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靜靜流淌，一支車隊沿着河岸向南駛去。
豪華寬敞的車廂內，特尼斯子爵端坐在位子上，透過車窗望着約克家的騎兵，目光中若有所思。
“特尼斯，你不是說約克公爵是地道鄉下貴族嗎？怎麼又盯着他的騎兵看？”
女騎士薇妮瓊鼻櫻口，膚色如玉，有着一頭金燦燦的波浪長髮，她伸了個懶腰，飽滿的胸部和筆直修長的雙腿在貼身皮甲下繃出一道誘人的曲線。特尼斯心跳了一下，收回目光不敢多看。見特尼斯不爲所動，薇妮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失望之色。
特尼斯自然明白家族女騎士的心意，但他立志要成爲宮相，除了自身的政績外，他的婚姻也是重要的政治資本。特尼斯也只好辜負薇妮的一番情意了。
眼見車廂裡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中年騎士羅蒙接口道：“約克家族是標準的地方貴族，他們和我們王都貴族有很大差別。比如，約克家的侍從和侍女都有着不錯的武技，在我們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對地方貴族來說，卻再平常不過的。你看那個騎兵，不就是昨天的儀仗武士嗎？”
“真的！我都沒有注意到。”薇妮探頭朝窗外的騎兵看了一眼，驚訝地說道：“約克公爵怎麼會讓真正的武士充當儀仗？難道他們已經落魄到連儀仗武士也養不起嗎？”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特尼斯子爵說道：“領主的侍從都是封臣的次子或次女，雖然他們沒有封臣的身份，卻從小接受封臣的教育。他們服侍領主，最終還是要爲自己謀求出路，那些侍從大多會成爲城防士兵，治安所士兵，稅務所的官員。那些侍女如果不能成爲貴族的貼身侍女，大多會嫁給其他封臣，她們就要肩負起培養子女的重擔，因此學習武技也是必須的。”
薇妮蹙着柳眉，擔憂地說道：“這麼說來，地方領主要比我們強太多了！”
“恰恰相反。”特尼斯對着窗外揚了揚下巴，問道：“薇妮，你覺得約克家的騎兵和我們帶來的騎兵誰更強？”
馬車外的騎兵，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撥人，其中約克家的騎兵無論是裝備坐騎還是體魄騎術都遜色於子爵帶來的騎兵。
“約克家的騎兵比不上我們的騎兵，但那是王都禁衛騎兵！並不是我們家族的士兵啊。”薇妮搖頭嘆道。
“這就要看怎麼說了。”特尼斯笑道：“我們的家族甚至連騎兵都沒有，怎麼能和約克家相比。不過，我們王都貴族和王族是一體的，確切的說，我們都是王族的附庸。我們的禮儀，侍從，侍女，完全模仿王族的標準。王族的士兵就是士兵，侍從就是侍從，不會像地方領主那樣，封臣子弟又當侍從又當士兵。約克家的士兵，不但要磨練武技，農忙的時候還要侍弄自己的封地。所以，他們的侍從比不上王都的侍從，他們騎兵也比不上王都騎兵。一個人專心做一件事情，自然要比什麼都會做的要強。”
“確實如此。”薇妮點點頭，又疑惑的問道：“那爲什麼地方領主不這樣做呢？”
“因爲領主們太窮了。”特尼斯解釋道：“整個王國的領主都向王國繳納年金，王族這纔有足夠的財富去培養專門的人才，工匠，士兵，畫師，侍從，養馬人，甚至我們這些王都貴族都是王族培養的。比如我們派西柯家族，學者在宮廷中任職，騎士在禁衛軍中任職，我們爲王族服務，王族給我們俸祿。
羅蒙是禁衛軍的騎士，每年的俸祿是8000金索爾，而約克家的騎士每年領到的俸祿還不到羅蒙的一半。王室每年支付的俸祿就是一筆巨大的開銷，領主們養活自己的軍隊都已經很吃力了，那還有錢去培養專門的人才。”
特尼斯語氣一轉，又說道：“不過，約克家已經有了改變自身格局的基礎，這一次他們雖然損失慘重，卻得到了廣袤的領地，還把麾下的高階騎士都冊封成附庸領主。最關鍵的是，未來二十年約克家族非但不用繳納年金，還得到王國的財政支持。他們現在就已經有了專職的廚師，還創造出獨特的用餐禮儀……嗯，也許再過十幾年，一個王國的雛形就要出現了。”
“特尼斯，我始終不搞明白一件事情，那些蟻人雖然數量駭人，但畢竟是無腦的昆蟲，戰術單調又僵硬。王國完全有能力封堵大沼澤入口，爲什麼要把人馬丘陵交給約克家族？這不是爲王國培養對手嗎？”羅蒙騎士插口道。
特尼斯看了羅蒙一眼，家族騎士的想法代表了許多王都貴族的觀點，大家都對人馬丘陵的領地垂涎欲滴，卻不知道王都貴族經營領地，建立家族勢力就是犯了王室的大忌。特尼斯覺得有必要和羅蒙說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免得他被有心人利用，拖累自己的升遷之路。
“王國原本的戰略重心是向北拓展，吞併日益衰弱的多鐸王國。可惜，局勢變化的太快，萊恩陛下戰死，蘭特皇帝崛起，撒桑帝國也不再進攻多鐸，王國的戰略從進攻轉爲防禦。相比，剛剛到手的人馬丘陵，開發成熟的腹地更加重要。
約克家族的高端武力非常強悍，但他們的綜合實力遠不能和王族相比。同蟻人作戰依賴的是綜合實力，而非高端武力，既然約克家族願意堅守人馬丘陵，王室有什麼理由拒絕呢？嘿嘿，就算約克家封住了三處入口，他們又拿什麼來建造其他的城堡？沒有足夠的城堡，人馬丘陵對王國來說，就是不設防的。
