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劍,這名字多威風,我羅不澤怎麼沒碰到過他呀!”
“碰到了又怎麼樣,羅股長,不可小看那廝喲!”
“潘總,何必長他人志氣,我羅不澤的槍法未必就不能贏過他手中劍!”
潘天玖似乎無話可說,沉默無語。
片刻的寧靜,長沙城在喧鬧聲中睡去,急迫的湘江激浪如沉睡的巨人發出的鼾聲。
原來,羅不澤在巡撫衙內的地位很高,看上去只是個百十來個人的軍警股長,其實陸元錠很器重他,值得他驕傲的不僅僅是被稱爲“湘楚神槍”和“江南第一槍”的稱號,而有一身武功爲世人所不知,與之潘天玖相比,絲毫也不在潘天玖之下,可潘天玖從來就不知道羅不澤也會武功。而陸元錠知道羅不澤會武功。
在巡撫衙內潘天玖的地位似乎比羅不澤高,其實在陸元錠眼裡二人是他的左右臂膀,羅不澤隱而不露,潘天玖恃武逞強,似乎除了陸元錠外,無人能與之匹敵。
這樣,便常常引得羅不澤不滿。
當下羅不澤見潘天玖沉默不語,頗爲得意地說道:“莫說他只不過是江南第一劍,就是神州第一劍又怎麼樣!”
潘天玖很不服氣,一時間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對羅不澤如此自高自大深感不滿,嘴雖不說,心裡卻在暗暗地怒罵道:“你羅不澤不就是射得一手好槍法麼,除此之外,還有何值得驕傲的。”
潘天玖一邊暗罵,一邊思量着羅不澤今夜爲何在他面前如此狂妄,絲毫也不遜色,他當時曾產生過把羅不澤甩在後面的念頭,怎麼沒甩掉,在他向每個屋頂飛越的同時,羅不澤幾乎是與他同時起步與降落的,只要他潘天玖稍不在意,還會落在羅不澤的後面哩。
想到這裡,潘天玖若有所思。
羅不澤暗自得意地望着潘天玖。
陸元錠也一言不發。
潘天玖頓時心扉晃動,平時羅不澤在他面前從未象今夜這樣賣弄過自己,莫非是由於剛纔在追捕賊人時是他用槍打傷了賊人而故意在大人面前冷落自己嗎。
潘天玖的目光慢慢地轉過去望着羅不澤。
兩人的目光一碰,誰也沒有將視線轉移,連眨都沒眨動一下,二人以目光比度內力,毫不相讓,大凡內力深到一定程度的人,目光如電會射出冷冷的光逼視對方時,普通之人在片刻之間便受不了,而轉向一邊。
兩人勢均力敵,冷嗖嗖的光圈在二人之間來穿梭,這是江湖上最高的比試內力的手段,也最容易傷害眼睛,若雙方一強一弱,弱者被對方擊敗時,不及時用內力療制,輕者內力盡失,重者可致雙目失明。
兩人端坐不動,屋內的燭光不時地發出吱吱之聲。
少頃,陸元錠咳了一聲,隨即捏緊拳頭在桌上發出重生一擊,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事不遲疑!”
二人身心同時受到震動。
二人精力集中,目光同時向着陸元錠望過去,這一較量,二人誰也看不出對方到底功力如何。
“二位覺得該先向天地會下手的好呢,還是向華興會下手的好呢?”
潘天玖與羅不澤又轉入沉思之中。
“大人,”潘天玖猛地擡起頭來,似乎滿有把握地說道,“據在下看來,天地會之軍隊分散在四面八方,開進長沙,我等駐所在省城之軍隊只宜防守,不宜出擊,況且,天地會之成員多是山野遊民,慣於野戰。若大人在長沙城內佈下天羅地網,讓各路軍隊,自行闖進再各個擊破!”
陸元錠含笑點頭,“天玖弟意思是應該先向華興會下手了!”
“對!”潘天玖接又說:“山野遊民來到長沙城內的大街小巷如八卦陣圖,既條條相通,不知進退,更難知曉何處生門,何處死門,我等只須把守幾個關口,來兵縱有飛天之術也難闖出生路。”
陸元錠聽得頻頻點頭,他覺得潘天玖之方法實爲上策,也是自古以來各朝各代中軍事家的用兵之道,對付遠來之敵,宜靜不宜動,宜守不宜攻,等來敵疲於困頓時,以自身養蓄之銳氣如火山爆發般地向來敵發起猛烈攻擊,勝利在握。
“不澤弟還有何高見嗎?”
