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僱工、猴子和納爾森(下)

通過廣場區就到了平湖鎮的商貿街,街道兩側全是三層青磚小樓,底層是商鋪,樓上既可以住人也可以當作倉庫。不過,商貿街的房屋雖然氣派美觀,但開門迎客的店鋪卻不多,這裡只有三間雜貨鋪,兩家旅館和一家酒館,而且生意都很一般。

商貿街由南到北第一家店鋪就是山羊旅館,旅館上下三層,底層供應普通的酒水肉食,二樓經營高檔餐廳,頂層是旅館的客房。

推開厚重的鐵橡木大門便傳來陣陣喧鬧嘈雜,幾十根牛油蠟燭把寬敞的大廳照的通亮,十幾張桌子有一半坐滿了人,酒肉的香氣伴着汗臭的味道令阿爾達等人心癢難耐。

山羊旅館底層提供的紫蔗酒和豬頭肉物美價廉,深受自由民僱工的青睞。據說山羊旅館的幾個合夥人是蘭德爾領真正的封臣老爺,背景深厚,喜歡熱鬧,也不在乎賺多賺少,而那些善於鑽營的自由民總想在封臣老爺面前混個臉熟,常常帶人捧場,久而久之,這裡成了商貿街生意最好的店鋪。不過,封臣老爺們只在二樓聚會,上面的東西一般人可消費不起。有傳聞說,二樓出售的食物都是小食堂大廚親自烹飪的美味佳餚,而小食堂是領主大人宴請貴賓的地方!

在小食堂進餐,阿爾達是不敢奢望的,但他覺得登上二樓纔是自己奮鬥的目標。

盯着通往上層的樓梯看了一會,阿爾達帶着大夥找了張空桌坐了下來。旅館的夥計過來問道:“要點什麼?”

“豬頭肉半份…….不!一整份!”凱里迫不及待地喊道。

“兩整份!再來5份地薯麥粥,一盤萵苣。”阿爾達沉聲說道。

凱里愣了下,嘿嘿笑道:“你倒是大方…..”

山羊旅館的半份豬頭肉三磅重,賣8個銅索,整份六磅,15個銅索,地薯麥粥兩份賣1銅索,大盤萵苣賣半個銅索爾。阿爾達點的這些東西總共要花33個銅索爾,差不多是他兩天半的工錢。

蘭德爾領給自由民僱工開的工錢不到其他家族的一半。阿爾達一家7口人,他每天上工能賺14個銅索爾,他的兩個女人一個在在紡織作坊每天掙6銅索爾,另一個在野豬養殖場工作,每天4銅索爾,四個孩子在外面拾柴、撿牛糞,挖野菜,每天也能賺1個銅索爾。這個家庭每天收入就是這區區25個銅索。

不過,蘭德爾家族提供的食物特別廉價,而這裡的福利待遇更是其他家族前所未有的。

住房免租就不用說了,僱工每天都能免費享受一頓管飽的午餐,像阿爾達這樣從事重體力活的僱工,隔三天還能吃到肥豬肉,而他未滿15歲的孩子每天可以領到一枚地蜥蛋,教會每個月還會給自由民家庭提供一條地蜥。阿爾達的家庭每天的開銷就在早飯和晚飯上,他們花2個銅索爾把早餐對付過去,晚上最多也就4銅索爾的食物。這樣算下來,阿爾達一家每天能攢19個銅索爾,而在其他領地幹活,能攢12個銅索爾就很不錯了。

儘管如此,自由民僱工仍然捨不得花錢吃喝,有的家庭連早餐都不吃。由於蘭德爾領的磚窯需要大量的木柴,自由民僱工被禁止開伙做飯,只能花錢購買大食堂做好的食物。爲了省錢,自由民家庭普遍合夥包餐解決晚飯的問題。

阿爾達這些人和凱里就是包餐的關係。凱里一家是最早進入蘭德爾領謀生的自由民家庭之一,他們有讓阿爾達等人羨慕萬分的自留地!凱里家11口人,共1畝1分的自留地,種出來蔬菜多到吃不完,剩餘的部分只能低價賣給大食堂。當後來者進入蘭德爾領之後,這些自留地家庭又有了新的選擇,他們從大食堂購買地薯麥粥配上自家種植的蔬菜向後來者兜售,蔬菜當然是生的,但阿爾達等人發現凱里提供的晚餐比大食堂要便宜1個銅索爾,於是雙方一拍即合,而大食堂的管事對這種事情不聞不問,就這樣阿爾達一夥人和凱里成了熟人朋友。

蔬菜吃多了總會感到寡淡無味,當汁液淋漓,熱氣騰騰的豬頭肉端上餐桌,所有人都不禁喉頭滾動,唾液橫生。既然是熟人朋友,那也不必客氣,幾個人甩開膀子大嚼起來。

喝光了一大盆熱乎乎的地薯麥粥,阿爾達擦了擦臉上的汗珠,開口說道:“凱里,我想找你借點錢。”

正在撕咬豬耳朵的凱里被嚇了一跳,艱難地嚥下嘴裡的食物,嘟囔道:“呃,就知道你請客準沒好事......你要借錢幹嘛?”

