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年十九(虛歲)繼孫策之位統領江東至今,剛好滿十年。
這十年內,他壓制了宗族不滿的聲音,攻滅反叛的廬江太守李術、徵殺江夏黃祖爲父報仇,如今又以弱勝強大敗曹丞相於赤壁,江東民心皆附,賢能爲之用。
也正是雄心壯志之時。
所以呢,當從南郡趕回來的周瑜,扔出了二分天下之策,他當即讚賞不已。
是的,二分天下!
周瑜作爲這個時代上,戰略眼光的佼佼者,並不止步於赤壁大勝的不世之功。而是被孫權嘉獎爲偏將軍、兼領南郡太守後,再度爲孫家事業鞠躬盡瘁。
他提出了攻打荊南,收劉琦荊襄水軍,沿着長江逆流西上,攻佔益州,形成與曹老大南北分立的謀略。
爲了讓孫權認可,他和陳恆一樣,也提出了三策。
其一,曹老大雄踞數州,北方僅劉備孤懸幽州爲敵,其勢已經不可擋。若不想他日成爲曹老大的階下囚,必須趁着赤壁之戰、曹軍大敗元氣未復之際,謀求更大的地盤,好爲將來足兵足食的抵禦。
其二,荊南劉琦地盤小,多丘陵山澤,民少兵亦少,以江東之力可滅之。而蜀中劉璋本來就闇弱,又與漢中張魯征伐不休,正是取其地之時!若是等蜀中安定,再征伐就難度倍加。而且說不定未來,爲馬騰或曹老大所得,此消彼長!
其三,江東大勝,軍中銳氣正盛,皆願效死,士氣可用;又兼水軍尤其精銳,無敵於長江之上,以水軍舟船載兵逆流而上,進軍益州並無“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困擾。
尤其可貴的是,他還提出了請孫權以宗室孫瑜爲副督,領兵同去。待打下益州,留在那邊駐守,鎮蜀中。
孫瑜,如今是奮威將軍。
字仲異,孫靜次子,孫權從弟。少與權善,任事以來一直倚爲心腹,寵信特重。
嗯,周瑜這是在給孫權表態,自己沒有異心,沒有擁兵自重的心思。和陳恆建議曹老大以夏侯尚去防備張魯,是殊途同歸。
“將軍,此乃天授良機也!若我軍取得益州,聯馬騰北顧中原,天下可望矣!”
孫權如今的官職,是討虜將軍,領吳郡太守。
周瑜與其兄孫策是總角之交、登堂入室之誼,孫權在幼年之時曾以兄事之。是故,孫權統領江東後,周瑜一直以官職相稱。
而並非稱爲主公,爲區分已亡故的孫策。
“公瑾之言大善!”
對此謀略,孫權先是大爲讚許,然後就撫須沉吟了好一會兒,纔出聲詢問,“然,荊北有狡狐,奸詐多謀,恐怕會敗公瑾之謀。”
好嘛,陳恆可以驕傲的翹起尾巴了。
畢竟就連曹老大,都奈何不了的江東雄主孫權,都忌憚不已了不是?
“將軍莫憂。陳子初雖名聲大盛,然未曾經歷過大戰,某以爲不必爲俱!”
周瑜拱手,侃侃而言,臉色上依然殘留着揮手間檣櫓灰飛煙滅的自信,“彼狡狐獨掌軍以來,百戰不殆,頗有知兵之名。然其督戰皆止於一郡一縣,行狡詐詭道或能勝之;若舉州之戰,未知可勝任否!”
額...
孫權的眼光慢慢的,越來越亮,臉上的躍躍欲試流淌着,就差沒滴落到地上。
然後呢,周大都督機不可失的,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
“況且,曹軍在荊州之兵不多,更不敢入長江之南!將軍連丞相曹孟德亦力克之,何憂患一隻狡狐耳!”
好嘛,孫家人的骨子裡,最不缺的是勇烈。
孫堅如此,孫策如此,孫權也不例外。比如他日常的休閒娛樂,除了傳宗接代造人外,也就是去山林中狩獵老虎了。
所以呢,當即被周瑜的撩撥,孫權哪能還忍着住!
“大善!西邊之事,盡付公瑾!”
馬上的,帶着睥睨八荒的美好冀望,孫權奮發孫家人的雄壯,果斷的一錘定音。
只是,他們君臣不屑一顧的世之狡狐,真的就如此讓人放心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陳恆此刻,正在在刺史府內庭院的屋檐下,看着夏侯稱陷入沉吟中。夏侯稱是剛回來的,代替他送曹休出荊州地界。
是的,曹休將荊州籍的三千兵卒都留給了陳恆,就回冀州鄴城了。
不僅被朝廷奪了鎮軍將軍之職,打回原先的屯騎校尉,還在官職前加了個“行”字。
唉,他算是替曹老大背了黑鍋。
不過這些,都與陳恆無關,他關心的是夏侯稱。
在歷史上,夏侯稱是十八歲就病故了的。
如今的都二十出頭了,依然活得好好的。歷史的軌跡,已經被他這隻蝴蝶扇了幾下翅膀,給改變了。
因此,周瑜也活得好好的。
並沒有如同歷史上對抗曹仁,肋下中箭創傷,拖了個把年就亡故。周瑜不死,陳恆對曹老大拍胸口的荊南圖謀,就很難實現。
好吧,他是實在沒什麼把握,能在周公瑾手中奪食。
這幾個月,他和法正籌劃了好多,白了好幾根頭髮,卻依然沒有得出個十拿九穩的規劃來。
唉,愁煞個人啊....
陳恆有些苦惱的閉上眼睛,手也放在太陽穴上揉着。
卻不想,很快就有一陣香風隱約滲入鼻息,自己的頭也多了一雙小手。
是夏侯若君。
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陳恆的背後。
嗯,累斷腰的辛苦耕耘,還是有了收穫的。
“夫君,何事擾心?”
耳畔便傳來吐氣如蘭,輕微的酥酥麻麻的撥弄着髮絲。
“嗯,無事,就是有些睏乏。”
陳恆眼睛沒有睜開,只是將頭往後仰了仰。想將汲汲營營的功利暫時放下,溫存片刻的時光愜意。
不過呢,他是無法如願了。
“阿母!”
在院子裡和夏侯稱習武的小陳修,看到夏侯若君出來了,馬上就一蹦一跳的跑過來扯住了衣袖,“阿母,孩兒教你習武啊!”
“修兒,阿母有了身子,不能習武,阿父陪你好不好?”
陳恆睜開了眼露出笑容,還細心的,伸手想幫小陳修擦擦汗水。
哪知道,這小子一點都不領情,小腦袋歪了歪,一臉嫌棄的避過他的手,張口就拒絕,“不好!阿父太兇了!”
額....
陳恆頓時無語。
這小子,真是被丁夫人給寵得無法無天了。
竊笑不已的夏侯若君緩緩起身,牽着小陳修而去,夏侯稱卻坐了下來。拿起水囊灌了口後,便側頭問。
“姐夫,是在思慮武陵蠻之事嗎?”
武陵蠻,也叫五溪蠻。
是棲居在武陵郡的蠻族,分爲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部落聚居,以農耕與狩獵爲生,尤善染織,首領稱之爲“精夫”。
周瑜與孫權在謀劃着益州,陳恆也沒有閒着。早就讓馬良的家中子弟,打着購置染織品爲噱頭,偷偷渡江去了武陵郡,找精夫了。