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劍雷聽馬翠萍如此說猶恐跟二位前輩鬧僵了,便故意岔開話題,說道:“馬福益失敗了,他去了什麼地方哩?”
“天下這麼大,世間這麼廣,少俠不必耽心他沒去處!”伍頭陀說道。
龔劍雷一聽,覺得伍頭陀的話隱含着一種可以攻破的防線,便繼續問道:“請問前輩,馬福益現在何處?”
伍頭陀看了一眼龍興道長,龍興道長毫不在乎地說道:“你們要找他?”
“對!”龔劍雷果斷地回答道。
“爲什麼?”
“稟前輩,本掌門有一件事託晚輩拜見馬福益大俠!”
“嗯,你們恐怕來遲了。”
“爲何?”龔劍雷急着問。
“他是否還在世上哩?”龍興道長冷冷地說。
馬翠萍一聽神情頓時變色。
“道兄,”伍頭陀看了一眼龍興道長,“我剛纔不是跟你說過嗎。”
龍興道長轉過頭來望一眼伍頭陀:“伍兄,你聽清了麼,他們找的是馬福益!”
“一樣的,別人只不過改了個姓名而已!”
“我看不一樣,現在就只有陳右衡,沒有馬福益其人了!”
“高明,高明,還是道兄想得精妙!”
龍興道長露出得意的微笑道:“彼此,彼此,我們乃江湖兄弟!”
“前輩是說馬福益已改名陳右衡了!”龔劍雷問道。
“對,不瞞二位,江南第一劍已逃命湘西,幾天前來過黃茅嶺!”
“與他同行的還有何人否?”馬翠萍激動得心跳不止。
“只有一個最小的弟子。”
“白雲博!”馬翠萍叫道。
伍頭陀與龍興道長驚奇地看着馬翠萍。
馬翠萍目不斜視盯着二人。
“那前輩一定知道馬大俠的下落了!”龔劍雷問。
龍興道長沒做聲,兩隻放光的眼盯着馬翠萍,他彷彿看出了馬翠萍女扮男裝。
伍頭陀搖了搖頭道:“馬福益離開黃茅嶺的時候並沒說去什麼地方!”
“難道什麼都沒說麼?”
“說了,但他說的是,只允許他找別人,別人決不可能找到他!”
“真的?”龔劍皺了皺眉頭,把頭轉向馬翠萍。
馬翠萍也很失望。
龔劍雷略一沉思道:“前輩見多識廣,能從一個人的情緒看出內心活動來,馬大俠這番受挫後,會去什麼地方呢?”
“馬福益這番受挫後,精神上受到損傷,我想他需要調養身體與理順頭緒,他還說湘西洪江可以利用,從他這句話中可以看出,他最近不要能離開湘西,二位不妨去洪江或有可遇。”
“謝前輩,我們告辭了!”龔劍雷說完示意馬翠萍下山。
“請記住,二位沿途只可用眼睛找,決不可能用嘴巴問!”
“爲什麼?”
“那樣會適得其反!”
龔劍雷點了點頭與馬翠萍轉身欲走。
“慢點!”龍興道長聲音冰冷地說道。
“前輩有何吩咐?”龔劍雷轉身問道。
“二位到底是什麼人?”龍興道長聲若驚雷。
“晚輩不懂前輩的意思!”
“你們自己明白!”
龔劍雷與馬翠萍同時一怔:“晚輩確實不知前輩所指何事!”
“另裝蒜了!”龍興道長霍地一下站起,目露出兇光盯着龔、馬二人道,“你們決非崑崙門下弟子!”
“那我們是什麼人哩?”
“嘿,你們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你們快點從實說來!”
馬翠萍一聽火了,杏目圓睜,目光中射出一團火焰直向龍興道長逼過去。
龍興道長頓覺這目光有三分威力,不由得躊躇一會兒,額頭上擰起一串疙瘩,這目光他在回龍山忠義堂見過,他正欲說話卻聽馬翠萍說道:“龍興老道,別以爲自己是長輩,買你三分面子,我馬翠萍,生來家教不嚴,從小隻認公理,不識長輩親情,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我早就看出你是女扮男裝了!”
“你要怎麼樣?”馬翠萍聲音凜凜地問道。
“小丫頭,別惹得老夫火起,老夫素來不願與小輩計較的,免得江湖上留下不雅之名!”
“話說得好聽,你老道就別做人前君子,背後小人了!”
龍興道長一聽臉色微變,他怕馬翠萍說出他搗毀回龍山忠義堂牌位之事,這是江湖上最不道德之舉了。
“休要胡言,我龍興難道在江湖上做過不道德之事嗎?”龍興道長一邊一大聲地說道,一邊揮掌向馬翠萍打去。
伍頭陀一見不妙,霍地站起從旁邊揮出一掌,龍興道長的掌力受到衝擊,偏向一旁。
龔劍雷與馬翠萍自知功力不敵,早已做好了閃避的準備,只一躍已退出門外。
二人尚未站穩,只聽伍頭陀說道:“道兄,有話好商量,得看我伍某面子,勿在這裡與晚輩斤斤計較。”
龍興自知理虧,但又不好就此作罷,仍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式道:“伍兄,不是龍某在此輕薄,此人是小妖精變的,專會誣陷好人!”
