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牢牢扣住的命運

當時醫生判斷沈衛肯定熬不到年底,謝根娣都打算放棄了,幾乎把他丟在醫院不聞不問,可是沈瓷不甘心,她想辦法把他接去了蘇州,溫從安再託關係把沈衛安排進了只有政府退休幹部才能住的西山療養院,這一住便是六年。

有些事情真的只是一念之間。

當年溫從安幫沈瓷也是一念之間,而沈瓷從旅館樓梯上跑出去,也是一念之間。

這些年她常常想,要是當初她能夠忍耐一點,再忍耐一點,不去試着反抗,也沒有刺傷江丞陽的眼睛,或許沈衛就不會出事;再或者她當時沒有自顧自地逃走,而是回頭去救沈衛,那麼沈衛應該也不會被江丞陽推下樓。

可是哪來那麼多“如果”和“或者”,很多事情的結局就在那一秒被決定了,是她的懦弱與自私害了沈衛,讓他成爲植物人,也成了她這輩子都還不了的債,這個債她必須一直背在肩頭,再苦再累也不能扔。

周彥沒想到沈衛成爲植物人是因爲這個原因,這麼看來沈瓷確實有責任,甚至可以說是沈衛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她的重生,再聯繫剛纔沈瓷說的那些事,那些血跡斑駁的過往,所有一切已經超出周彥所能想象的範圍。

她在這個小鎮上,在這間小旅館裡,曾經到底經歷過多少?

周彥簡直無法相信,有些遭遇許多人大概一輩子都沒嘗試過吧,可她卻以26歲的人生去嚐遍了,人情冷暖,虛僞骯髒,金錢和人性的交易,還有血與生命的較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還有罪惡,還有愧疚,還有怎麼逃都逃不出的恐懼和噩夢。

“你……”

周彥語言再度匱乏,現在已經不是任何一句安慰或者疏導可以解決的了。

雨還在一直下個不停,因爲他把傘都撐到了沈瓷頭頂,所以他身上已經全部淋溼,卻不敢走,也不能走,而是陪她站着,站在富臨旅館的對面,看着那個斑駁的門面。

眼前身影清瘦卻又挺直,她選擇在這種天氣,這個地點,把壓在心裡十年的秘密講了出來。

周彥低頭看了眼腳下踩的地面,骯髒泥濘。

他問:“這些事,江臨岸知道嗎?”

沈瓷搖頭:“不知道。”

周彥:“你不想讓你知道?”

沈瓷看了眼對面的旅館,苦笑:“是不能讓他知道!”

周彥:“你怕他知道之後會介意?”

沈瓷:“介意?呵……何止介意這麼簡單!”

隨後眼前的人影漸漸轉過身來,雨霧之中,周彥看清沈瓷那雙染了溼氣之後越發清幽的眼睛。

“剛纔我問你信不信命,你說不信,可是我信,也必須信,因爲所有事情在我身上都應驗了,因果報應,愛而不得,還有業障輪迴,這些我都已經經歷了一遍。”

周彥有些不大理解:“什麼意思?”

沈瓷輕笑,帶着一種放棄掙扎的絕望,說:“剛纔故事中那個女孩你應該猜到是誰了,可是你知道當年第一次把她帶來這間旅館的資助者是誰嗎?是順鑫基金會和南華精神康復中心創辦人,李大昌。”

周彥整個一驚,她和李大昌……

沈瓷料想到他會有如此驚訝的表情,繼續笑着說:“是不是覺得很意外?可是遠遠不止這些,知道十年前把我弟弟推下樓,被我刺傷一隻眼睛的人是誰嗎?”

周彥:“……”

沈瓷:“是江丞陽,也就是江臨岸同父異母的大哥。”

周彥:“什麼?”

沈瓷:“至於那個把我帶去蘇州讓我重生的男人…”沈瓷講到這的時候眼梢不自覺揚了揚,總有些人藏在她心裡成爲最柔軟的一部分,“他是沂南大學的教授,詩人,筆名連潮生。”

周彥:“連潮生?我出國之前好像聽過。”

沈瓷:“對,出版過幾本詩集,在國內小有名氣,可是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周彥:“另外一個身份?”

