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這不單純是我們地想法,你已經走出第一步了,只需閉着眼睛再走半步就可以!不,不是,你甚至都不用走,你只需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享受男人地愛撫就可以!”
林予發出一陣自己絲毫感覺不到愉快地僵硬冷笑,“這種扭曲地詭計還真是符合你們的風格啊……我不是鮑恩,想要讓我背叛,你們是在做白日夢!”
羅琳氣得身子都發起抖來,怒火經由垂直的路徑延伸到髮梢,調8戲着林予的手背,這種無意中引發地瘙癢竟然令林予感到極難忍受,冷汗使得腋下不會被羅琳發現的隱秘空間都溼潤了。但是,很不爭氣地在額頭上冒出來的液珠卻暴8露了一切。
用手指輕輕擦去這樣地恐懼,羅琳也停止了身體地抖動,露出微笑,“你現在一定很害怕吧?背叛曾經很在意的人,甚至是愛的人,一定會很痛苦吧?但是你必須接受現實,不管那些對你來說有多麼難以捨棄都好,你都已經回不去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會很難,一開始你會感到很孤單,因爲在這個你一直對之抱以敵意的世界裡你沒有朋友,當初的我也是這樣的。幸好在艾莎姐姐地幫助下,我度過了那個痛苦時期。”羅琳將手搭在了林予的手背上,試圖用微弱的體溫融化他內心中的冰山,“如果你不反對,我願意做你的朋友,願意做你的傾聽者。你心裡有什麼煩惱、不安、困惑、壓抑、痛苦,都可以對我說,這樣,你很快就可以適應這個世界了。如果你不滿足這種關係,我也願意做你的情人,隨便你想怎樣都……”
“夠了!別說了!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除了毀滅,你們休想從我這裡得到別的!”林予咬牙切齒地說。
羅琳用力一抓,溫柔瞬間化成爲暴力,五個鋒利不輸尖刀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林予的手背,皮膚即便沒有被抓破,痛苦卻已經侵進身體裡了,“林予!你以爲我喜歡和你做朋友嗎?你竟然對艾莎姐姐做了那樣殘忍的事情,我恨你還來不及呢!要不是艾莎姐姐命令我要對你溫暖一點,我才懶得跟你說那麼多廢話呢!”羅琳鬆開手,一臉地怒容忽然被笑靨取代,“我果然還是學不到艾莎姐姐那種寬容慈悲啊,還是做回自己舒服,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因爲你很堅持做自己。”羅琳把手伸進褲兜裡,掏出來一疊照片,“但是很可惜呀,你的這份堅持恐怕要令你蒙羞了,看看這是什麼。”
隨着一張張照片在林予眼皮底下晃過去,他的臉色也變得愈發陰沉,在不是廁所的樓梯間蹲着想要尿尿,坐在鮑恩懷裡喝酒,還偎依在他的懷裡,這些也就算了,後面那些跟他連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同牀共枕的照片簡直能令他吐血,能夠解釋這樣的照片之所以會存在地可怕地可能性剛剛在他心中冒出端倪,就被他硬生生驅逐出去了。
林予臉上地精彩變化挑起了艾莎十足地興奮,展示演變成爲一種強迫地戲8謔,照片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再也看不下去的他索性低下頭,閉緊雙眼。
“別以爲你不看就能當這些沒有發生過!告訴你,你醉倒的時候,已經被男人侵犯過了!而且,實話告訴你,跟這副身體睡過的男人數都數不過來,她的主人前前後後已經有四個人了,在你前面的三個女人哪一個都不是貞潔聖女,像這樣的照片,要多少有多少。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在這些照片當中,你本來不是主角的,主角是這些原本是守舊派,卻因爲貪戀美色而選擇背叛守舊派的男人,但是現在……想象一下,如果有人在守舊派那邊散佈這樣的照片,並且告訴他們說照片裡的女人就是曾經的暗殺者林予,他們會不會想要把你撕成碎片?”
無端端被扣上這樣的大黑鍋,心中地怒火哪怕再怎麼旺盛,都足以被捂熄了,更令他在意地是,這具看來很污穢的身體確實令他無法再貫徹一廂情願地聖潔了。他微微睜開眼睛,連頭都不敢擡,小聲說:“隨便你,怎麼死都是死……落在你們手裡,我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這一生地所做所爲,也不是爲了博取什麼虛名。”
“這種事情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你可以是照片上的女人,也可以不是!”羅琳站直身子,走來走去的同時,抓在手裡的刑具也晃來晃去,反射出幽深的金屬光澤,來回往返幾次,她忽然停下腳步,死死地盯着林予,“我對你已經失去耐心了!這個女人在你眼中,是不是很髒?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如果你很厭惡她,只需要做一次她做過許多次的事情就可以徹底擺脫她,與肉體無關,這是你願意爲艾莎姐姐奉獻靈魂地證明!是願意揹負罵名被曾經與你是同一陣營的那些人五馬分屍,還是願意加入我們,你自己選吧!”