當然，只要薔薇夫人在一天，王室就不會對約克家族採取強硬措施。如果，約克家族失去了薔薇夫人，他們還不是要乖乖地臣服於王室。薔薇夫人雖然強大，可她的問題大家都知道。而奧古斯特家族的黃金騎士層出不窮，說到底，高貴的血脈纔是王室的根基。
我要提醒的是，我們這些王都貴族必須跟緊王室的步伐，只有王國強大了，我們這些家族纔能有壯大的機會。羅蒙，你千萬不要被人蠱惑，安心的做好自己的工作。王室需要的時候，自然會給我們領地，就像索倫子爵那樣。”
羅蒙表情一肅，正色道：“我明白了！”
薇妮卻咋舌道：“西爾維婭夫人居然憑一己之力令王室讓步，她到底有多強？”
“八年前，撒桑帝國發動了白水堡戰役，意圖一舉打開多鐸王國的門戶，結果這場戰鬥以撒桑帝國失敗而告終。整個戰役中都沒有黃金騎士參與。你知道是爲什麼嗎？”特尼斯向薇妮問道。
“爲什麼？”
人類王國之間的戰鬥，輕易不會出動黃金騎士，但白水堡一戰關係到三大王國的存亡，交戰雙方不可能不派遣黃金騎士。然而，慘烈的白水堡戰役中隕落了五位白銀騎士，卻沒有黃金騎士的身影。薇妮成就騎士的時間還不長，對此，她的確很費解。
羅蒙沉聲說道：“白水堡一戰，撒桑帝國出動了9位黃金騎士，我們三大王國派遣了7位黃金騎士，我們岡比斯派出了戈隆侯爵大人和薔薇夫人。雙方的黃金騎士在教會的見證下，進行了一次比試。薔薇夫人第一個出戰，她連敗撒桑帝國的三位黃金騎士，震驚全場。”
“然後呢？”薇妮兩眼放光的追問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撒桑帝國的黃金騎士認輸，不再參與白水堡的戰鬥。因此，戰鬥的烈度被限制在白銀階。戰後，多鐸國王稱西爾維婭爲薔薇女王，並贈送給她一個子爵領，西爾維婭夫人也被譽爲第一黃金騎士。”羅蒙搖頭嘆道。
“真是太了不起！薔薇女王就是我們女騎士的典範。”
騎士中的女性雖然不少，多是水元素親和，而男性騎士大多是防禦和力量更有優勢的地元素親和，正是因爲元素親和的差異，女騎士一直是相對弱勢的一方。西爾維婭一人就壓的羣雄俯首，冠絕當代風華讓薇妮悠然神往，又憤憤不平，“這樣的強者，萊恩陛下不去拉攏，反而打壓，難道他中了多鐸國王的計謀？”
特尼斯苦笑道：“萊恩陛下英明神武，怎麼可能看不破多鐸國王的小手段？西爾維婭身爲約克公爵夫人，又是罕見的火焰黃金騎士，怎麼拉攏？白水堡的那一戰讓王國東部領主生出了許多想法，而領主的意志又會受到附庸和封臣的影響，並不是約克家族不想座大就能不座大的。先王不得不重新整合東部領主勢力。當時，內務部制定的策略是，對約克家先抑後揚，拆解約克家族中不安分的附庸領主，再設法安撫西爾維婭夫人。王室曾經派遣密使和約克家有過溝通並做出了承諾，約克家族雖然很不滿也只能接受，畢竟當時的王室有三位黃金騎士。
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萊恩陛下卻遇到了尼奧維斯特的截殺。這裡面疑團重重，直到現在王室還在追查這件事情。我們私下裡談談就算了，絕不要和其他家族的人聊起這件事情，免得被夜梟盯上，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想到王國的大好局面莫名其妙地被葬送掉了，特尼斯唏噓不已，對他這樣的宮廷貴族來說，王國越強大，他的權勢就越大。
眼見心上人情緒低落，薇妮眼珠一轉，嬌笑道：“聽說我們這次要冊封的維克多子爵是西爾維婭夫人的情人？”
大人物的八卦總是讓人津津樂道，無關性別，特尼斯子爵果然笑道：“維克多.溫布爾頓子爵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他在王都的時候很得那些貴婦小姐們的喜愛。”
“特尼斯，你見過他嗎？他是不是像傳說中的精靈那樣漂亮？”薇妮興致勃勃地問道。
特尼斯沉吟道：“覺醒了月精靈血脈的貴族子弟命運多舛，他們容貌精緻卻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女性還好些，像維克多這樣出生於落魄家族的少年，免不了要被父母賣掉，成爲某些大貴族的收藏。不過，維克多的運氣不錯，得到了西爾維婭夫人的寵愛，成了一位領主，那怕是名義上的。”
薇妮低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可不可以在維克多子爵身上做些文章，也許會有意想不到收穫。”
“不要這麼天真，黃金騎士的意志何等堅定！薔薇女王是不會被自己的情人所左右的。”羅蒙冷冷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一點。”薇妮不滿地瞪了羅蒙一眼，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和維克多子爵保持聯繫，設法獲取他的好感，就這麼簡單。”
特尼斯沉思許久，笑道：“很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