羅不澤睜動幾下困頓的眼皮,緩緩地說道:
“剛纔潘總兄說得很詳細了,也很有道理,只是用兵之道須因地制宜。”
“就我們長沙城來看,又何所謂因地制宜呢?”陸元錠不解地問道。
“大人,長沙城四面開通易攻難守,況且天地會各路隊伍,從四方八野如潮水般向長沙城漫來,況且長沙城內還有他們的內應,敵人只須衝破一個關口,內外接應,長沙城便朝不保夕,此等片刻間能見分曉之戰應慎重考慮!這不是你我幾個人的生命之小事,至少是關係到一省及至全國的聲勢問題。”
陸元錠本以爲潘天玖之方案可行,誰知羅不澤不直面論證,而是截取問題之側面加以駁斥,似乎也有充足的理由,他躊躇無策,望了潘天久又望望羅不澤。
羅不澤緩緩地說道:“湘省西連川貴,南接桂粵,乃西南咽喉,又是北上皇城的重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陸元錠聽得頻頻點頭道:“依弟之見如何?”
“區區武功平平,軍事策略也很平庸,本不該發表淺見,既受大人如此器重,就是說錯了,我想大人不會怪罪的!”
“決不怪罪,決不怪罪!不澤弟乃吾之臂膀也!”
“區區很贊同,潘總兄不立即出兵聲討江南天地會之高見!”
“喔!”陸元錠聽了微感吃驚道:“沒想到二位老弟都有同樣的見解,真是能人所見略同嘛!”
陸元錠說完哈哈大笑。
“看來不澤弟也是很贊同第一個矛頭指向華興會了!”
“應該如此,但華興會並不與巡撫衙門毗鄰!”
“這又是爲什麼?”陸元錠仍是不解。
“依區區淺見,我們該以最近處着手,大人可派遣兵力從撫衙周圍清除或逮捕一切異己力量和可疑之人,如一張巨大的網向四面八方擴展,使敵方失去裡應外合之機會!”
“是啊,常言道,外敵固然可怕,但隱藏在我方內部的敵人真是防不勝防,首先要清除自己身邊的異己力量!”陸元錠緩緩地說。
次日,陸元錠派出大批軍警和武林高手徐徐啓動,長沙城內響起一片槍聲,被白色恐怖所籠罩,大批可疑的人被關進監獄,喧譁的長沙城更加沸騰。
連續幾日來,軍警和武林爪牙四處騷擾,長沙城雞飛狗叫,地下的蟲子也被攪擾得蜚聲四起,溪流渾濁,河水咆哮。
梨園先生自接到陸元錠發出的通緝湘省民匪的檄文後,也派出大批爪牙,散佈在長沙城內外,他派出胡生華與陳天桂潛伏在華興會周圍,時刻監視周圍的一舉一動。
這一日,梨園先生帶領的人馬,來到華興會。梨園先生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絲疲倦的笑意,他輕聲地問站在一旁的胡生華與陳天桂:“裡面有動靜嗎?”
“沒什麼動靜!”胡生華說道。
“這幾天有人出入嗎?”
“沒有!”
梨園先生一顆石頭落下地,放心了,是他探得了華興會定於十一月十六日行動的消息告訴了陸元錠,他不希望讓任何一個革命志士撞在官府的槍口上,便派胡生華與陳天桂在此候了幾日,關鍵的時候用“敲打鏢”敲打敲打即可。
他滿面笑容地走向潘天玖。
“梨園兄也來了!”潘天玖微笑着迎上去。原來,潘天玖早就守候在這裡。
“來了,潘兄已搶先一步,在下來遲了!”梨園先生也微笑着。
“哪裡,哪裡,梨園兄在長沙城內可謂舉足輕重,小弟算得了啥呀!”潘天玖衝梨園先生笑了笑,接着說道:“我只是奉命提前在這裡觀察,不負責行動!”
“哦!”梨園先生更加納悶,問道:“誰負責行動啊!”
“應該是羅股長吧!”
梨園先生朝周圍一望,問道“羅股長人呢?”
“應該還沒到吧!”潘天玖順口說道。
梨園先生更加納悶,羅不澤作爲軍警股長,負責這次行動的人,爲何是最後一撥趕到的人呢?他想了一會,終於想清楚了,原來陸元錠與自己有同樣的想法,把潘天玖提前派到這裡來,是在向華興會的人“示意”。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羅不澤一手握槍指揮軍警將華興會所在地包圍起來,他很奇怪地發現潘天玖與梨園先生都在這裡,而且比他提前來到,便上前招呼道:“二位仁兄請了!”接着雙手抱拳一拱。
“羅兄請了!”梨園先生與潘天玖也抱拳一拱。
“羅兄,陸大人可有何明示?”
羅不澤微微皺了下眉頭,他不理解梨園先生爲何問他。
其實梨園先生明知故問,就是違背了陸元錠的意思,陸元錠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梨園先生故意問他是對他表面上的尊重,羅不澤當然知道這一點,只淡淡說道:“梨園兄問小弟,小弟還不好回答呀!”
梨園先生哈哈大笑:“羅兄聲名遠播,不獨湘省有神槍手的美譽,江南第一槍的稱號乃衆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