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書房。
“喬莫森勳爵也開始爲納爾森出謀劃策了……準確地說,他現在把自己當成僱傭軍團的副統領,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勳爵領主。”
維克多拍了拍妮可光滑細膩的膝蓋,得意的笑道:“圓桌會議就是有這樣的效果。”
“隔着一層樓、十幾個房間,你也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妮可靠着維克多的肩膀,幅度不大地挑了下細細柳眉,表達出好奇與欽慕。
維克多點點頭,淡淡說道:“嗯,我怎麼說也是一位傳奇階的超凡射手,大半個領主宅邸的輕微響動,我都可以辨別清楚。”
察覺到愛人的興致不高,妮可神情訝異地試着問道:“親愛的,你似乎……不太高興?”
維克多沉默兩秒,搖頭嘆道:“剛踏入傳奇階的時候,我很興奮。時間長了,我就感到了乏味……當你能夠掌握周圍的一切動靜,便不會有意外和驚喜,只剩下冷靜和漠然,就像隔着窗戶觀察小侍從們嬉戲玩鬧,看的清清楚楚,但無法融入進去,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不過。”
話音一轉,維克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容狡黠的說道:“我想聽的時候可以聽到,不想聽可以不聽……既可以漠然俯視,也能縱情享受,纔是超凡強者應有的身心狀態。”
黯然的眼眸的重新煥發動人的光彩,妮可抱着維克多右臂,嘟嘴撒嬌道:“你就會欺負我。”
手臂處傳來驚人的彈性,看着妮可嬌憨的神態,維克多回想起她昨夜的熱情嫵媚,出言調笑道:“我就喜歡欺負你。”
妮可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我和翠絲莉老師,你最喜歡欺負誰?”
“呃,我們現在應該談正事。”蘭德爾殿下表情一窘,轉移話題說道:“我最擔心的是你的封臣還抱着自己的小村子不肯撒手,抵制蘭德爾領的封田集權制。圓桌會議制度可以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嗯。”妮可點點頭,坐直身體,擡起纖手將髮絲撩至耳後,說道:“這兩年我注意到蘭德爾領的鎮長、村長、治安官、監察官,甚至包括納爾森和莉莉婭都能夠顧全大局,只要他們參加完圓桌會議,我的頒佈的命令可以很順暢的執行下去……親愛的,你開創圓桌會議的時候,就準備改變分封制了嗎?”
維克多迎着妮可崇拜愛慕的目光,含笑問道:“大權在握的感覺,好不好?”
妮可翹起嘴角,勾勒自信的笑容,“好極了。”
維克多頷首道:“勳爵想知道男爵知道的事情,男爵想知道子爵知道的事情……侯爵、公爵想知道國王知道的事情,而且他們總有辦法知道。但下級貴族想知道頂層的消息就很難了,他們越難獲悉的事情,就越渴望知道。”
“圓桌會議爲我的手下提供了一個獲取上層信息的機會,能夠開拓他們的視野,讓他們的目光不再盯着自己的小村子。雖然他們不能在會議中決定任何事情,但只要能旁聽,能發言,能提出訴求,他們就捨不得屁股下的那張椅子,並自發地維護圓桌會議制度。”
維克多擡起右手,握緊拳頭,目光深邃地說道:“實際上,是維護我們手中的權力!維護封田集權制。”
妮可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契布曼家族特別想獲得元老院的議席……似乎王國的元老院、貴族院制度與我們的圓桌會議有點類似。”
“說得沒錯。”維克多點頭道:“集權制並非我發明的,王國的采邑和貴族院都是集權制的產物,圓桌會議參考的就是貴族院。采邑領主在貴族院裡吵架,最終做決定的是王室。元老院不同,它是標準的分封制,起到鞏固陣營,團結王國實力領主的作用。700多年前,蘭特帝國皇室被光輝騎士團斬斷黃金血脈,蘭特帝國又延續了400多年才分裂成三王國,正是因爲帝國元老院在發揮作用。假設奧古斯特家族在帝國延續的期間,重新恢復了高貴血脈,蘭特帝國也不至於分裂消亡。”
妮可點點頭,又遲疑地問道:“那……將來,你的封田集權制也會變成采邑和貴族院制度嗎?”
