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個窮光蛋

陳小玉癱軟在地上,任憑保安人員怎麼勸說,她就是不站起來,整個人比誰都激動,比誰都難過。一邊的吳小胖和劉二炮兩人急得團團轉,又是勸說天台邊緣的那兩位,又是勸說哭的死去活來的陳小玉。

樓頂上已經有了很多人,該來的都來了,就連夏雨涵也出現在了人羣裡。只不過她只是看着這一幕,滿臉的怒色,似乎對陳大美很有意見。

“怎麼回事?”方正直接衝了過去。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來。畢竟他是陳大美說的要見的最後一個人,或許只有他才能拯救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如果事態發展,還有可能是兩個,甚至是三個!

所以方正身上的責任無形中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這不單單從大家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就連方正自己看向陳大美的那一刻,他都能感受到。

“陳大美,你個瘋子,要死一個人死,別拉着人家女孩子當墊背的。”方正氣急,直接就吼開了。這和一般人的勸說完全不同。不過他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直接走到陳小玉身前,畢竟陳小玉這樣哭下去不是個事,而且還容易造成陳大美和梅婷的心理壓力。

方正的出現,讓大傢伙心裡都舒了一口氣。可是方正這樣的做法也使得大家對事態的發展並不看好。

其實陳大美上午就情緒激動,當時吳小胖打電話給方正的時候,他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這會在天台山已經逗留了有兩個多小時了。再不下來,即便是不是真的想死,也怕是會發生意外。

方正來不及多說,直接勸說陳小玉起身,好在陳小玉對方正還是很信任,嘴裡不停的說要阻止陳大美,別讓他做傻事。

最後在場護士將陳小玉攙扶下了天台,於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聚集在了邊緣的一對男女身上。

吳小胖和劉二炮哭着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結果讓方正也是大吃一驚。

“這不可能,誰閒的沒事開這種玩笑!”方正搖着頭,有點不敢相信這樣的一個事實。

據吳小胖說,陳大美的案子結了,梅婷和那個馬達被放出來了,事後馬達和胡明帶着五十萬過來看望陳大美,這五十萬就是這次私了的費用,還放下狠話,說要是再敢和胡明作對,下次就沒這麼簡單。

當然這還不算重點,重點是陳大美見到梅婷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崩潰了。雖然他不相信梅婷會害他,但是馬達等人的話卻讓他不得不相信。

不過陳大美這次是動真情了,所以並沒有責怪梅婷,而是將五十萬全部給了梅婷。

就在這時候,看不下去的陳小玉才說出了心底埋藏了許久的秘密。也正是因爲陳小玉的於心不忍,才使得陳大美最後的防線徹底坍塌。

陳大美,一個別人眼裡的公子哥,卻早在半年前,家裡就已經突遭變故,現如今早就破敗不堪。

而陳大美最近花費的那些錢,只是家裡僅剩下的一點點,最後也被他給花乾淨了。而這一消息一直被家裡瞞着,陳小玉藏在心裡很久了,直到今天才說出來。結果就出這檔子事情來。

陳大美爸媽經營着一家建材加工廠,生意還算不錯,不過半年前的時候,廠裡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先是工人被機器軋傷,賠了幾十萬元的醫藥費用,後來工商人員上門,說他們廠里加工銷售的建材是僞劣產品,直接將廠子查封了,還沒收了全部的財產。

當時由於無法接受這一變故,爸爸陳功名沒有東山再起,而是急血攻心,最後一病不起,現在還在病牀上。媽媽胡美珍在家裡忙裡忙外的,維持着這個破敗的家。他們本打算讓陳大美將大學讀完,只不過結果如何他們也沒有辦法掌控。

在這個巨大的落差面前,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強者,真的就能無堅不摧,陳大美有這樣的反應,也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只不過梅婷卻陪在他身邊,這倒是讓所有人都很是驚訝。

知情人知道,梅婷當初跟着比陳大美富有的胡明,就是陳大美出車禍的時候,她都沒有露面,哪怕是看一眼。而現在卻和陳大美手牽手的站在生命的邊緣,她的內心世界究竟如何,還真是難以捉摸。

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方正心下悲痛不已。想不到當初吳小胖的一句戲言,卻不幸說中了一個已經存在了的事實,而這個事實卻是殘酷的,暫時不可逆轉的。

陳大美一夜之間,確實變成了窮光蛋,只不過他身邊有兩個女孩子依舊不離不棄。不過這又能如何?

