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皇讓那些丫鬟、以及不相干的侍者全部出去,讓燕駿扶着老皇帝起牀,褪去身上的衣衫,只穿着褻褲遮掩着羞處。
老皇帝昏迷在牀,已有兩月,雖然期間丫鬟、太監一直爲皇上翻身洗澡,但年邁的身體不經半點運動,肌肉早已退化得不成樣子,受苦嶙峋,活脫脫的排骨架子,後背上蒼白一片,上面隱隱有數不清的腥紅小點,這是血脈、精氣外涌的直接表象,長此下去,將氣若游絲,於昏睡中死亡。
雄霸一世的大燕皇帝,晚年居然淪落到這般悽慘地步,誰人又能相信?
花無意、林中則看着老皇帝非人的肉身,心中針扎一樣的痛,恨不得讓自己以身來代替老皇帝受罪。
毒皇揮揮手,讓花無意、林中則閃開,十三枚金針,捏在蔥白的指尖,忽然,她深呼吸一口氣,運氣內息,十二枚金針分別刺入,天中、天庭、司空、中正、印堂、山根、年上、壽上、準頭、人中、水星、承漿、地格!
這是面部十三處大穴,頭顱乃是六陽之首,十三處穴道融會貫通,受到刺激,必起冥想之態。
隨後又取出十三枚金針,刺入任督二脈周身大穴,強化五臟六腑機能。
再用兩枚金針,刺入足三裡,涌泉穴。
每一針的刺法,都需要極爲高明的技巧,極爲精準的力道,還有極爲精妙的內息。
屋中靜悄悄的,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音。
花無意、林中則雖然悲痛,但仍能忍得住哭聲。
毒皇全力運功,臉頰紫紅,嬌豔如綻放的玫瑰。
她看似淡然,但鼻尖的細密汗珠,指尖的微微顫抖,都讓小九覺得毒皇心中也緊張的要命。
毒皇每刺一針,真力就消耗一分,待二十八針刺過,毒皇身心驟然放鬆,身軟無力,就向牀上栽倒。
小九愛憐的將毒皇擁在懷中,用手心爲毒皇輸送真氣。
這二十八針刺入老皇帝周身大穴,已經將他的腦域、五臟六腑、肌肉機能全部催發到極致。
幾乎是一瞬間,老皇帝的身上變得紅潤,紅點漸漸消去,臉頰、周身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而且,老皇帝的手指居然又開始輕微的抖動。
老皇帝甦醒,只差臨門一腳。
花無意就還記得自己的使命,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坐在牀頭,抓着老皇帝枯乾的手,直呼老皇帝的名字,哽咽道:“燕橫啊燕橫,你可還記得你還是皇子時候的事情嗎?當時國立積弱,百姓流離失所,保守戰亂之苦,你曾經發誓,要剷除一切醜惡邪惡,還我大燕一片盛世。”
“真因爲此,你我結成生死之交,你爲監軍,我爲元帥,東阻倭國,西討吐蕃,北抗突厥,南伐蠻夷,天涯海角,處處流下了咱們的血與汗,咱們同甘苦,共患難,一起睡一個被窩,被彼此的臭腳薰得昏昏欲睡,大軍被困,餓得生肯樹皮,渴到垂危,飲尿解渴,咱們的猶疑,正是在同仇敵愾中鑄就,而如今我筋骨康健,你怎麼能睡得一塌糊塗,你快醒來,燕橫,你快醒來啊。”
花無意搖晃着老皇帝的手臂,涕淚交流,竟哽咽的說不下去。
陳小九、燕駿等人聽着,也不由得黯然神傷。
陳小九瞟了一眼老皇帝,驚喜道:“快,快看,大家快看,老皇帝要醒了,老皇帝要醒了。”
衆人望着老皇帝的臉,便發現有幾滴淚水,從老皇帝的眼角流下,低趟在枕邊,匯成水漬。
所有人都變得極爲興奮。
毒皇忙道:“這是老皇帝的腦域已經甦醒,但心肺、肌肉、肌體還沒有動靜,現在是緊要關頭,快,一鼓作氣,不能停啊,花將軍,您接着說下去。”
花無意哭的似淚人一樣,又哪裡說得下去。
林中則將花無意推到一邊去,抓着老皇帝的手,娓娓道來,“皇上可曾記否,當年您是皇子之時,遊歷江南,我身處寒門,家無隔夜之糧,身穿粗布麻衣,而皇上卻不嫌我貧賤,與我暢談三日三夜,仍神采奕奕,委實令我感動莫名。承蒙皇上舉薦,讓我有一展宏圖之良機。”
“當年,皇上與花將軍征戰在外,臣鞠躬盡瘁,坐鎮京都軍營,爲大軍供應草糧,每日四望,拜天敬地,爲大燕兒郎,更爲皇上、花將軍祈禱安康,索性花將軍勇猛異常,百戰無敵,終成戰神之名,也讓皇上以絕對之基,榮登大寶,每日念及此處,心感甚慰!”