沈瓷嘴角勾了勾,轉過身去:“對,另外一個身份,他本名姓溫,溫從安,是溫漪的父親!”

……

周彥當了這麼久心理醫生,幾乎每個來找他的病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悲傷或無奈,被命運和形勢壓到喘不過氣,所以導致精神失常,去他那裡尋求幫助,這種時候周彥就會用他的專業知識進行救助。

他要幫這些病人找到出路,讓他們走出去,重新迎接新生活。他也總是能夠成功做到,所以回國短短時間已經在業界很有名,可是聽完沈瓷的故事,周彥預感他這次大概要失敗了。

難怪沈瓷要信命,李大昌,江丞陽,溫從安,溫漪,沈衛,還有江臨岸,這些人和事已經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把她牢牢地扣在裡面。

哪有出路呢?

根本沒有出路!

所以她大概已經放棄掙扎了,心甘情願地被困在網中央,不去抵抗,不去爭取,就如此苟且地帶着傷痛過下去。

沈瓷去了一趟富臨旅館,確切說只是站在街對面遠遠地看了一會兒,回去之後體溫就又上去了,周彥看她臉色實在難看,勸她去醫院,可沈瓷死活不肯。

周彥沒轍,只能任由她去,叫司機去買了退燒藥喂她吃了,見她躺在牀上渾渾噩噩的,醒一會兒睡一會兒,實在不放心,索性也不回自己房間了,拿了把椅子坐在那陪着。

藥性上來後沈瓷倒是睡了一會兒,卻是噩夢糾纏,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房間裡很暗,周彥也不在,可靠窗口桌上卻有東西亮着光,那是周彥帶過來的平板電腦,大概剛纔陪在這的時候實在無聊了,便拿來用了一下。

沈瓷揭開被子下牀,走過去掃了一眼,平板電腦上插着網卡,屏幕還未暗,中間一個小太陽在努力地轉圈圈,顯示正在加載一張網頁。

可能山裡信號太差了,網頁打開得特別慢,沈瓷也沒在意,目光正要挪走,可屏幕上突然閃了閃,網頁跳出來了,一個碩大的標題並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江溫兩家正式迴應,維持婚約不變,近期將擇日完婚”。

正這時房門打開了,周彥拿着手機走進來。

“醒了?我剛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剛說完便見沈瓷從桌前轉過身,手裡拿着他的平板。

周彥一開始也沒留意,幾秒之後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這才意識過來,立即走過去,電腦屏幕上的網頁還亮着,依舊停留在那一頁,周彥掃了一眼標題,不覺皺眉。

“你看到了?”

“看到什麼?”

“臨岸和溫漪的婚事。”

沈瓷拿電腦的手沉了沉:“網上都已經公佈了。”

“或許只是捕風捉影。”

“捕風捉影?”沈瓷哼笑,把電腦又擱到桌上,“無所謂,跟我已經沒什麼關係!”她說完又往牀邊走,邊走邊說,“你不用一直在這陪我,出去吧,我想再睡一會兒。”

周彥本想勸一下,可見沈瓷直接躺到牀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有些話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了,最後只是頓了頓,回答:“好,我先回房間,有事叫我。”

沈瓷低低“嗯”了一聲,閉上眼睛,隨後聽到闔門聲,周彥的腳步遠離,房間裡再度恢復死寂,沈瓷這才睜開眼睛。

窗口微弱的光照進來,在她牀邊的牆頭上投下一枚孤獨的影子。

周彥回房之後把剛纔那個網頁又調了出來,仔細把上面的新聞和照片都看了一遍,大致意思是江溫兩家已經正式見過面,對婚事進行了商討,還附了幾張兩家人一起吃飯的照片。

周彥知道江臨岸的行動力一向很強,只是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會決定得這麼快,不過聯繫之前他對甄小惋的事也是如此,想要什麼就會第一時間去爭取,而不要什麼也會第一時間放棄。

周彥想給於浩打個電話問清楚,可號碼還沒撥出去,聽到隔壁“砰”的一聲關門聲,他立即放下手機出去,見沈瓷已經快要走到樓梯口了,喊住:“你去哪?”

