊孟昭:父親,去年底的統計,總人口大概是三百五十萬,其中華人一百五十萬。今年年前統計,華人已經有兩百五十萬了,但達雅人與其他土人,人口略有下降,估計現在人口在四百三十萬左右。
楊孟晗:本地人怎麼還少了小二十萬吶?
楊孟昭:嗯,其中有一多半,是被招工,移民澳洲、美國西部了,也有一部分就是給猶太人忽悠到了雅法港,當馬車伕去了。另一小半,跑到中婆羅洲或者南婆羅洲去了。不管怎麼講,現在是華人佔多數了;達雅人也開始接受我們的宗教、文化、語言,甚至很多達雅人,你已經看不出來,他是達雅人了。
楊孟晗:不是說新東方洋行和大夏公司,移民運輸能力,現在每年才能夠移民五六十萬嗎?怎麼會去了這麼多?
楊孟昭:軍屬移民加綠營軍屬移民,是子詹兄他們自己想辦法的,我們沒管,大概有十幾、二十萬;剩下的,就是福建、兩廣的自發移民,還有少數越南、朝鮮的自發移民。嗯,現在船又增加好幾艘,光郵輪,年後基本能保證兩天一班了;明年我們兩家公司的移民總數,達到一百五十萬,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嗯,父親,就像三弟說的,十年後,人口過兩千萬,我們就有底氣了;二十年後,就敢和某個列強,一爭短長。
楊孟晗:是啊,現在歐洲各國,雖然在全世界佔了很大地方,其實人口都不多;歐洲人口還稍微稠密些,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我們佔了全世界人口的四成吶,如果我們的技術,只要不落後太多,就沒人敢欺負我們。老毛子技術也不先進,但他在歐洲,人口是最多的;其他國家,內心裡是有點怵它的。就是英國佬要對付老毛子,都是拉着法國人、土耳其人,幾個國家一起上,才能放到他。原因還是它人口多,動不動,就能出動百萬大軍。其實,土耳其已經不弱了,很多時候,也能湊出三、四十萬大軍,甚至更多;可是土耳其國內才兩千多萬人口,天方教的,也只有一半;一打大仗,幾乎適齡的男人,都要上戰場的。
老父親有點詫異:晗兒,歐洲這些列強的人口,竟然這麼少嗎?
楊孟晗:老敏體尼跟我說過,法國人口現在三千萬左右,它已經是除俄羅斯之外的歐洲第一人口大國了。英倫三島也才兩千萬上下,這還包括蘇格蘭人、愛爾蘭人、威爾士人,真正的盎格魯.撒克遜族的英格蘭人,也就一千多萬。嗯,美國的國土,比我們小不了多少,因爲它平原地區多,氣候條件比我們總體要好些,多可耕地面積,比我們差不多要多一倍;可他現在,人口也就兩千萬上下;開墾出來的土地,恐怕也就兩三成,大部分都是荒着吶。
老父親嘴裡喃喃地說:看着歐洲列強,這麼嚇人,原來撐死也就是中國一個省嘛;或許,我們只要把兩江三省弄好了,就可以與之相抗衡了;也許,在家門口打仗,一個省動起來了,就能頂得住。
楊孟昭:好像歐洲人,都以當兵爲榮;尤其是貴族,不爲國征戰,就不配爲貴族。所以,他們雖然人少,也能組成特別有戰鬥力的大軍。而我們的儒學,尤其是宋朝以後的儒生,鄙視、壓制武人,以當兵爲賤業,以武將爲匹夫。軍不能戰,慢慢誰都能欺負我們了。好彩,是宋朝以後,腐儒才上位成功;否則,大漢民族,有沒有都很難說;說不定早讓匈奴人、突厥人,吃得渣都不剩了。明末時,連個只有十幾萬人的八旗,都打不過,不是八旗他有多強,是我們被腐儒弄得戰鬥力太渣了。滿人一直拿來唬人的關外八旗、蒙古八旗,現在跟太平軍之北伐軍,打起來,一點優勢都沒有嘛;主要還是靠着人多勢衆和後勤有保障,才勉強頂住太平軍這一支孤旅的衝擊。
楊孟曦:子詹兄和袁翔甫他們就議論過,說太平軍要是一股腦兒,全壓上的話,按現在這個局面,滿人根本頂不住;肯定灰溜溜的,逃回關外,回老家住老祖宗的地窩子。
楊孟晗:儒生爲了國內安定,壓制武人,不是一點道理沒有。但是,過猶不及,搞得我們這麼大一個民族,誰來都可以欺負一下;還說什麼滿人不過萬,過萬不可敵;不知道這是滿人自己往自己臉上塗脂抹粉吶;還是犬儒和包衣們,天天自己嚇自己,一味地捧臭腳。
楊孟曦:現在,偶爾從朝鮮商人口中,能聽到一些白山黑水之間的一些事。好像,老毛子的軍隊,也就比土耳其人強一點點;並不比荷蘭紅毛強,是吧?可他們在黑龍江一帶,想怎麼欺負滿人,就怎麼欺負滿人。在外蒙古,蒙族人見到老毛子,馬都騎不穩,直接就跪了。呵呵,到關內來,倒敢在漢人跟前,裝大瓣蒜!