維克多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我要極力避免的事情……封田集權制和采邑制度有本質區別,它追求軍權、政權、法權集於中樞,各行政單位、軍事單位、法律單位互不統屬,彼此制衡。所以,蘭德爾領的鎮長和村長手下沒有護衛,也沒有治安權;僱傭軍團和治安士兵不從事任何生產,沒有物資補給的自主權……順便說一句,你這次收拾納爾森,幹得漂亮。”
妮可抿嘴一笑,嬌聲說道:“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殿下是天生的智慧者。”
維克多搖頭失笑道:“我不懷疑納爾森的忠誠,但僱傭軍團裡面並非他一個人,那些百夫長也都是精明能幹,具有野心的角色,他們下面還有隊長和伍長,社會關係一直深入最低的佃戶家庭。既然當僱傭軍士兵能白吃白喝、拿軍餉、學本領,肯定會有許多人想加入僱傭軍團。子民崇尚武勇,踊躍參軍,對於家族來說是件好事。但好事也得掌握在我們手裡,不能讓好事變成壞事。納爾森性格純粹,沒什麼政治手腕,反而是最適合執掌僱傭軍團的人選。”
“我明白。”妮可點頭說道:“等銀月莊園的侍從在僱傭軍團中佔據要職,就無需擔心那些野心勃勃的百夫長給我們添麻煩。我現在可以理解培養人才的重要性了。”
“呵呵,家族現在處於過渡階段,等下一代人都成長起來,一切都會走上正軌。”維克多笑了笑,說道:“但將來的事情瞬息萬變。封田集權制能延續多長時間,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至少我會在人馬丘陵推行封田集權制!”
妮可靠進維克多的懷抱,輕聲說道:“親愛的,我永遠都支持你。”
維克多擁着香軟的女騎士,嘴角噙笑,浮想翩翩。
薔薇女王的名號不是白叫的。西爾維婭執掌薔薇莊園,驅散牆頭草外圍領主,率領家族西遷廣袤的人馬丘陵,約克家族就已經有集權制的雛形。維克多鼓動約克公爵和人馬丘陵的大小領主,組建股份制的雙頭蜥商會,進一步加強了人馬丘陵政治中樞的影響力。附庸領主們通過向雙頭蜥商會派遣管事,及時瞭解人馬丘陵的貿易活動和經濟狀況,參加股東大會,等同於旁聽、參與、發表意見的圓桌會議。
維克多爲了在人馬丘陵全面推行封田集權制已經提前做好了鋪墊,唯一的阻礙來自各級領主自身。可是,領主們自己都想在領地內集權,他們對集權制充滿嚮往,在實際運作中會牴觸被集權,但在思想上沒有牴觸。如果崗比斯王國在南大陸開拓大片領土,帝國政治中心南遷,集權制的思想很容易就能轉變爲現實的政治制度。
在這個問題上,西爾維婭和維克多沒有交流過,但彼此都有默契,她不止一次提出,維克多應該和卡特琳娜結爲伴侶關係。
無論維克多是否要和約克公爵一脈的守護者聯姻,發展自己的嫡系力量都是當前的首要任務,而妮可和納爾森無疑是他的左膀右臂。
兩人相擁着坐在沙發上,享受片刻的溫馨,沒過多久,書房外的走廊傳來納爾森和莉莉婭的腳步聲。
鬆開妮可柔軟的小蠻腰,在敲門聲響起之前,維克多出言道:“進來吧。”
莉莉婭和納爾森一前一後,走進書房,同時向維克多和妮可施禮,然後自己找位置坐下。
“親愛的,坐到我的身邊。”
維克多拍了拍自己左邊的位置,示意莉莉婭坐過來,又直言不諱的說道:
“我現在是殿下,不久要受封王國守護者,我的權力和政治影響力都已經超出了蘭德爾領的範圍。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在銀月莊園和薔薇莊園輪流居住四個月,蘭德爾家族的大小事務就交給妮可夫人了。”
納爾森恍然說道:“大人,您要執掌人馬丘陵了!”