“我流浪十幾年了,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地方……”阿爾達吐了口氣,悶悶地說道:“我不想再跑了……我想在蘭德爾領安家。”

話語中透出的疲憊令阿爾達的同伴陷入了沉默,凱里卻目光閃爍地說道:“那就安唄,你在這幹滿三年,怎麼也能混個領民。到時候租80畝地,拿三成收穫,一家人的日子肯定好過。”

“你知道我的意思!”阿爾達盯着凱里的眼睛說道:“30金索爾建房入戶,我還差4個金索爾,你幫我一把,只要我能被選上,當了管事或者士兵,保證兩年內還你6個金索爾!”

“你瘋了!”凱里左右看了看,壓低嗓子說道:“這可是開拓領!你們是沒見過蟻人的厲害……把錢砸在這,那就跟丟在水裡一樣!而且,你不是有青磚房住嗎?”

阿爾達沉聲問道:“一句話!你幫不幫我這個忙?!”

“沒錢!”

凱里把臉撇到了一邊,阿爾達落寞地搖了搖頭,艾爾文忍不住哽咽道:“頭,都怪我在維斯托克闖了禍,連累了你……”說着,他指着凱里罵道:“凱里,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兩腿羊,前些天,你財露了白,要不是頭幫你趕跑了那些惡棍,你早被人埋了!”

“頭,不要求他!我這有20個銀索爾,都給你!”

“對!大傢伙湊湊,我這13個銀索爾。”

幾個人厭惡的目光讓凱里的臉色忽青忽白,有心發作,可看到阿爾達強壯如牛的塊頭又按捺了下來,他苦笑道:“不是我不幫……真的是不值得!那有自由民花錢建房的道理?”

“實話告訴你們!我老爹和二村喬治村長的關係很好,前些天,喬治村長找到我老爹,讓他出資建房,被我老爹糊弄過去了。我老爹說了,誰花錢建房,誰是傻子!”

“你們想啊,30個金索爾可不是小數目,建青磚房那要那麼多?有傳聞說米勒神父老爺會擔保退款,可誰知道是真的假的?”

“家族管事、家族士兵那個不是封臣出身!這樣的好事什麼時候輪到自由民?這你們也能信!而且你們蓋了房子,也沒有自留地!也就是每年撈兩口野豬,那要養多少年的豬才能回本?我看這就是騙錢!”

看到艾爾文幾人驚疑不定的神色,凱里洋洋得意地說道:“還是我老爹想的周全,這錢不能被貴族老爺騙去了!萬一蟻人又來了,我們一家就趕緊跑路,要是蟻人被擋住了,我們不用花錢建房,再過兩年還一樣是領民?”

賤民就是賤民!沒有半點見識!阿爾達心中冷笑不止。

阿爾達是自由民不假,但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多鐸王國封臣家庭的次子,從小就接受封臣教育,是一名精銳士兵。如果不是撒桑人攻破了他家的莊園,阿爾達也不至於流落到人馬丘陵。

在阿爾達看來,投靠蘭德爾領這樣新興家族開拓領,有大把機會出人頭地,而且新家族極爲重視領地秩序和家族信譽。那些惡棍還按照自由民的規矩辦事,不被吊死才叫怪。建房入戶的告示已經貼了出來,上面有蘭德爾子爵的火漆印鑑,這就不必有任何懷疑!另外,600名額就是600個領民家庭,蘭德爾領絕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成爲家族領民,凱里一家拒絕了村長的招攬簡直就是走上了絕路。

阿爾達精通武技,可以嫺熟運用各種兵器,他可不甘心做一個流民頭子。事實上,流民首腦往往都是橫死的命運,阿爾達有好幾次甩掉流民團夥,只帶幾個死忠兄弟四處謀生。

“蘭德爾領是開拓領又怎樣?若是有成爲封臣的機會,大多數人都會不惜性命,這樣的機會抓不住,那纔是愚蠢!可惜,我沒錢......”阿爾達在心裡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那算了,我另外想辦法。”

凱里暗鬆一口氣,他可不想失去阿爾達這些主顧,有自留地的家庭可不是他們一家。

這時候,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我借給你!”