身體瑟瑟發抖起來,林予甚至都分不清這是身體地本能反應還是他自己地動搖了。對於某種迷醉其中地行爲,身體在期待?在興奮?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擺脫這副身體地欲8望卻是十分明確的,可無論說他是固執也好,不識時務也好,這還不足以令他背叛自己地信仰。
林予的嘴角忽然掛出一絲冷笑,“會帶着這樣的身體去死我確實從來都沒有想過,可想到我一生手染的鮮血,我其實也是不乾不淨的。這樣的命運,雖說是你們強加給我的,但說不定也是天意吧?”
已經上升到峰巔地憤怒在羅琳臉上壓出沉沉陰雲,她猛地蹲了下來,鼓弄手裡的刑具,“林予!即使跟你做不成朋友,我也不願晚上睡覺時因爲回想起你地痛苦地慘叫聲而做惡夢!是你逼我的!把手指伸出來!”
林予乖乖地伸出纖細得可憐的手指,卻緊緊閉着眼睛,無論他再怎麼堅強都好,也不願意白白承受受刑前那份恐懼,那隻會削弱他地意志。
冰冷生硬地觸感,複合金屬的質地,光是碰觸,已經令身體寒毛直豎了,會引發這樣地共鳴,或許是由於過去遭受摧殘的受刑者地恐懼已經滲透進刑具裡了吧?
這不禁令他想起許多年都沒有執握過的長劍了。
與枝葉凋零的樹杈交織在一起的劍影,一同習藝的六個師兄撒落在乾旱破裂的土地上的汗珠,總是一臉嚴肅、負手站在旁邊指指點點的師父,故去的時光哪怕早就湮滅爲虛無,但這幕場景始終留在記憶的多寶盒裡。
那樣的劍雖然同樣冰冷,那樣的場景雖然同樣令人絕望,但那些貫注進長劍地信念、沸騰在血管裡的熱血、揮散在空氣中的汗霧,足以賦予這一幕永恆的生命力了。
然而,歷久彌新就不用想了,之所以沒有褪色,恐怕是因爲這段記憶早就被他刻意地封存上鎖了。一旦將它取出來,凝神注視,深深蟄伏在思念當中地恐懼就像被激活的病毒那樣,大口大口噬咬着他珍視地溫情。
黑壓壓的烏雲取代了師兄們臉上爽朗的笑容,被他們緊緊抓在手裡的長劍燃燒着仇恨之火,每一招每一式劍技都蘊含着彷彿足以斬斷時空的威力,暴風驟雨般朝他斬刺過來!
爲了躲避這樣的長劍的他長時間逃亡着,他已經記不清到底逃了多久,那份疲憊卻如同古代的癌症一般,病入他的靈魂。
黑夜與孤獨無時無刻都在折磨他,沒有盡頭地逃亡路途一步一步地消磨他地意志,恐懼之種在他內心深處生根發芽,盤根錯節,長成參天大樹。
一柄被劍技化成幾十上百道劍影的長劍截住了他,在那個瞬間,也將他內心中的恐懼之樹複製了幾十上百份。
那是二師兄的劍,也是在六個師兄當中,林予最懼怕的劍。果然,勉強支撐了幾十招之後,二師兄的一招“千軍萬馬”以靈動如蛇的劍身割傷了他的手指,林予痛得發出一聲慘叫,長劍跌落到地上,發出“哐當”響聲。
劇痛中,忽然間感覺到有一絲溫情在擦拭自己的眼淚,呼吸急促的林予緩緩睜開眼睛,眨了好幾次眼皮才使得蒙在眼前的模糊稍稍消退。
用手指緩緩替他擦着眼淚,羅琳目光中的怒火暗淡了幾分,“很痛吧?我也不想這麼殘忍地對待你,你知道嗎,我跟這副身體的上一任主人是好朋友,折磨你我心裡也不好受。”她又將手移動到另一邊臉頰替他擦眼淚,“雖然因爲身體的原因,你感覺不到快樂,但你至少不用哭。不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了,好嗎?加入我們吧!”
眼淚還在不斷奔涌,肉體上地痛苦再怎麼劇烈,與心靈深處的創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當這道創傷形成之時,其實就已經註定了他這一生只能永無休止地在心中哭泣了。
當師父的心臟被林予手中冷冰鋒利的長劍刺穿之時,被心愛的徒弟這樣冷漠無情地殺死的師父,在瀕死的時刻所不得不忍受的,竟然就是這樣無邊無際地劇痛嗎?
“對不起……”林予泣不成聲地搖着頭,用恐懼的目光看了羅琳一眼,又死死地閉上了雙眼。
殘忍殺害師父後的這麼多年裡,他也沒有對師父說過這三個字,現在才說,似乎非常缺乏誠意,但也只有被這樣劇烈地痛苦折磨着,他才覺得只有遭到了這樣的報應的自己有資格對師父的在天之靈說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