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
“咣噹！”
黑夜裡，身上的鐵鏈一根根落在地上，在山洞裡發出一陣陣悶哼，月光照在女人慘白的臉上，大片大片腐蝕的肌膚向外翻轉着，露出裡面鮮紅色的嫩肉，膿水順着脖子緩慢流下。已經看不出女子原先的容貌，恐怖的傷疤從額頭一直蔓延到左耳的後根。
勉強動了動手臂，僵硬的無法彎曲，已經七天了吧，在這山洞裡七天的囚禁，能動的就只剩下腦子了。
“你爲什麼不去死，死吧，死吧！”
腦海裡的聲音揮之不去，夾在肋骨和胳膊的鏈子隨着女人身子的搖晃而響亮了起來，只有自己的身體知道，每逼出一寸鐵鏈，疼痛便增加十分。血液在傷口處沽沽的往外冒着，流出一分，眼中便多了一分堅定。
終於，女子癱在地上，張開嘴，從洞頂下來的水就這樣滴入女子的嘴中，臉輕輕的向左移動，就着一口雜草就嚥了下去。
些許有了點力氣，開始扶着巖壁往外挪去，幾步之遠，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山崖下面的風颳在女子的身上，卷着身上的碎片還有雜亂的髮絲赫赫狂舞。女子突然擡起頭來，月光照在女子的陰森森的瞳孔裡，那裡充滿了怨毒，狠礪，猶如地獄來的修羅。
慕嫣用手板正琉璃的下巴，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她，如今落魄的樣子，不禁嗔笑了一下，“緋琉璃，你早就該死，只有你死了，大家纔好過。”
真是受夠了緋琉璃那一雙堅定的眼神，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那麼處變不驚。
慕嫣一手捏着琉璃的下巴，一手拿着燒紅的鐵勺子直接堵在琉璃的嘴中，肉被烙的呲呲作響，嘴角不斷流下血水，她的全身都變得痙攣了起來。
隨之眼前的視線都變成了懸崖邊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琉璃想要上前一步，發響怎麼都邁不動步子。
她看着眼前有一堆璧人，男人俊朗無比，女人依偎在男子的懷抱裡，在對着琉璃笑。
譁然，男人手中多了一把劍，就這麼閃到琉璃的面前，一下將琉璃的腹部刺穿！
“啊——”
躺在牀上的女子豁然睜開雙眸，心在砰砰的跳動着，額頭上留下很多的汗絲。
剛纔那一聲尖叫就是發自她的口中。
女子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坐了起來。將頭埋沒在膝蓋裡。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溫潤淡雅的聲音在琉璃的耳畔響起。
男人坐在琉璃的牀榻邊上，伸手摸着琉璃的髮絲，將她的身子擁入懷裡，拍拍她的背，說道：“不要怕，都過去了！”
琉璃擡起雙眸，望着眼前熟悉不能在熟悉的人，心裡突然很踏實，“蘇衍，我沒事，已經習慣做那個夢了，不過，就算是經常夢到，那如墮入地獄的日子，也是那般真實。”
蘇衍沒有說更多安慰的話，反而瞧了一眼旁邊的香爐裡面，已經沒有了他親自給琉璃調配的安眠香。
“你瞧，總是這般不聽話，只是要安眠香一斷，你就會做噩夢。”
琉璃將頭放在他的肩膀上面，輕輕說道：“那我是知道，只要我一醒來，便會看到你，這比安眠香好用多了。”
琉璃一說完，蘇衍伸手點在琉璃的鼻尖，臉上也是十分放鬆的樣子，拿起旁邊的衣服給琉璃披上，這五年的時間裡，將琉璃的身體調理的差不多了，往日的那些就毛病都被蘇衍給一一改了過來。
現在就算是冬天，琉璃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怕冷！
“好香啊，今天做的什麼好吃的？”琉璃下牀穿好鞋子，朝着旁邊的桌子上走去，香味就是從那邊飄過來的。
蘇衍拉着琉璃的小手，坐在桌子旁邊，朔長的身影站在琉璃的身後，按着她的肩膀，就這麼伸手朝着那砂鍋，將蓋子拿開。
那香味便更濃烈了。
“諾，是你最喜愛的燉排骨。”
蘇衍不僅醫術劍術很好，就連廚藝都讓人忍不住稱讚。
男人拿着勺子舀了幾塊放在琉璃的面前，自己坐在她的旁邊，將碗送到琉璃的面前，喃喃道：“快吃吧，涼了可就要辜負我一下午的美意了。”
琉璃拿起筷子，囁嚅：“這麼久啊，那我可要好好嚐嚐！”
輕咬一口，肉入口即化，不油膩，整個口腔都是充滿着香味，味蕾都在跟着跳舞。
她揚起頭來，揚起脣角，眼睛微微眯着，“很好吃呢。”
蘇衍用手幫琉璃擦去嘴角上的油漬，寵溺的說道：“慢點吃，你看都吃到臉上了。”
“這不是還有你。”琉璃說完之後，又低頭吃了一口。
剛咬下去，卻發現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都沒有吃上一口，便舉着自己吃過的，送到蘇衍的面前，眯着眼睛看他，“給你吃吧。”
蘇衍看着那塊排骨上的小小牙印，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衍公子這是嫌棄我啊！”說着琉璃故意收回自己的手，瞥了一旁的男人。
纖細皓白的手腕一下被蘇衍輕輕一握，就着琉璃的手在琉璃那排牙印咬了一口。
輕輕放開女人的手，慢慢咀嚼，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隨即點了點頭，對着琉璃笑道：“確實還不錯！”