維克多搖頭笑道:“那有守護者會親自處理瑣碎的事務?”
“那守護者平時都幹什麼呢?”莉莉婭側過臉,好奇的問道。
維克多大笑道:“當然是自娛自樂,只不過,殿下的自娛自樂的方式和普通貴族不同。黃金騎士殿下喜歡探尋世界本源的奧秘,磨練超凡戰技,找到踏入傳奇領域的路徑。而我要專心研究心靈血脈的奧秘,尋求突破聖域的契機。”
納爾森怔了怔,誠心誠意地說道:“大人,我也想這樣。”
維克多莞爾道:“我先探探路,等你晉升黃金階的心靈戰士,再像我這樣也不遲。”
納爾森眼睛放光,喜不自勝地問道:“大人,我也能踏足黃金階?”
“當然,圖爾南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即便沒有神術加持,也是傳奇領域的兇暴戰士。”
納爾森對維克多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心,興奮地大聲說道:“對!從來沒有大人辦不成的事情,您說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妮可和莉莉婭聽得一頭霧水。妮可畢竟是資深女騎士,意志堅定,有自己的道路,雖然對維克多口中的心靈戰士感到好奇,但沒有主動詢問,只是靜靜地坐在旁邊。莉莉婭卻忍不住地問道:
“什麼……心靈戰士?”
維克多睨着她說道:“今天早上,我說要讓你像女騎士那樣年輕貌美。你以爲,我是哄你開心的嗎?心靈戰士事關重大,整個王國也只有幾個人知道。你們不要多問,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們的。”
莉莉婭心花怒放,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翹起,突然想到米勒神父的話語,喃喃自語道:“.…...向光而行……向光而行,大人就是我的光。”
維克多心中一動,摸着下巴說道:“向光而行?似乎是米勒老頭的口吻……你去見米勒老頭,你們談什麼了?”
莉莉婭的小臉蛋頓時漲得通紅,兇巴巴地對咧嘴欲言的哥哥說道:“不許說,不許說!”
按捺住內心的疑惑,維克多灑然笑道:“不肯說就算了……納爾森,我要求組建第一支遊騎兵的事情,你必須在五天之內安排好。”
納爾森爲難地說道:“大人,現在從僱傭軍團抽調精銳,組建600人的遊騎兵,僱傭軍團的架子可能會散……我需要人手補充,可如果從沼澤斥候調人,那沼澤斥候的隊伍又不夠了。”
維克多頷首道:“我已經想好了,我們當初就準備把黃金團控制山民精銳轉爲家族的士兵。現在,是時候執行這項計劃了。”頓了頓,問道:“黃金團的私商隊目前有多少山民傭兵?”
納爾森回答道:“63支走私商隊,大約2200多名傭兵。”
“傳我的命令,每支走私商隊挑5個最聽話年輕山民回家族。走私商隊的人員缺口,自己找山民據點補充。還有,叫巴里特把熊團帶回來述職。”
妮可神情微動,說道:“熊團目前在撒桑帝國境內,男女老少加起來快有2000人,把這麼多人撤下來,恐怕半路上會被多鐸王國當成流民團夥,整個吞下去……能不能讓他們跟着雄鹿商團的隊伍分批撤回崗比斯?”
維克多皺起眉毛,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行……我們和索菲婭達成了默契,必須把熊團武裝從溫布爾頓商會剝離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妮可表面不動聲色,眼角眉梢卻透着不易察覺的竊喜。
維克多見微知著,立刻明白大醋罈子以爲索菲婭和他鬧掰了,好笑又好氣地解釋道:
“當初,納爾森在德韋米克領幹掉了金黎雀伯爵,撒桑的銅戟城和多鐸的登石城忌憚索菲婭麾傭兵的滲透能力,要求索菲婭先放棄傭兵武裝,才願意和她談合作。登石城和銅戟城分別是多鐸和撒桑的南境守護,地理位置至關重要,只要他們願意合作,那黃金團的自由民商隊就壟斷北線的跨國貿易。西爾維婭夫人要求我們先拿出誠意,幫助索菲婭渡過難關。所以,溫布爾頓商會必須做出與熊團割裂的姿態,不能再帶着他們回來。”
妮可撇了撇嘴,問:“那怎麼辦呢?”