林中則說到到處,老皇帝忽然就急促的呼吸起來,嗓子拉着風弦,似有口粘痰在口中揮之不去。
毒皇臉頰潮紅,興奮道:“老皇帝的心肺已經覺醒,快,就剩下肌肉、肌體了,再繼續說下去,不要停,千萬不要停。”
花無意喘過來一口氣,拉着老皇帝的手,抖動道:“燕橫,人生在世,誰能無過?船帆雖大,扔有翻船之時,定南王、蕭炎、袁卓建三人卑鄙,行離間之詭計,致使皇上,我、林相國彼此心聲猜忌,又因爲一幫蠅營狗苟之徒推波助瀾,煽風點火,以至於終究釀成大錯,但即便如此,皇上頭腦中依然留有一絲清明,暗中將花家、林家一脈全部放走,也讓我與林老頭這兩把老骨頭得以逍遙鄉野,遊山玩水,但即便如此,我與林相國,也不曾記恨皇上,最該恨的,就是卑鄙小人,就是定南王吳元!”
林中則狠狠的揮舞着拳頭,激動道:“定南王陷害忠良,致皇上與不義,勾結庸碌之臣,圖謀篡位,罪在不赦,臣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其勢大財熊,兵鋒所指,無人與之爭鋒。然天網恢恢,疏而不露,十年之後,他終究是難逃劫難。大燕後起之秀,陳小九,花如玉、羅桐等除暴安良,力挽狂瀾,爲大燕、爲百姓除此逆賊,斬其人頭,呈予皇上,至此,吳賊之勢潰散,大燕收復失地,指日可待!”
說到此處,老皇帝枯乾的巨顫,隱隱有掙扎之意。
花無意見狀,立刻將定南王那顆被石灰醃製過的人頭放在老皇帝面前,緊張而又興奮的說道:“皇上,吳賊的人頭在此,您不想看嗎?皇上,您快睜開眼睛,看看這老賊的人頭,快!快睜開眼睛啊,皇上!”
呼!
老皇帝的身子巨顫,手腳猙獰,周身二十八根金針瑟瑟發抖,似乎受了某種能量的刺激,顫抖個不停。
“吳賊!”
老皇帝忽然大吼一聲,身形乍起,二十八根金針從穴道中迸射出來,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渾濁,佈滿血絲,但依然看清楚了面前那顆人頭,正是定南王的首級。
“吳賊!”老皇帝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閉目凝神。
燕駿,花無意、林中則等人急忙跪下磕頭,“皇上,您醒了。”
毒皇湊過去,爲老皇帝輸送一些內息。
老皇帝終於再次睜開眼睛,拉起花無意、林中則倆人的手,一同坐在牀前,小孩子似得涕淚縱橫,“我以爲此生在也見不到你們了,想不到天可憐見,還有讓我當面向你們謝罪的機會,我……我該死啊!”
“皇上,都是定南王之過,咱們都是受害者啊!”林中急忙辯解。
老皇帝親手拿着定南王的人頭,望着那雙乾澀的眼睛,忿忿道:“吳元,你也有今天?哈哈……你若不死,人神共憤!”
他大笑幾聲,胸口吐出血痰,險些閉過氣去。
毒皇又爲他渡穴,待老皇帝緩過來,囑咐他不能動怒。
“你們都在啊!”
老皇帝自然明白其中深淺,眸子在小九、毒皇、燕駿、天羽、花無意、林中則。南公公面前一一閃過,忽然一笑,捂着肚子,道:“我有些餓了……”
天羽急道:“我去弄!”
毒皇囑咐道:“李月清姑娘熬的藥粥即可,其他一概不能食用。”
天羽急忙去了。
老皇帝意志堅強,醒過來後,自然就不會睡去,向着毒皇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又仔細看着定南王的人頭,對花無意、林中則感慨道:“吳元算計一生,終究還是死在了最前面,他作惡多端,老天豈會容他?”
燕駿笑道:“父皇,是小九不會容他啊!”
“呵呵……對!對!皇兒說的對,都是小九的功勞啊。”
老皇帝虛弱的喘了口氣,纔對小九笑道:“小九,你快給我講講,你到底是如何殺掉定南王的,又是如何挖地三尺,將林兄弟、花兄弟找出來的?我心裡全是疑竇,就想聽着小九解釋呢!”
陳小九口生蓮花,長話短說,將其中曲折簡要的向老皇帝說了一遍。
老皇帝聽得潸然淚下,用力的點頭,激動的說道:“好!好!真好啊!若非小九、花如玉勇猛,大燕錦繡江山,豈不是要面臨分崩離析之象?朕委曲求全,苦心孤詣十幾年而不可得求全,卻沒想到小九、花如玉連戰連捷,禁用數月時間,就收復失地,哈哈……天將其才,天佑大燕啊,高興,真是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