楊孟昭:信息傳播有一個過程,慢慢的,大家都會知道的;唬人,恐怕唬不了幾天了。
老父親一笑,慢慢往前走,沒有就這個話題,再往下說什麼。不過,二阿哥的一席話,倒是提醒了楊孟晗,好像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被打斷脊樑骨的北極熊,咋呼着吼兩嗓子,都把我大清的八旗大爺,給嚇尿了;不動一兵一卒,拿走了一大半關外滿洲的土地。
嗯,這一世,老毛子再咋呼,都沒用了;最多是,老鼠吃肉,給貓攢着吶!
老父親走了一會,若有所思。
悠悠地問道:孟晗,你上次信中說,咸豐三年“四大害”,你再給爲父細細講一下。
楊孟晗:父親,之前的長毛之亂,已經讓大清朝,傷筋動骨。滿人高高在上,當肉食者,靠得就是掌握着刀把子。可團練之策,讓漢人又有機會掌握刀把子;還不全是,是讓漢人有機會掌握了槍桿子!
楊孟昭:嗯,爲了讓漢人不習火器,綠營打滿清開國時,就有規定,火槍兵永不升職。
楊孟晗:漢人在旗人刀把子的壓制下,在腐儒的愚化下,確實一定程度上,已經羸弱不堪,已經忘記了反抗;北方的很多漢人,在少數民族跟前,還自覺認爲低人一等,恨不得自己把漢族身份改了,變成少數民族;漢民族的民族自豪感,丟的乾乾淨淨了。可是團練四起,讓漢人又重新掌握了刀把子、槍桿子;滿人這般行爲,實際上是在飲鴆止渴。
二阿哥孟曦:清朝初立時,那時候漢將手裡的兵權,也不小呀?
楊孟晗:那些人,像吳三桂、三順王,本身就是帶路黨,對漢人同胞犯下累累罪行;在漢人眼裡,他們和旗人是一丘之貉,都是來燒殺搶的,都是禽獸之輩;不會信任他們的,也不會跟他們走的。
楊孟曦:父親,三弟說的很對;咸豐元年,長毛之亂,只是讓我大清受內傷;厘金、大錢、官票、寶鈔,這“四大害”出籠,徹底地把國家經濟體系給弄殘廢了。大明朝怎麼死的?窮死的!我大清,呵呵,現在又能好到哪裡去?又會好到那裡去?
老父親:唉,打仗,打的是錢糧啊;沒柴沒米,我大清日子怎麼往下過呀?發行大錢、官票、寶鈔,等於是朝庭在搶錢;收厘金,等於是各地督撫、兵頭們在搶錢;長毛更是見什麼搶什麼。嗯,大家都在搶,賊老天還旱災蝗災一起來,老百姓日子怎麼過啊?根本就過不下去呀!
楊孟昭:所以,父親,三弟南洋開疆拓土之舉,現在看來,是非常有預見性的;瑞臻公對三弟的評價,是非常中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