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李自成這樣的錦衣衛騎着馬,用力敲着銅鑼,發出砰砰砰的響聲。
龐大又移動緩慢的移民隊伍停了下來,每個人都知道到了吃飯時間,麻木的臉上頓時浮現激動。
前方的路邊,綿延上百米的草棚下面,上百個力工推着小車吱嘎吱嘎的走過來。
小車上擺着粗大的木桶,蓋子打開,黃色糊糊模樣的弄粥散發出鹹魚肉糜的香氣,飄蕩在空氣裡。
每一個移民手裡端着木碗,在李自成和其他錦衣衛的監督之下,排成了上百條長龍一樣的隊伍。
有過幾次餓肚子的經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必須要有秩序排隊,否則每一個人都沒有粥吃。
“哈哈,又是加了鹹魚乾的肉粥,真是太好了!”
“沒想到我們離開家鄉,失去了土地,竟然吃的比以前還好,真是不可思議啊。”
“你們這些人,都跟我祈禱,讓老天保佑萬歲爺長命百歲。大家碗裡的魚肉粥都是他老人家施給我們的。”
幾乎所有移民都開始祈禱,眼睛微閉,左手放在胸膛前方,右手捧着一個空木碗,嘴裡唸唸有詞。
李自成銳利的目光,在移民們臉上逡巡,發現他們都在真心禱告,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些敢在祈禱時咋呼咋呼的人,都被趕出了隊伍,不被移民們接納。剩下的人儘管心裡不滿,也懂得掩藏自己的想法。
祈禱完事後,力工們晃動手中的大鐵勺,將黃糊糊的魚肉粥舀入移民手裡的木碗裡。
呼嚕嚕,呼嚕嚕。
有些人不顧熱粥貪嘴,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也有人選擇等待濃粥變涼後,再進食,反正每人只有一碗,沒有多的。
張獻忠喝完魚肉粥之後,意猶未盡的看着路邊盛放濃粥的木桶,恨不得走過去給自己舀上四五碗,他保證自己絕對吃得完這麼多。
“別看了,沒有第二碗粥。”
張父搖了搖頭,說道。
張獻忠覺得自己只吃了三分飽,過一會又會感到肚子餓,低聲說:“皇帝老兒真小氣,連第二碗粥都不捨得。”
“你呀,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萬歲爺不是捨不得那點粥,而是另有原因。”
張父苦口婆心,傳授自己的經驗,“移民吃太飽會發生什麼?
精力旺盛,惹是生非,打架鬥毆甚至強女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肯定會發生。大家遠離家鄉,心中不安,吃飽的會鬧出很多麻煩事。”
張獻忠左耳聽右耳出,咕噥道:“要是讓我來管移民,痛下殺手,殺雞儆猴,一定不會生出這些烏糟糟的事情。”
唉,真是心比天高啊!
張父早就看出來,兒子對自身的期望太高,總覺得自己做什麼都行,最好是做個權勢赫赫的大將軍。
不過兒子長大了,勸說已經沒有用處,只希望他以後不要跌得太慘。
拖家帶口的移民隊伍,有老人小孩的拖累,速度十分緩慢,一天最多走個三四十里就要停下休息。
從陝北到津門的一千二三百里距離,足足走了近兩月,第一批五萬人的移民終於抵達津門。
水土不服病倒的,一命嗚呼的都大有人在,移民隊伍減員了兩千多人。
朱由校聽到消息後,點齊兩千御馬監兵卒,騎着馬趕來津門。
看着清減許多的盧劍星,朱由校臉色動容的說:“首批陝北移民安全抵達,盧卿辛苦了!”
“陛下日理萬機,操心國事,管理天下億萬皓首子民,這纔是真正的辛苦。微臣的這點勞苦,根本不算什麼。”
被皇帝這樣誇讚的盧劍星,渾身都滾燙的,血液彷彿沸騰了一樣,身體上的的疲勞不翼而飛,渾身都是勁。
“哈哈,你這馬屁可拍錯了。朕每天不是泡在木工房裡,就是在京師津門宣府三地巡遊,可沒怎麼管理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情。”
朱由校先是板起臉,見到盧劍星被嚇了一大跳的樣子後,放聲大笑。
盧劍星故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臉色發白,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逗得朱由校臉上笑容不斷。
“宣旨吧。”
朱由校對着身邊的大太監王體乾說。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雙手展開一道明黃的聖旨。
盧劍星趕緊跪下,額頭貼在地面,心情激動的豎起耳朵傾聽。
“……盧千戶勞苦功高,擢升爲錦衣衛指揮僉事,賜飛魚服,賞銀百兩,蜀緞十匹。”
王體乾合攏聖旨,笑呵呵的說道,“盧僉事收好聖旨。”
盧劍星衝着朱由校一連磕了六個頭,臉色泛紅,大聲說道:“臣叩謝聖恩。”
“起來吧。”
朱由校臉色一肅,吩咐道:“你接下來還要繼續遷移陝北的饑民,放手去做。哪個要是敢阻攔或者不配合,就告訴朕!不管是內閣大學士,還是藩王,都由朕來處置他們。”
“臣遵旨。”
盧劍星鄭重的點了點頭。
津門的水泥碼頭再次擴大,船隻可以停泊的位置多達上千。
宏偉高大的水泥防波提直接延伸到海中,像是巨人手臂那樣環抱碼頭,讓港口內的水面風平浪靜。
一條條十幾丈長的漁船蹣跚返回,將艙內兩三千石的漁獲卸在水泥碼頭上。
蜂擁而上的鹹魚作坊人員猶如螞蟻羣,快速的將漁獲搬入附近的草棚下,進行刮鱗、去除內臟等處理。
從陝北來的五萬移民,其中的壯丁壯婦,很快就被碼頭、鹹魚作坊、水泥工廠的日益增長的人力需求吞噬乾淨。
朱由校滿意說道:“看來再來十萬人,津門這邊的碼頭也吞的下。”
“皇上說得極是,不過津門附近沒有空餘的土地修建房屋,以後的移民只能安置到南邊。臣計劃在南邊十里外,修建新的房屋容納移民。”
港口管理官員陳聚,趁機在朱由校面前展示自己的計劃。
“十里?工人們走過去需要一個時辰吧,太長了。”
朱由校微微皺眉,建議陳聚修建一條水泥馳道,並且成立公共馬車行,爲工人們提供代步。
“公共馬車?”
陳聚有些不明。
他當然是有馬車的,最近使用的還很頻繁。
馬車行駛在平坦的水泥馳道上,只有輕微的顛簸,可不像以前那樣顛掉人的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