ωωω▲ Tтkan▲ ¢ Ο

沈瓷腳步站定:“出去買點東西!”

“買什麼?”

“煙!”

“你這樣還能抽菸?”

沈瓷背影頓了頓,卻沒作回答,繼續往前走,周彥有些火了,追上去一把扯過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沈瓷條件反射似地想甩,可這次周彥用了狠勁,緊緊拽住她根本甩不掉。

沈瓷也惱了。

“放手,你到底要幹什麼?”

“問你呢,你要幹什麼?”

“我去買菸!”

“不準,你燒還沒退,手上還有傷,抽什麼煙?”

“死不了,你放手!”沈瓷似乎起了蠻勁,怎麼都拉不住,最後周彥徹底毛了,乾脆一臂圈住她的肩膀。

“你這樣有意思嗎?何必爲了一個不可能的男人糟踐自己!”

“誰糟踐自己了,撒手!”沈瓷想要把手腕抽出來,可另一隻手因爲有傷又使不上力,最後實在火得不行便衝周彥嚷嚷:“我想抽菸是我的事,輪到你來管了嗎?你是我什麼人?”

結果這一嗓子把周彥吼得愣在原地,手鬆了,寒目奕奕地看着沈瓷。

沈瓷也絲毫不示弱,用一雙被燒得通紅的眼睛回瞪他,旅館逼仄的走廊裡都是雨後溼黴的氣息,兩人都因爲爭執而變得呼吸急促,只是周彥眼底似乎多了一絲其他情緒,他看着沈瓷的臉,蒼白瘦削,額頭還沾着汗。

他似乎能體會她此時的心情,卻又無能爲力,最後稍稍頷首。

沈瓷轉過身去要下樓,聽到身後略帶暗啞的聲音:“外面降溫了,我去幫你買!”

你對我的興趣,只止於身體春夢了無痕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要去找她了出院回家左右逢源累不累她的第一個願望溫漪瞭解甄小惋的事回鳳屏辦喪事他要出差一週第一次見她抽菸她這算關心他嗎她的第一個願望她知道審時度勢他的性格來自童年環境她不再掙扎,任人處置她去見江丞陽午夜的電話她性格里的毀滅因子江臨岸出院一朝登頂死在春天還沒到來之前的花苞她這次來真的他最後一點退路彼此都是出色的演員人去樓空就當以前從未認識過你結婚請帖密談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忌日,鬼影子都沒有這是要鬧出人命啊手術,她最無助的時候我自私地希望他不老不死我好想他我憑什麼告訴你挪用公款想和你敘敘舊她半夜給他打電話人質深夜歸家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他怎麼這麼不要臉毒駕,情況一團糟深夜,他的電話人去樓空他與溫漪重歸於好她喝得爛醉如泥趙崗村採訪大概是被她嚇到了密談遺體告別會改選,激烈角逐誰是兇手給她一杯熱水暖手跟她一起去南寧她醒了你要不想呆就回去你到底愛不愛我哥旺桃花,爛桃花兩個大男人對飲她不再掙扎,任人處置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巨輪觸礁他一定要贏吃火鍋世界那些陰暗面爲什麼面對她要心虛第一次見她抽菸留在蘇州小屋來者不拒,他醉了採訪任務調查她的背景非要把她逼死在我面前才甘心一起吃頓飯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和陳遇已經沒關係了他咆哮的樣子吉倉去世天上掉餡餅沈瓷抵達河南我手裡還有多少籌碼絕不服軟到底辜負了陳總的希望兩人約了吃晚飯齷齪的命運檢查報告酒店的視頻死裡逃生出院回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無家可歸你是不是要跟着一起疼酒精助眠他已經一無所有我只要你趙崗村採訪終於結束了大概是被她嚇到了乾乾淨淨的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