“好與壞並非一人說了算的,武林中自有公論!”
“伍老前輩說得有理。”馬翠萍走上兩步倚在門外說道,“各人自己都有一本人情賬,你龍興老道與官府勾結,派弟子陳天桂爲其作鷹犬,殘害百姓,難道能稱武林中正義之士嗎?另有消息稱,陳天桂還與洋人有勾結!”
“哈……”龍興道長一陣大笑道:“百姓乃官府的百姓,官府乃朝廷的官府,我弟子爲官府辦事乃他個人對社會的見解不同,與我龍興有何關係!”
“這話有理,道兄收徒,只承擔傳授武功之義務,陳天桂爲官府辦事乃他自己的道路,應由他自己選擇,這與江湖無關之事,武林中不可能以此爲由指責道兄!至於……”
伍頭陀並沒有把話說下去。因爲他聽到“陳天桂與洋人有勾結”,心中滿是疑惑。但礙於龍興道長的面子,也不好說得太直白。
龍興道長知道伍頭陀的意思,但他確實不知道陳天桂與洋人有勾結的事,但又不敢斷然否定。於是,只好默不作聲,看看有沒有下文。
伍頭陀原本是想賣個關子,引出龍興道長的話題。但龍興道長不上當,絕口不提“至於”的下文是什麼。不僅如此,他還轉移話題,說道:“胡生華是崑崙派弟子麼,他不也是爲梨園府辦事麼,兩位又作何解釋?”
“就算這件事與你老道無關,但毀我回龍山忠義堂祖師牌位之舉可曾在江湖上說得過去。”馬翠萍邊說邊脫去男士方帽,抖出一頭秀髮道,“在下就是女扮男裝,難道也犯王法麼,就算我是馬福益的女兒,難道女兒尋找父親也不該麼,難道人世間偶然出現了些意外,就可割斷天倫之情嗎?”
“放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龍興一聽大恕衝出門去。
伍頭陀一聽搗毀祖師牌位之事頓了一頓,今見龍興衝出門去,也跟着走了出來道:“道兄,請別與晚輩動手,以免失掉身份!”
“伍兄你聽見了沒有,這妖精尋找父親也謊報門派,不獨欺騙了龍興,伍兄你也被他們欺騙了,這在江湖中又屬哪條規矩?”
伍頭陀一聽忙轉向龔劍雷與馬翠萍道:“兩位少俠謊報門派也是不合江湖規矩,有損道德的!”
“伍老前輩,”龔劍雷說道,“這是晚輩不得已而爲之,目的是爲了避免官方注意,也是爲江南天地會的義軍們留有暫時隱蔽、喘息的機會。至於欺騙前輩,絕非存心,若前輩要予以責罰,晚輩甘願受之。”
“只要兩位心存無愧,也無礙大體,對我等也毫無損害,你們去吧,去做你們要做之事吧!”
“謝前輩!”
兩人抱拳施禮後轉身下山而去。
龍興道長狠狠地瞪了一眼,嘆了口氣道:“伍兄縱此二人而去,今後必將掀起更大的江湖風波。”
“道兄,算了,我看二人出言並不狂妄且說話做事極有分寸,說不定今後必成大器!”
“伍兄眼力不差,看準了他們的哪條脊樑骨了!”
“道兄切莫取笑,我們彼此彼此!”說罷兩人一陣大笑。
再說龔劍雷與馬翠萍二人下得黃茅嶺,直奔洪江。
對龔劍雷與馬翠萍來說,洪江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雪峰山區如巨大的浪頭一波一波地欲把洪江隱沒,不久前這裡下過一場飛雪,白雪曾覆蓋過大地,經過幾天的融化,積雪無存,一陣和風吹拂,氣溫甚是宜人。
二人走了好幾天,知道已到洪江,便對過往行人特別在意,似乎想在偶然的機會裡發現奇蹟。
走了沒多過,發現路旁邊圍着一大堆人,二人好奇地走過去一看,原來人羣裡圍着一個上身赤條的男人,不知爲什麼,在這樣較冷的天氣裡剝去了別人的衣裳,龔劍雷正待要問,馬翠萍拉了他一下,使了個眼色,輕聲道:“那是王二嗎?”
龔劍雷一看,果真是王二,不知道他爲何到了這裡,爲何落得這個樣子,但他一定做錯了什麼壞事。
龔劍雷在人羣中間問道:“這人做什麼事了?”
有人回答道:“這人不知從哪兒來的,在店鋪吃了酒菜不付錢,他說要佘賬!”
“佘賬不是也可以麼?”馬翠萍問道。
“當然可以,但你是遠道過路,無名無姓,也不在湘西長期居住,一個遊人打扮,又怎麼佘賬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