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翠萍見來人有點傲慢,手按劍柄,秀眼一瞪道:“閣下爲何如此狂笑,莫不是瞧我等身居山野而顯得低下麼?”
來人並不是看馬翠萍搖了搖頭,搖頭時更顯得滿不在乎。
龔雷仔細地一瞧來人,只見來人留有粗短的八字鬍鬚,臉上的肌肉如刀削去的一般。頭上戴一頂狐皮絨帽,不倫不類。
龔劍雷一看就知此從來歷不凡,又偶然出現在鳳凰嶺上,真是不可思議。他上前一步,按江湖規矩,雙手在胸前一抱:“閣下何人也?”
來人並沒擡頭看龔劍雷,只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何必問我叫什麼名字呢,我不就是我嗎。”
“誰知道你就是你,這樣回答不就是等於沒說。”馬翠萍非常不滿地說。
“當然!”來人冷笑道,“在下不願將名字告訴你們又將怎樣?”
“不怎麼樣,只是覺得閣下太膽小了,連名字也不敢說出來。”馬翠萍道。
“就算我不敢說出又將怎麼樣,說不定說出來你們都嚇一跳哩!”
“口氣倒不小,我看閣下還是有一套的吧?”譚菊生忍不住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來人手一擡,肩頭上的一條黑竭色的蛇差點掉下去。
“閣下既不肯報出姓名,來此又有什麼事?”龔劍雷問道。
“在下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
“一個!”衆人聽了一怔,馬翠萍更是驚疑,她懷疑是官府爪牙來追查這次行動要犯的!
“什麼目的?”譚菊生半偏着腦袋問。
“在下並無惡意,諸位不必驚慌!”來人顯得非常自信。
“不是我等驚慌,而是閣下說話遮遮掩掩,不肯直說!”龔劍雷說。
“當然,在下知道各位來路,才冒昧闖上山來的!”
“有什麼話到是說呀,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繞圈子!”馬翠萍顯得有些急躁。
“在下只想問衆位一個問題?”
“咳,一個問題也拐彎抹角地說上半天,你真有閒心啊!”馬翠萍不屑一顧,同時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有問題快提呀!”譚菊生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呀,有問題快提。”衆人都瞪大眼睛望着來人。
來人昂起頭,睜大眼睛,一根根粗短 的鬍鬚不時地抖動着,他望着衆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們這些人從四方八野集聚到長沙來,是爲了什麼?爲什麼不去殺洋人?”
“殺洋人?”龔劍雷疑惑地問道。
“對!”
“爲什麼?”
“咳,”來人嘆了一口氣道,“洋人在支配中國人!”
“我問你,中國人爲何要受洋人支配?”
來人走上一步道:“那是因爲外國人比中國人強大,他們有槍炮,有兵艦!”
“哈……”譚菊生一陣大笑道:“閣下差矣,槍炮與兵艦有什麼了不起的!”
“據下看來,朝廷腐敗乃萬惡之源!”
“對呀,”馬翠萍接着道,“若朝綱清明,平民則一定努力耕種,這樣的話,國富民強,官民同仇敵愾,洋人敢來嗎?”
“你們不懂,你不懂!”來人搖了搖頭。
“那你說又該怎樣?”馬翠萍問道。
“在下雖無微薄之力,殺洋人乃最積極的,說不定在神州大地很難尋找到像我這樣見了洋人就殺的人了!”
“你殺了多少洋人?”譚菊生問道。
“不低於十個吧,但官府卻沒人知道是我殺的!”
龔劍雷聽了一怔道:“殺了這麼多,我等怎的還沒聽說哩?”
“嘿嘿”來人冷笑兩聲道:“你們沒聽說的事情多着哩,我們師兄弟五人,在對待滿清朝廷與洋人的問題上,有着不同的立場,咳,我的所作所爲曾引起師兄柳嘯龍的反感!”
“柳大俠!”龔劍雷與馬翠萍聽了不由一驚道:“閣下與柳大俠是師兄弟?”
“不相信嗎?”
“不是不相信,不久前我們從長沙城裡逃出來時,曾得到柳大俠的關照和保護!”
“是嗎?”來人半信半疑地問道。
“閣下懷疑我在說慌嗎?”龔劍雷道。
“不不不,我完全相信你們的話,我大哥柳嘯龍是反對大清朝廷,對洋人到是還不怎麼反對。他的觀點跟你們倒是非常吻合!”
“那柳大俠是反清不反洋了!”
“正是,而我與他恰好相反,我何項是反洋不反清的!”
“何大俠這麼說與柳大俠恰恰相反哩,據在下看來,你們是大同小異!”
“也是!”何項點點頭。
“原來是何大俠,久仰,久仰!”譚菊生抱拳道。
“譚首領不必客氣,何某學得一點功夫爲的是想爲中國人出口怒氣!”