衆人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發現隔壁桌子的兩個客人站了起來,一個精壯彪悍,另一個身材瘦小。說話的正是那個瘦弱的年輕人,他的臉上掛着和煦的微笑,顯得很是親切,但凱里他們卻像見了鬼一樣,簌簌發抖起來。

三天前,就是這個年輕人親手吊死了十幾個囚犯,他當時的笑容就和現在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走到阿爾達面前問道。

阿爾達連忙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說道:“治安官老爺,我加阿爾達,是從多鐸來的流民。”

年輕人看了看阿爾達魁梧健碩的身板,又看了看他手指上的老繭,那不是幹體力活留下的痕跡,而是長年射箭纔會形成的繭。

“你應該認識我。”年輕人熱情地說道:“但我還是要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蘭德爾子爵大人的治安官,芒克。”

阿爾達連忙鞠躬,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禮,“你想建房入戶,手頭上缺點錢?沒關係,我可以借給你。不過,選拔管事的時候,你要選擇成爲治安所的士兵。怎麼樣?”

“芒克大人,您願意借給我錢,我一定......”

阿爾達激動不已的時候,樓梯的位置又傳來了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

“猴子,大人有令,家族招募管事和士兵全由夫人做主!什麼時候輪到你插手?”

看到納爾森帶着一羣戰熊傭兵走了過來,猴子頓時暗暗叫苦。

琳達留在治安所的士兵對新任治安官很不恭敬,在猴子看來這無關緊要。但他沒忘記維克多的吩咐,自由民要管,封臣也要管。

制服自由民,猴子駕輕就熟,可監督封臣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猴子覺得那些封臣家庭出身的治安士兵,一個都不能用,他需要重新物色人手。這些天,猴子泡在山羊旅館,希望能找到幾個可用的人。他沒想到剛看中一個,納爾森就出面干預了。

猴子天天泡在山羊旅館,納爾森怎麼可能不知道?雖然納爾森人在二樓,可憑他修煉靈猴秘形後的感知,樓下的動靜,他聽的一清二楚。

納爾森打心眼裡看不上猴子,也不信任他。納爾森覺得自己有必要盯着猴子點,就當替監察官老婆做事。所以,猴子這邊招募人手,納爾森立刻就下來了,可他看到阿爾達也不禁眼熱起來。以納爾森的眼光,不難發現阿爾達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身手不凡,武技嫺熟。

納爾森和猴子有相同的困擾,同樣缺乏人手,他看到阿爾達第一眼就決定把這個人招募到護衛隊,準確的說是僱傭軍。

維克多把協助者士兵稱爲蘭德爾家族僱傭軍。不是僱傭兵,是僱傭軍!納爾森搞不清楚其中的區別,但他認爲,聽維克多大人的準沒錯!

“阿爾達,是吧?你們幾個想當僱傭軍?建房子缺多少錢,我借你們!”納爾森拍着胸脯說道:“當管事還是士兵全憑自願,最後由莉莉婭夫人決定是不是能用你們,其他人都不能干涉!”

納爾森轉向猴子,戲謔地說道:“對吧,芒克治安官?”

只要人不被你挖走,總要落到我的手上!莉莉婭夫人可是我親妹妹!

“納爾森勳爵,您怎麼也在這啊?”猴子畢恭畢敬地說道。

媽蛋!我插手招人叫壞規矩,你特麼搶人就應該的?

納爾森得意的笑道:“山羊旅館是我幾個老夥計開辦的營生,我當然在這。”

這是我的地盤,在我的地盤上我做主,想在這挖人……給我滾犢子!

猴子環視了一下大廳中鴉雀無聲的自由民僱工,笑道:“這生意真不錯,我打算跟約翰老闆沾點光,在對面開一家猴子旅館。”

我是治安官,這些自由民僱工誰敢不給我面子?我是猴子,我不要臉的,你咬我?

納爾森哈哈一笑,“你開業那天,山羊旅館的紫蔗酒對摺出售,豬頭肉半價!”

我錢多,你和我鬥?

猴子臉色大變,訕訕地說道:“我先走,開店的事情,等大人回來再說吧?”

算你狠!我們找大人評理。

“好!哈哈哈。”

猴子帶着漢米爾灰溜溜地走了,納爾森開懷大笑,他覺得鬥敗這個算計過自己的惡棍,比打敗騎士還要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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