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米脂
十九歲的李自成拿出了家裡最後一點銀子,上下打點,終於獲得了一個大明在編職位:驛站兵卒,吃上了公家的鐵飯碗。
做驛卒十分辛苦,風吹日曬,攜帶信件、押送糧草跑南闖北。加上陝北各地不穩,匪患日多,遇見攔路搶劫的強人也不少見,確實是件拿命賺錢的活計。
雖然驛卒這份工作很危險,一般人還做不了。
首先要會騎馬,至少面對山匪強盜跑得快,這是必須的。再則棍棒弓箭等武藝要不錯,實在跑不了還能殺穿強盜隊伍,逃得一命。
即使驛卒有種種危險,但在土地貧瘠,乾旱少雨的陝北,能吃上大明鐵飯碗的李自成,已經是村裡人羨慕的對象。
“黃娃子,既然吃上皇糧了,那就好好幹!”
“是,丁叔。”
“黃娃子啊,有機會帶一帶石頭,將他也弄進驛站裡。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真的快愁死我了。”
“猛叔別心急,等侄子在驛站站穩腳步,就將石頭接過去。本鄉本土人總是可靠。”
李自成將村裡的長輩應付過去後,臉皮有些僵硬,今天實在是笑的太多了。
對於一些長輩的明示,李自成可不是隨口答應,而是當真的承諾。
要是多幾個本村的同姓兄弟,照看左右或者後背,他自己也會更加安全。
據李自成所知,隨着老天爺旱了陝北好幾年,沒飯吃的逃兵竄進山裡,做山大王的可是越來越多了。
他從三百里外的銀川驛站面試回來,就遇到過兩波攔道搶劫的。好在他箭術了得,逼退了強盜,否則恐怕會被剝光衣服和武器,家裡唯一的老馬也會被搶走。
如果身邊有四五個壯丁,即使是嘴上長着絨毛的少年,那些山匪強盜看到他們一行人,也會好好考慮。
下午,里長臉上的笑容沒有斷過,小心敬畏的陪着兩個英氣勃勃的藍衫人來到李自成家門前。
“黃娃子,你的好事來了!有貴人來找你。”
里長面對李自成時,粗暴的大聲吆喝。
貴人?
李自成眯着眼,打量了兩個藍衫人一會,發現他們虎口老繭,身材勻稱強健,虎背狼腰,頓時提高了警惕。
這兩人臉龐、脖子雖然蒙上一層沙塵,依然看得出皮膚白皙,比陝北本地人粗糙的面龐細膩多了,比大多數米脂的女人還要光滑。
“我就是李自成,兩位有何貴幹?”
李自成右手落下,碰了碰腰間的小刀把柄,謹慎的問道。
“本官爲錦衣衛千戶,從京師而來。”
盧劍星掏出銅製的精細腰牌,在李自成面前舉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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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後,心裡一驚,差一點就要拔出腰間的小刀。
不過隨後他自我嘲笑,身爲區區一個驛卒,根本不夠資格讓錦衣衛千戶從京師千里迢迢來到米脂,榆林知府都有些不夠格。
千戶是五品,但錦衣衛的千戶可是不一般的五品官員,別說知府大人,就算是巡撫都得重視。
盧劍星很滿意李自成的警惕,和隨後的放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本官肩負重大任務來到陝北,那就是修建水泥馳道。
聽說米脂這一帶,你有幾分名氣,就想招收你來本官手下做事。你要是做得好,保舉你進錦衣衛做個小旗不是問題。”
直到現在盧劍星也不明白,爲什麼那一天皇帝陛下召見自己,讓他去陝北將一個叫做李自成的年輕人收做手下,仔細監察、培養。
親眼見過李自成本人後,盧劍星認爲此人是個好苗子,弓箭、騎術嫺熟,但也不至於入了皇帝的眼中吧。
“錦衣衛小旗?”
李自成瞪大雙眼,呼吸變粗許多,有些難以置信,天上掉餡餅了!
放在陝北本地衛所,小旗這種七品武官也就在百姓面前耍耍威風,別說遇見七品縣令了,就算是碰到九品小官都得滿臉堆笑。
但錦衣衛可是天子親軍,尤其是京師的錦衣衛,得見皇帝天顏的機率,比一般縣令大上許多。
“我可以現在就做你手下嗎?”
在里長的羨慕嫉妒目光中,李自成毫不猶豫答應邀請。
盧劍星伸出右手,在李自成肩膀上重重一拍,面露微笑:“好樣的,首先我們要建立一座水泥廠,你知道附近哪裡有石灰礦嗎?”
“里長,好像東邊二十多裡外的桃鎮,就有人開採石灰售賣吧。”
李自成想了想,說道。
“嗯,沒錯。”
里長有些愕然,不知道盧劍星的用意。
石灰這玩意用途不廣,也就是刷一刷牆,灑在牆角殺殺小蟲。陝北這裡本就乾旱,不需要石灰吸收屋裡的溼氣。
盧劍星環視一圈,目光掃過村中建築,發現大多數都是土牆茅草屋,泥磚屋都只有寥寥三四座。
至於磚砌屋子,一座都沒有,頓時知道這村子窮困的厲害。
京師附近的村落雖然也比較窮,遠遠不如江南蘇杭的戶戶黑瓦青磚屋子,但泥磚還是超過了一半,磚砌的屋子會有那麼兩三座。
“本官需要數百個人手,只要能吃苦耐勞的都可以來,不但包吃三天還能吃一次肉,每月還有一石糧食報酬。
你們村能提供多少壯丁?老弱少不用來,他們幹不了重活,不要糊弄本官。”
盧劍星說道。
里長睜大眼睛,臉上的笑容綻放,猶如一朵菊花:“至少有兩百個男丁,都是頂能吃苦的壯勞力。”
沒幾天,桃鎮的石灰礦前多了五百多個男丁,轟轟烈烈的開始了建造,水泥廠的雛形很快就出現。
從五十里外運來的黑煤,堆積成一座座三四丈高的小山,石灰和粘土讓驢、牛拉的磨盤磨成細粉。
京師來的匠人搖了搖頭,不是很滿意:“這粉有些粗糙,做出來的水泥質量恐怕會下降一個檔次,修出來的水泥馳道不怎麼耐磨。”
“沒辦法,這裡河流水淺,水力磨盤無法使用。”
另一個匠人查看過附近多條河流,得出一個不堪用的結論。
噹噹噹!
這天中午的飯點時間,工棚裡飄出一股濃郁的肉味,引得勞工們不斷抽鼻子。
李自成身着江南細布做成的藍衫,右手抄着一把帶鞘長刀,站在工棚前維持秩序,嘴裡吆喝:“今天有加菜,每人都有一條鹹魚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