“方正,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那小子在上面已經多時了,再不下了兩個人都有危險。”

見着方正滿臉悲傷,完全被這樣一出給震驚了,龍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而後和博文點了點頭,兩人盯着邊緣的兩人緩步走了過去。

只不過沒走兩步,就被情緒激動的陳大美給發現了,他立即做出了驚人的舉動,一隻腳懸空,威脅着大傢伙的神經。“別過來,再過了我就跳下去。”

見此情形,龍叔和博文很無奈,只能止步,他們就算過去也很危險,不可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兩個身處邊緣的兩人同時救下來。

“大家回去,別管他!”方正定了定神,爆出了一句驚人之語。而後快步走了過去。“你不就是想見我最後一面嗎,現在見到了,你可以去死了,爲你卑微的自尊劃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這就是你這二十幾年青春的終結,沒有人會憐惜。”

大家紛紛指指點點的,但是卻沒人敢阻止,畢竟這時候,也只能看着方正自己把握了。最後在兩分鐘之內,樓頂的人真就在龍叔博文以及保安的協助下,退出了天台,上面只留下了方正和陳大美以及梅婷三人。

“陳大美,想不到你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錯了,你根本不是個男人,是個男人就不會像你這樣懦弱!”夏雨涵在臨走的時候,似乎是想要發泄一下內心的鬱悶,直接撂下了這句話!

“對,我不是男人!”陳大美瘋狂的迴應着,哀嚎不已。

方正給了夏雨涵一個‘交給他’的眼神,而後緩緩的朝邊緣走了過去。

“站住,別再過來了,”見方正大膽的靠近,陳大美立即叫停,同時以動作相威脅。

“好啊,你跳,跳下去一了百了,這樣你那可傷痕累累的內心不再良心不安,也可以不用再苟延殘喘的浪費空氣了。”方正徒自站定,而後悠悠的掏出一包廬山,自顧自的點了一支,而後很淡然的看着陳大美。

“我沒用,我活着就是一個累贅,只知道給家裡製造各種壓力,連廠子沒了都不知道。”陳大美盡情的自我控訴着。

一邊的梅婷則一個勁的安慰着他,這在方正看來,卻看到了希望。他看了梅婷一眼,詢問着她的意思,可是梅婷只是輕輕的搖頭,似乎僵持不下。

方正點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後吐着霧氣道。“陳大美,你既然是個沒用的傢伙,就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你可以了結自己了,不過你更沒有資格讓一個女孩子陪着你去死。所以在死之前,請放開那個女孩!”

“我也想啊!”陳大美單手捂着臉,緩緩的蹲了下來。而後甩着另一隻被梅婷握着的手。“可是她不讓!”

“要死我陪你一起死,”梅婷堅定道,“可是這樣你就能解脫了?我不信,還有小玉在等你,還有叔叔阿姨等着你回去照顧,你不能這麼自私!”

方正明白了,陳大美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完全是因爲梅婷的緣故。這個曾經拋棄陳大美的女孩,在這時候卻成了他的一個牽絆,這讓方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梅婷和陳大美的交鋒仍在繼續,方正徒自走到邊緣,衝着樓下看了看,還伸腿試了試。“不錯,這高度下去,不粉身碎骨也活不了,”

他這不經意的一個舉動,倒是讓樓下的那些人後怕不已,生怕這兩個人沒救下來,又搭進去一個,紛紛擺手勸阻着,那救生墊更是朝着方正這邊移了過來。

“沒事!我要給這個沒有勇氣活着,更沒有勇氣去死的傢伙做示範,作表率。”方正輕鬆的笑了,而後坐在邊緣,大口的吸着煙,而後不停的吞雲吐霧。“怎麼樣,想好沒有,還沒有決定我就給你做示範,看你這新的髮型下去會有一個怎樣的姿態。”

“大美,別這樣,好麼,是我不好,不該離開你,可是現在不光是你要堅強,更要爲叔叔阿姨堅強!”梅婷趁熱打鐵,對着陳大美髮動心理攻勢。

在這種情況下,陳大美開始動搖了,看着樓底下爲之緊張了幾個小時的並不相識的人,他有些後悔。

終於他站了起來,大傢伙看到他這樣的舉動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過悲劇沒有發生。

“啊!”陳大美仰頭長嘯。而後重重的坐在了邊緣之上。“我就是一個窮光蛋,最後只剩下我自己!”

“對,你就是一個自私的窮光蛋。”方正笑了,給他扔過去一支菸,“不過還有我們,還有這麼多關心你的人,你並不孤獨!”

“還有小玉,還有叔叔阿姨,所以你不會孤獨!”梅婷也笑了,而後鬆開了陳大美的手,轉身獨自離開。“好好照顧自己,像個男人一樣活着,沒有金錢這華麗的外衣,也要活出人樣!”

看着梅婷的背影,陳大美泣不成聲,方正緩緩的走了過,給了他一個結實的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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