琉璃嗔了他一眼，繼續吃着，“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會這麼愛笑！”
“哦？是嗎？那我以前是什麼樣的！”蘇衍來了興致，問道。
琉璃吐出一塊小骨頭，喃喃道：“我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你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不管是開心的，憤怒的，都是一個樣子。”
蘇衍點點頭，表示贊同，“那現在呢？”
“現在？”琉璃伸出沾着油漬的手捏着他的下巴，頗爲神氣，“現在我最喜歡現在的你，不錯，繼續保持下去。”
男人湊近琉璃，問着她身上的體香，眼底裡露出一抹笑意問道：“是有多喜歡？”
女人夾起一小塊排骨，放在眼前瞅了瞅，嘿嘿一笑，“就像喜歡排骨那樣喜歡你，夠不夠多。”
蘇衍嘴角的笑意延伸的更深，挺直腰板，微微整理一下衣服，用袖子擦了擦剛纔琉璃故意弄到他臉上的油漬。
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掀開蓋子，推到琉璃的面前，關心的說道：“慢點吃，喝口水，要不然你的嗓子又該疼了，平時就不該給你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琉璃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嗓子那種不適緩解了一下，擡起水眸望着他，“你知道的，除了黃瓜，我其他的都吃不下，要不然，你讓我吃......”
“想都別想！”
琉璃剛說完，就立刻被蘇衍給否定住了。
“小氣鬼！”琉璃埋頭吃着，這幾年爲了養好嗓子，基本上一些東西得忌口。首先就是黃瓜，黃瓜性屬涼，體虛的人或者體寒的人吃多了更不好。
無奈，這其中的兩樣，琉璃都佔了。
蘇衍望着琉璃，她這個樣子可不常見，將她救起的時候，她半年沒有說任何話，不是睡覺就是愣神看着一個地方。
他用了好多辦法才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用盡了他平生所學，研究透好幾本醫術，有一次她差點就挺不下去了。
幸好，這麼多的苦難，她都一一走了過來。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蘇衍心裡還是開心的。
“爹爹怎麼樣，來信了嗎？”琉璃將面前的東西推到一邊，依偎在蘇衍的身上。
蘇衍將披風披在琉璃的身上，護在懷裡，像保護一件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他很好，你放心吧，雖說他不贊同你這樣做，但還是放你出來了，看得出來，他不想爲難你，確實很愛你。”
琉璃閉上了眼睛，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也說道：“恩，我知道，可我不得這麼做。”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琉璃就這麼依偎在蘇衍的肩膀上，沉沉的睡去。
半睡半醒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溫潤的聲音。
“我也不贊同你接下來做的事情，這個地方這麼危險，誰讓我怎能放心的下你呢。”
琉璃嘴角上揚，在心裡默默道了一句傻瓜！
蘇衍抱着琉璃走到牀邊，慢慢將她身子放下，拿起杯子蓋在她的身上，就坐在她身邊靜靜的望着她。
長長的睫毛貼在肌膚上，蘇衍將琉璃多餘的髮絲往兩邊一撇，手背蹭着琉璃的臉頰。
這裡，曾經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剎那間，眸子裡蘊含着濃濃的殺氣，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一沉，戾氣包裹全身。
“不管你曾經經歷過什麼，現在，你還有我！”
夜很深，反而不再寒冷。
幾天後，是最佳的時機。
凌景城這一天走在大街上面，身後只跟着幾個隨從，他去和吏部大人商量下一步對付南疆的計劃，沒有注意到時間，談到了深夜。
這會子回去，要晚了些。
琉璃在鏡子面前打扮一番，鏡子裡的女人，眉眼彎彎，肌膚白皙沒有一絲的瑕疵，明媚皓齒，朱脣微微上揚。
只是這一張臉，是一張陌生人的臉，琉璃甚至有時候在想，她現在是琉璃呢還是別人！
“姑娘，春風樓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琉璃身後的小丫頭說道。
蘇衍擺手將她潛了出去。
雙手拿起一隻眉筆，瞄準琉璃的眉眼，輕輕擡起她的下巴，這樣一筆一劃的描着。
“琉璃，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準備好了嗎？”
琉璃擡眼看他，笑靨如花，“我現在叫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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