維克多頭疼地說道:“讓巴里特便宜行事,建議他化整爲零,設法從沃頓大草原繞道納維爾回崗比斯,我給雷克斯國王寫封信,請他放過……不行,草原民族有留客的習俗,熊團化整爲零回不來,湊在一起,又不能暴露和我的關係,否則,蘭德爾殿下向外派遣軍隊的惡名會傳得沸沸揚揚……”
見主人愁眉不展,納爾森開口說道:“大人,熊團本來就是爲了研究大軍團戰術而組建的,乾脆讓他們去北部荒野碰碰半人馬……按照我的經驗,撒桑領主開拓領地肯定要招募傭兵團!”
莉莉婭怒道:“虧你能想的出來!巴里特大叔去打半人馬不是送死嗎?”
納爾森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們以前就是幹這行的。”
“我們以前打的是豺狼人,不是半人馬!”莉莉婭駁斥道。
豺狼人?熊團欺負豺狼人可以啊……維克多腦海中靈光一現,笑道:“那就讓熊團暫時接受多鐸王國的僱傭,去沃頓大草原西側的幽魂森林附近,試試草原豺狼人的爪牙夠不夠鋒利。”
妮可蹙眉說道:“熊團最後還是會被多鐸領主收編的。”
維克多淡淡說道:“沒關係,投靠多鐸領主的人,我不稀罕。有些人,他們想挖也挖不走。”握住妮可的手,柔聲說道:“親愛的,以後,我會向你解釋的。”
妮可在維克多的身邊待了這麼長時間,對蘭德爾家族的秘法戰士亦有所察覺,只是維克多不說,她也不會問。
“親愛的,沒有秘密,就沒有樂趣,而有的秘密不能隨便挖掘。”妮可用西爾維婭的口吻揭過這個話題,並暗示西爾維婭同樣在保持沉默。
維克多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踏足傳奇領域,接觸到大預言術秘密,他明白了西爾維婭和米勒同樣在忌憚現實世界之外的存在。
納爾森東張西望,只當什麼都沒聽見,反正是維克多讓他不要對任何人提起精英戰士的事情。儘管妮可算蘭德爾家族的主母,卻不是他的主人。他心裡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認爲熊團纔是維克多真正的嫡系心腹。
莉莉婭則咬了下嘴脣,轉移話題,說道:“維克多,你從納維爾帶回的禮金,是不是存入家族金庫啊?”
維克多大笑,“想都不要想,那是我的私房錢!”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嗎?”莉莉婭低頭,嘟囔道。
維克多笑眯眯地問道:“有多少錢?”
“蘇斯王國委託教會支付7萬金索爾的豺狼人賞金,加上教會的2金索爾,我們從培羅主教那裡一共領取9萬金索爾。”妮可嘴角含笑說道:“愛麗娜帶回來的財寶經過清點,有32萬金索爾的禮金、精金33磅、不同品質的金錠3.2噸、其餘貴重禮物整整6輛馬車,價值還沒有估算。”
莉莉婭搖晃維克多胳膊,撒嬌道:“親愛的,你有41萬金索爾,哪一點出來唄。”
維克多避而不答,問道:“家族金庫和黃金團金庫裡各有多少錢?”
“黃金團金庫存有95000金索爾,家族金庫存金…..存金15萬金索爾。”莉莉婭吞吞吐吐地說道。
維克多冷笑道:“家族金庫有15萬金索爾,你還要打我私庫的主意?”
莉莉婭不甘心地追問道:“你現在有這麼多錢……那黃金團金庫裡的錢能不能併入家族金庫?”
“黃金團金庫的錢也是我的私房錢!”
維克多翻了個白眼,理直氣壯地說道:“蘭德爾殿下總共才50萬金索爾的私房錢,很多嗎?你們以爲,我研究心靈血脈秘法,培養心靈戰士不用花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