“在下龔劍雷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龔劍雷也抱拳道。
“問吧!”
“何大俠爲何只反洋而不反清,難道大清朝廷對平民百姓還算得上“厚道”麼?”
“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官府搜刮民脂過於苛刻,但畢竟是中國人呀,換句話說,大清朝廷與漢人都是自己人呀!”
“喔,何大俠考慮到這件事真不容易!可朝廷官府對平民如此搜刮欺凌,大俠居然能夠忍讓,實讓我等大開眼界!”龔劍雷說道。
“不要說這些啦,在下之所以對洋人如此憤恨,那是因爲洋人在支配大清朝廷,把洋人斬盡殺絕,我們神州大地豈不安靜了嗎!”
“當然,”何項咽一口唾沫繼續說道,“我這樣做並不是最理想的,但又有什麼辦法哩,我們的大師兄梨園先生原本就是朝廷中人、二師兄潘天玖、四師哥赤化邦也都受僱於官府,僅剩下三師哥柳嘯龍與在下了,而我們二人,一個反清,一個反洋,始終走不到一塊,我現在不知三師哥在什麼地方了!”
“梨園先生是大師兄?”馬翠萍有點不相信。
“在我們師兄弟中,梨園先生的年齡最大,我們都稱他爲師兄。其實,他的武功是相對比較弱的。他在師傅那裡學藝的時間也最短。”
“原來如此!”
龔劍雷與馬翠萍聽何項提起柳嘯龍,想起在長沙城郊柳嘯龍力阻官府衆爪牙,而今尚不知下落,不禁有些傷感,默默地低下了頭。
“二位少俠可曾知道我三哥的下落嗎?”何項見龔、馬二人情緒有些變化,是有此問。
龔劍雷與馬翠萍搖了搖頭。
少頃,馬翠萍接着說道:“我們見到柳大俠時是在長沙市郊,分別的時候,他爲了保護我們,力戰官府中衆多武林爪牙,其中包括大俠的兩位師兄!”
“喔,二位少俠難道也是官府追捕的對象嗎?”
馬翠萍用手一指大廳衆人道:“譚首領幷包括所有這些兄弟,都是朝廷要追捕的人了!”
“我看官府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是自然,”龔劍雷接着問道,“大俠從何處來,可曾遇到過我們的兄弟嗎?”
何項沉思一會兒說道:“在下從四川進入湖南的的,遇到過一個叫陳右衡的首領。”
“陳右衡的首領?”譚菊生反問一句,睜大眼睛望着何項!
“對,他說他叫陳右衡!”
“奇怪,奇怪!”譚菊生不相信地重複着這兩個字。
“他的確叫陳右衡,我看並不奇怪,但不知譚首領所說的奇怪之處何在?”
“何大俠,我們六路兵馬中沒有一位首領叫陳右衡的!”
“真的?”
“確是真的!”馬翠萍說。
“這也就奇怪了!”
“請問大俠,那位叫陳右衡的首領會什麼武功?”
“不太清楚,好象使劍?”
“使劍!他現在在哪裡?”龔劍雷問道。
“就在湘西!”
“大俠能領我們去見他嗎?”馬翠萍對於這個陌生的名字與熟悉的使劍的首領懷疑起來,斷定此人必是化名的!唯有見到此人才知此人的真面目。
“不行,他叫我絕對爲他保密,他也不見任何人!”
“何大俠,我們必須去見他!”譚菊生說道,“因爲我們這次行動失敗已是羣龍無首,兄弟們各奔西東,唯有早些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官府爪牙,纔有生存之希望!”
“對不起,譚首領,朋友的囑託與信任決不可容在下任意爲之,我還有急事去做,說不定官府爪牙已進入湘西了,爾等務必小心,決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後果不可設想的,至於那位陳右衡,到當見的時候自然能夠見到的,懂了嗎?”
何項說完,轉身走出大廳,消失在密林之中。
譚菊生等人望着何項消失的背影默默無言。
“這個陳右衡到底是誰呢?”馬翠萍沉思一會兒說道。
“管他是誰,我們去找他就是了!”龔劍雷果斷地說。
“到哪兒去找呀?”馬翠萍顯得無可奈何。
“湘西又有多大?譚首領,你看這事該怎麼辦呀?”
譚菊生望着龔、馬二人說道:“據譚某看來,這位陳右衡必是化名,說不定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哩!”
“有理,我想也是的!”龔劍雷說。
“我譚某看來,去找這位陳右衡的任務由二位少俠擔任吧,我等衆兄弟仍舊在鳳凰山上作爲據點,招收兵馬,與官府相抗。”
王二從人羣中閃了出來道:“譚首領,我也跟二位少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